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克丹鳳眼中的黯淡一瞬便隱去,往鋪了厚厚氈毯的車廂大大咧咧一坐,嘴角一撇︰「你們也好意思,把我趕出去,自己在這里談情說愛好不愜意。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哥哥你的準大伯哥,有你們這麼沒大沒小的麼?」
蘇淺撇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知道,不說避些嫌,還上趕著往上貼,你這哪里是做兄長的樣子?你說是不是,上官陌?」她扭頭對上官陌甜甜一笑。
上官陌放下手中的書,很正色地點了點頭︰「很是。」他抬眸冷淡地看著席地而坐的兩人,「二位真是沒眼力見,不知道壞人好事折壽三年麼?」
楚淵眸光微轉,聲音清泠無辜︰「知道。但是我們有壞人好事麼?沒看見你們在做好事啊。看個書縫個衣服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啊。是不是,克皇子?」
上官克丹鳳眼一挑︰「英雄所見略同。」
蘇淺「啊」一聲尖叫,手上的針直剌剌扎進手指,「突」的冒出一顆小血珠。上官克耍無賴她司空見慣了,沒什麼好奇怪的,連楚淵這樣的都耍起無賴來,她開眼了。
一方天蠶絲錦的帕子飄到手上,血珠頓時在帕子上暈染開一朵紅梅,驚心奪目。
「還不快擦干淨?真是沒用。縫個衣服都會扎到手。別弄到衣服上。」上官陌語氣不好。
蘇淺嘴角抽了抽,真是個大爺,脾氣發的這般有格調。「今日我這血能得天蠶絲錦的帕子擦,流的也值了。」撇了撇嘴,伸手將帕子在傷了的手指上饒了個圈兒,抹了抹,血珠擦去,又冒出來一珠,她皺了皺眉,將帕子按在手上。
「你覺得你還不如一方帕子貴?」上官陌眉色不悅地看著她。
蘇淺忽然將手指伸進他口中,堵住了他的話。
「你給我吸一下子,就不會流血了。用這個擦老出血。」不看上官陌有點愣住的臉色,也不看楚淵和上官克微沉的臉色,蘇淺笑的雲淡風輕,如藍天底下一株綻放的幽谷百合,清新淡雅。
上官陌只愣了一瞬,便眉眼柔和下來,輕吮了一口她的手指,拿在手上看了一眼,瑩白的手指不見血漬,倒見他的口水。眸光閃了閃,溫聲道︰「好了。」
看得楚淵上官克兩人差點吐血。這沒下限的兩個混蛋,故意演的!
上官陌從榻上坐起身,目光淺淡地看著席地而坐的兩人。雖然鋪了厚厚的氈毯,但這不講究勁兒,和這二位的身份……來者看來不善。
「二位有何貴干?」蘇淺先上官陌出聲,目光不友善地看著兩人。暗嘆一聲她和上官陌過個二人世界的生活怎麼就這麼難!不是陰謀詭計來算計他倆就是宵小來打攪他倆。這倆宵小還不是一般的宵小,是兩尊大佛級別的。
頭疼地撫了撫眉心。
「淺淺心里有了陌太子,別人便再也入不了你的眼了麼?表哥來坐一坐也令你如此反感?」楚淵幽幽冒著酸氣,一改往日的清冷淡雅。秀挺身姿就那麼懶散地坐在氈毯上,雙手抱在膝上,俊逸的容顏含了一絲幽怨。
蘇淺看著不一樣的楚淵,贊嘆之余,暗道一聲不好,這副形容,這番話語,上官陌不給他揍得沒了人形不算完!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把上官陌揍得沒人形。這倆人的高低她有些糊涂,並不敢肯定哪一個更高一些。但現在上官陌傷著,就很不好說了。
更何況還有一個從不按牌理出牌的上官克。誰知道他會不會胳膊肘子往外拐?
立即往上官陌身邊靠了靠,握住了他的手,對楚淵冷下臉來︰「表哥如果是來說這些的,我不愛听,表哥還是走吧。」
「哦,我還有別的事。」楚淵輕松一笑,笑的蘇淺心里毛毛的。
這樣的楚淵實在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平易近人得如鄰家哥哥。
上官陌閑閑看了一眼楚淵,甭管是什麼樣的楚淵,在他眼里不過一朵會死纏爛打的爛桃花。
「什麼事?」蘇淺皺了皺眉,腦子劃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會有什麼事?
「我們來搓麻將的。」上官克挑了挑眉,邪肆一笑。
蘇淺腦子蒙了一蒙。搓麻將?她沒听錯吧?
