大多信眾情不自禁地離開座位跪地叩首,而被位置限制無法活動開的人們則干脆跪倒在長椅上,額頭緊貼前排的椅背。
江戶川一和我為了不那麼顯眼,也稍稍蹲了下去盡量不讓腦袋冒出此刻的平均高度。
「那、那是?」他經過一陣子目瞪口呆的心理和表情變幻之後結結巴巴地悄聲詢問。
「嗯……那是類似符卡的事前封印法術,」經過最初的愕然,我還是發現了法力氣息的異常之處,那顯然不是某個高人在現場施放的光影術法,那悠然綿長的觸感在不久之後便收斂消失,留下一個清晰的感覺源頭,源頭自然就在左護法背過去的手中,我將判斷以一道心念發送給他,接著說,「用東方愚民的話那叫做符,西方蠢貨的話叫做卷軸,雖然兩者有很大區別。」
「哦……」他依然半懂不懂。
龍神虛影已經漸漸暗淡,在消失前一刻,龍神之形仰天發出一聲巨大龍吼,接著穿透屋頂飄然飛離,倉內環境塵歸塵土歸土絲毫未受到虛影影響,但人群迸發出的虔誠心念即使不刻意去感受,我也被其灌地腦袋發脹。
這是最樸素最直接最簡單的神跡,也是最作不得假的神跡,江戶川大叔告訴我,在場的所有信徒都清楚,這里沒有任何現代化影音設備。
「龍神以虛幻泡影向我們展示它不存在的存在,」夫道甘先生的面上似是殘留著龍神光影,顯得煞是聖潔,「存在與虛幻之間、真真假假不過一線之隔,眾位不必去想龍神之影去向了何方,它只是告訴我們,追隨它于世間留下的真——即我們這些虔誠篤信之人、我們所付出的努力和期盼的美好——並從它所展現的影中獲得激勵,然後遺忘那虛幻的泡影。」
他說得非常正確且大氣,我不得不承認,那虛幻的龍形本就不是應該關注的重點,而他原原本本地告誡著在場的所有人。
見教主大人得心應手的演講和蠱惑手段,我不由自主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大膽的主意,這主意一旦冒出便如過期面包上的霉菌般瘋狂滋生壯大,于是我給縮頭觀望的三郎傳去一道心念,大致解釋了一下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並讓他保持安靜旁觀不要惹人懷疑。
打算干點啥呢?這和昨晚魅魔及時地出現有關,她給了我陰陽玉若干用法的心神之念,而此刻正是那用法派上用場的絕妙時機,因為我面對的是一個自稱龍神信徒的邪派教主!
事實上啟發我的更多是之前那封印在未知質料疑似黃色紙片中的效果法術——不錯,我打算用陰陽玉召喚另一尊龍神虛影,把夫道甘鎮住以後或許能趁機挖掘一點隱秘,這個辦法顯然太過粗暴,甚至可能引出他背後的神秘力量,那黃色紙片就是神秘力量存在的證明,但我既然打著打一槍就撤的主意,能問多少就算多少,總比一籌莫展要強,打定主意就干本來不是我的性格,但外界紛擾復雜的事故讓我越發難以謀定而後動,所以在該沖動時很有必要沖動一番。
江戶川大叔似乎打算勸阻我,可他剛把上下嘴唇分開,陰陽玉已在我控制下浮上空中,接著一化十二、排列成怪異的姿態,龍的影子從中漸漸浮現,威嚴十足的龍首在控制下仰天怒吼,蓄勢待發的法寶自帶術法在整個龍身中醞釀,連作為控制人的我也感受到了從中逸散出來的凶獸氣息。
這一尊龍神和之前純粹追求聲光效果的封印法術完全不一樣,這是明擺著蘊含毀滅力量的大殺器,在失去魅魔做背景的前提下,我方才明了陰陽玉和博麗巫女相結合到底有多麼可怕——雖然是個臨時巫女。
幸得我自覺能夠掌控住這一尊光從外表判斷即知足以令恐怖降臨郊區農場的龍神虛影,否則法寶失控把在場人全數誤殺進而抹平整片麥地可就大大的不妙。
此刻本應抬頭仰視他們威能無匹的教主的眾信徒被重新壓回到低頭膜拜的狀態,可從身前身後的人們身上的顫抖中就能看出他們第二次頂禮膜拜並非出于虔誠,更多來自未知的恐懼。
目前只有神色如常的夫道甘先生依然站在原位仰視著散發極端不友好信號的新龍神虛影,只是不知他是否承認那是龍神,我現在想來也感到頗為可笑,同樣的龍形給眾人所帶來的反應卻似乎截然不同,難道他們所信仰的龍神的的確確擁有我所不知的存在痕跡和特點?
「宣布散會,跟我走。」我趁機將心念以半暗示的手法印入內心莫測的教主腦海中,而他竟毫不猶豫地執行了我的命令。
「今日就到此為止,我的孩子和朋友們,請回到你們的生活和工作中,不要氣餒也不要妥協,不順都是暫時的,牢記理想和力量。」他閉上眼楮,渾厚的嗓音竟暫時壓過了陰陽玉龍形的壓力,接著他仰起頭,「神啊,請饒恕我肆意借用您的威能,就此離去吧。」
他轉身走向了神壇一旁的糧倉小門,我也順勢收回了陰陽玉。
「我也沒有料到這項法術超乎想象,」我給身體似乎發僵的江戶川一傳去意念,「我把夫道甘帶到別的地方問幾個問題,你在這暫時看著教眾,他們要是出了精神問題就幫我給他們治療一下,方法嘛,扇幾個耳光差不多了吧。」
「好、好的,」他睜開眼楮,抹了抹額頭虛汗,「下次別這麼嚇人,那讓我想起了當年差點被黑熊逮住吃掉的糟糕回憶……」
「真巧啊,我當年差點被老虎吃掉。」
「……快去吧,我估計夫道甘先生會拜你為神的,我想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容易撬開他的嘴巴,祝你好運。」
「回見,記得幫我關注杏子家,啊……還有,電話聯系。」
「嗯。」
只見前台的兩位護法欲跟上夫道甘的腳步,卻被他揮手止住了步伐,接著夫道甘一人閃身離開了糧倉,我強制讓身形融入空氣和光影中離開了糧倉,然後找到四顧的夫道甘,並給他繼續印入心念的暗示,指示著他往農田深處行去。
這個人的意志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十分強大堅韌——否則他也無法創建一個如此奇怪、如此不符合常識的教派,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其人卻又異常薄弱,至少他在龍神虛影的指導下絲毫不抵抗那外來的心念暗示,否則的話,我預計不大可能用簡單的方法讓他听話,除非不管不顧地像最初對待雅子一樣將他心神沖擊成一片空白,那樣除了喪失一個具有相當價值的線索外不會有任何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