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高中生的虛幻感越發濃厚。
「遙遠的月之都啊，高懸天際的孤島，古老神秘的國度，環繞著月之海的奇妙都市，生靈的樂園、永無煩惱的淨土。
「最古老的神靈賜予最古老的種族、走向末路的種族新的家鄉。
「凡人不可抵達、不可得見、不可捉模，自上古現世後再無蹤跡的神創之世。
「那里藏著最古老的智慧，最古老的賢者，最古老的秘密，唯有月夜見的同道者得以窺見。」
她發表了一通似是而非的感慨，似乎打定主意把我的注意力引向傳說中的月之都。
「所以你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成為月夜見的‘同道者’，抵達永生，成就創世，找到不必假手它人——比如紫、永琳醫生甚至月夜見本人——自主通向月之都的方法？」
她沒有否認，而是接著說~︰「因為那里隱藏著秘密，不自向月之都者不可窺視的秘密。」
「什麼秘密？」我不奢望她說得清清楚楚。
果然，她沒理會我的問題，「我也不知我是否通過最終的滅渡，不過無論如何我即將歸去，未來如何與‘我’無關，有這個小女孩在，幻想鄉終不缺一個巫女。」
毫無預兆、或不如說早有預料，這位將東京都攪得不得安寧的靈夢化身就此化入虛無，不見痕跡。
天上兩位關注著醍醐道場的神秘高人沒有任何多余動作，向我傳念道別便一同消失。
看著陷入了更深層入定狀態的小女孩杏子，我回味靈夢化身最終突如其來、卻又感覺原來如此的月之都宣言。
給現實帶來災難就是千萬年前的月夜見的經歷？接著在災難中許下誓願創造一個只能容納已經跨越永生的信徒的月之都？這看起來毫無意義嘛，不過在真實物質世界里的月球開闢出供殘存的普通前文明人類生存的小天地應該不難，況且前文明的文明成果的殘留也足夠讓普通人們普通地生存下去，那麼，真正難的，果然就是創造永恆的樂土月之都嗎？
靈夢看來對此十分篤定，不知是誰告訴她的，可如果真相如此，月之都的創建來自于唯一神在現實的世界里親自制造災難引發誓願，那該是多麼令人絕望的真相。
若是這樣的話，輝夜公主徹底斷絕與月之都的干系就不那麼難以理解了，只是四十多年前的那一番交談中公主殿下果然保留頗多——只限于她自身的感受和想法、幾乎不談月夜見尊的過去。
但真是這樣嗎？臆測可不是證據。
另外，不去考慮距離我太過遙遠的事物，單說眼前，靈夢是否徹底消失了？那一真實存在于東京都的身外化身、身為某個高中學生的化身，就此從現實世界甚至人們的記憶中消去了痕跡？這顯然不合理，所以她會被戶政部門定性為失蹤？或是……
「杏子她……還有剛才那人是？」雅子的聲音中斷了我的思索。
「沒事，杏子沒有問題，那人是誰……不好說，可她把一個大麻煩扔給了你妹妹，雖然不見得會成事實。」
我想紫不一定樂意繼續更換巫女，因為已經有了靈夢這樣一個足以接過所有麻煩的歷代巫女中唯一的佼佼者——前提是靈夢借化身布局經歷滅渡成功，至于她是否成就接近月夜見同道者的創世之神，我無力判斷。
最後，藏在月之都的秘密，是什麼？
「你回房去休息吧，我得坐下來仔細思考一些問題，順便幫你看護妹妹。」
「我也留下來。」
「留下打擾我思考嗎？快去吧去吧，杏子經那人反復多次傳遞巫女的傳承，至少沉睡到明天上午，你著急也沒用。」
「那……好吧。」
姐妹情深地姐姐大人終于被我勸離偏廳。
于是忙碌了一整夜後我終于獲得不受打擾的空間得以靜靜地召喚許久不見的紫姐姐，我猜她在靈夢化身消失之時便已模到我的位置。
「比起幻想鄉的博麗巫女，我其實更喜歡這個外界化身，她勇于決斷、毫無憐憫、不耽于任何干擾、一心只為她存在的緣由和目的而活，若是靈夢醬本來性格，也許她普普通通地就度過了最終的考驗、普普通通地成就了一個毫無意義的永生仙神、魔理沙也早已就完成了任務回歸幻想鄉，博麗神社也不會再有愛麗絲醬的位置，往後的幻想鄉任何事也與你無關，可是啊，誰知道靈夢的性格里隱藏著如此瘋狂的一面，非玄妙化身不可展現，甚至做得比本尊要優秀千萬倍。」
縫隙慣例地出現在身後的幽暗中，里面傳來熟悉的、令人不愉快的、紫姐姐常有的「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可惡聲音，奇怪的是，只聞聲音不見人影，甚至我轉頭後發覺到的幽暗縫隙也不如往常所見那般清晰，仿佛靈夢化身消失前給人的那種虛幻、不真實感。
「說到底，她只殺了一個千葉真嗣，教唆中村健將危機變成即將成真的災難結果也只是一場被提前預警的海嘯罷了——說起來，千葉真嗣的死實在蹊蹺，靈夢、不、靈夢的化身給我的理由是給觀察對象參入變化達到某個求證的修行目的，我覺得這簡直不可理喻，因為不到一天，她就把人家的組織給拋棄了，哪有一點觀察對象的意思？」
當然，這句話里附帶的心念信息包括了極端復雜的經歷重現，所以說完這句話的同時，縫隙中紫的聲音停頓了好一會似乎在消化我的傳念。
「哈哈，你該知道她沒有騙你。」
「啊，那就是她又把話藏了一半？」
「又？」紫的笑聲里透露出不懷好意的味道，「我告訴你啊，這個外界靈夢超狡猾的，她為求證修行目的選了組織內一個妖怪毫不留情地殺掉，結果很快拋棄了這個組織，看上去和她說得根本不一樣。」
「對啊。」
「可這一重殺人的經歷，最終歸入的是誰呢？」
「啊！」我恍然大悟，「就是靈夢本人啊。」
「所以事實上，化身殺了一個妖怪，就等于靈夢殺了一個外界妖怪，于是不論靈夢本人怎麼想，她和這個外界妖怪組織的因果絕對不會因為化身的消失而斷裂，這就讓靈夢如果度過滅渡之後即使有回歸幻想鄉的打算，也不得不牽絆于外界。」
「有道理，化身、不、靈夢本身就是把自己也算計進去的幕後黑手……可這又是為什麼？牽絆于外界，不讓自己無牽無掛地回到幻想鄉？目的呢。」
「當然是防止靈夢成就永生甚至創世神之後反倒本性懶散發作，莫名其妙地放棄最初的目的，最終導致修行目的與心態變異發生矛盾，進而讓修行崩潰白干一場甚至被自己打入輪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