「嗯,听說很好玩,我們來學一學。」楚淵笑著補充了一句。
蘇淺腦子又蒙了一蒙。果真是旅途寂寞,給這兩人閑出毛病來了麼?她探尋的目光看向上官陌。上官陌一臉閑風淡月的做派,坐在榻沿上悠閑地支著臉頰正看著她。顧盼間眉目傳情。當著兩個超級大燈泡對她秋波暗送!也虧他做的出來。
她真是看走眼了。眼前的每一個人似乎都不是她所認知的人,全走了樣。什麼風華傾世,什麼氣質出塵,一個一個都是善于偽裝的大蘿卜。
心里突突跳了兩下,小臉立即別開,訕笑著看向楚淵和上官克︰「那個,你們會麼?」
上官克挑了挑眉︰「你不是發明者麼?教一教不就會了?」
蘇淺眸光閃了閃,有些心虛。她只是發揚者,不是發明者好不?但此事不宜為外人知,還是藏著些的好。笑了笑,道︰「教是沒問題的了。不過我這個發明者和你們初學者玩有點不太公平,不如把袁靖找來,你們四個玩,我給你們觀戰。袁靖以前跟我學過些皮毛,剛好你們四個初學者玩。」
笑話,她再笨也看出來這兩人來者不善了。想黑她,那她只好把門和窗戶都關死。就把他們交給上官陌處理吧。以黑制黑,才是王道。
上官克一臉狐疑地看著她,說話更是不留情面︰「你確定你一定玩的過初學者?我怎麼听說有個初學者一下子贏了你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別告訴我你覺得我和楚太子都不及那個初學者啊。」
蘇淺腦門兒上青筋跳了跳。這嘴毒心黑的專會揭人傷疤!臉沉了沉,聲音有些暗淡︰「上官陌,你教給他倆,我去把袁靖叫過來。」
話落,不給人反駁的機會,人已經閃出車簾。
上官陌支著腮看著兩人,清淺的眸子連一絲波動也無。「你們確定要玩?」
「你拿什麼喬?快說說怎麼玩,我今日倒要領教領教太子皇弟的手段。」上官克不耐地白了一眼上官陌,一臉的不待見。
上官陌終于放下手,從榻上下來,伸手在榻下踫觸了一下機關,那張不算小的木榻倏地收起,貼在車壁之上。本就不小的空間一下子更寬敞了。從車尾處拿過一張折疊的麻將桌,踢了踢上官克和楚淵的腿,嫌惡地說了一句︰「讓一讓。」
兩人挪了挪身子,同時鄙夷地掃了他一眼。這人慣會仗勢欺人。
上官陌看也不看兩人殺人的目光,悠然將折疊桌打開放在中間,從車底的暗格里拿出麻將牌放在桌上。上好白玉打磨成的麻將牌,上官克眸光亮了亮,拿起其中一顆擱在手心,嘖嘖嘆了兩聲,「光這個牌就價值連城了。我替你趕車來的時候怎麼就沒發現你車底下還暗藏玄機?知道的話這副牌變賣了一輩子就不愁吃喝了。」說的好像他如今很愁吃喝一般。
上官陌淡淡瞥了他一眼,悠然拿過一張繡墩坐下︰「不告而取謂之偷。」
楚淵在兩人說話的空當已經從一堆麻將牌中挑出了東西南北中發白條子萬子筒子各一張,三十四張牌整整齊齊擺在眼前一大片,上官克眼楮發亮地看了過去。
從未看見過麻將牌,卻一眼能找出其中關竅,楚淵的聰明顯然不是吹出來的。第二公子那些名聲都是實打實闖出來的。
這樣的聰明人自然不必費力去教。上官陌只是稍作指點,兩人便已通透。
須臾,簾子洞開,一陣風掃過,吹動三人發絲衣袂。蘇淺手里拎著一個人落在了車里。將人放在了桌前剩余的空位上。
眉清目秀,一臉的書卷氣,眉眼間隱隱幾分洞察世事的精明,似有若無。袁靖比之前些天又令人高看一眼。
微微對三人一禮,袁靖有些為難地看著蘇淺︰「那個,蘇大人,下官沒錢。」
蘇淺嘴角抽了抽。這個稱呼!這個自稱!她忽然極後悔把這人從街上撿回楚淵的太子府,費心教導到現在。整個一狐狸。成精的狐狸。就這十個字,令蘇淺覺得,今日這三人若是誰要贏他的錢,她蘇淺第一個鄙視他。
但她顯然高看了這三人的臉皮。
只見這三人每人入懷掏出一張銀票,輕飄飄往桌上一放。都是一萬兩的銀票。
蘇淺嘴角一動,還沒來得及抽抽,就听上官克悠然道︰「借你的,袁大人。」
袁靖眸光閃了閃,「呃,謝謝三位,不過,楚自小受家訓,不賒借,不欠錢。」
上官克挑了挑眉,「那你袁大人的意思?」
上官陌和楚淵擺弄著手中的牌,一聲未出。
「靖身份低微,怎配和三位皇家子弟同桌競技。還是蘇大人同三位玩吧,靖觀戰就好。」袁靖往角落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