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眸光閃閃看著袁靖,這一位也學會拿喬要挾人了。就沖他那蘇大人三個字,她都不能不幫他。從袖中拿出一沓銀票,不多不少,剛好十萬兩。這是坑上官皓月的錢,她拿錢的手有點顫顫巍巍的。從來都是她往自己兜里劃拉別人的錢,這往外掏錢滋味真真不好。
「這些銀票算是我開給你的工錢,回雲都後你給我當三個月的短工。」蘇淺哆哆嗦嗦把銀票堆在袁靖面前。這短工的價碼,有點高。很高。
「你們那點破銀子,收回去吧。小氣吧啦的,誰稀罕。」她不甘地把情緒發在那三人身上。
三個人都很從容淡然地把錢收了回去,揣在懷里。袁靖很從容地把蘇淺的銀票接在手中,淡淡說了一聲「好」,連個謝字都沒多說。
蘇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她真是低看了袁靖的臉皮,高看了那三人的臉皮。怎一個厚字了—無—錯—小說得。
「既然這樣,你們開始吧。」蘇淺嘴角撇了撇,兀自走到上官陌身邊坐下,扯過沒縫完的那件袍子,靠在上官陌腿上縫了起來。飛針走線,眉目認真。
上官陌嘴角微勾起,目光溫柔地看了她一眼,手在她頭發上撫弄了一下。
楚淵淡淡看了兩人一眼,臉上沒什麼情緒。或者有情緒,卻被他很好的隱藏了。他是多希望她倚靠在他身邊,眉色認真地給他縫衣。如果可以有那一天,拿天下換又如何!可惜他看清自己的心時已晚,她已經站在別人身邊。如果可以早點出手,她身邊那個人,一定會是他。他不甘心,所以還要傾盡全力一爭。
上官克白了一眼,嗤笑道︰「真是。你們就不能收斂點兒?」心里卻不曉得是什麼滋味。
楚國朝堂上,那風華卓然口角伶俐嬉笑怒罵的女子,只一眼,便失了他一顆心。他上官克向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公子,居然對一個女人動了真心了!不遠幾千里趕來邊城,只為看一眼日思夜想的那個女子。卻不見她往日的伶俐犀利,只是那麼溫婉嫻靜地靠在他皇弟身邊。溫婉嫻靜。他心里只她當得起這四個字。
一種叫做羨慕嫉妒恨的情緒在心間流淌。不知滋味。
以示公平,照顧初學者,第一圈先熱個身。第二圈才正式開始。
蘇淺眼角余光掃著四雙指點江山渲染天下的手,打起麻將來那叫一個賞心悅目。這項古老益智練腦練手的運動,在這個集結了兩國太子一名皇子以及一名未來星的豪華陣仗下閃閃發著金光。千兩銀子一番,算是照顧身家一窮二白的袁靖。按著克爺的意思,五千兩銀子一番那算是最小的籌碼了。
克爺今日來的目的是大顯身手的,籌碼小了怎行。
在經過一圈熱身之後,克爺立時覺得一千兩一番已經很夠大了。運氣背點手藝差點的話,很夠他堂堂一國皇子輸的褲衩都不剩的。因為熱身時恰好遇上克爺將這兩樣都佔了個齊全,人家是**對對踫一條龍清一色杠上開胡的花樣百出,他除了點個炮比較拿手,屁胡都沒胡一下。幸好只是熱身,不輸銀子。
一群高智商的人玩這種並不需要太高智商的游戲,實在有點大材小用。尤其這些高智商除袁靖外還都身負絕世武功。洗牌碼牌都是內力一掃手指輕動,堪比麻將機。出牌速度快的蘇淺還未來得及看清出的什麼牌,一局已經結束。盞茶工夫便是一圈。
一圈下來,輸贏並不大。
這早在蘇淺預料之內。都是高智商啊,輸贏只在毫厘之間,誰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沒有輸贏的牌局對于看客來說並不甚過癮。看客眼中,過程再精彩也抵不過看別人輸銀子來的痛快。而對于馬車中唯一的兼職看客蘇淺來說,最痛快的莫過于看她家上官陌往家劃拉銀子另外三家往她家送銀子。一圈下來她瞬間失去了看下去的興趣,專心縫起了衣服。上官陌他一分銀子也沒贏。還輸了一千兩。
她沒臉再看下去。
這貨居然也有居于下風的時候。少見啊。蘇淺扁嘴。
自然,蘇某人是不會承認上官陌之所以會輸掉一千兩全因她手癢替他出了兩張牌給楚淵和袁靖各點了一回炮,將上官陌贏到手的兩萬兩銀票輸光了不說,還搭了一千兩。
上官克送給她一個大雅大俗的綽號︰點炮蘇。並強烈建議她替換上官陌上場。竊以為那樣他今晚應該不會輸的太慘。克爺他汲汲營營二十載,打從五歲起就會掐指算計,頭腦不是一般的好,但于這麻將牌,卻委實算不上聰慧。幾局下來,他已經意識到不是自己點背,是自己技差。但他發現還有一個比他技藝還差的,那就是游戲發明者蘇淺。比他還會點炮。
一再要求蘇淺上場。
蘇淺卻充耳不聞,一心撲在了縫衣服上。笑話,她蘇淺的腦子再笨,也還沒笨到一圈麻將當了兩回炮手還要繼續當下去的程度。
克爺要求了好幾次無果,只得硬著頭皮干下去。
上官陌卻因沒了蘇淺這個炮手的搗亂,繼續開始大殺四方。
幾圈之後,有人已經輸的額頭冷汗直冒。蘇淺憐憫地看著上官克,想著該說句什麼話安慰他,又覺得不管說什麼都太矯情,會讓人家覺得她是在譏笑嘲諷,說風涼話。因為她家上官陌身前堆滿了銀票,上百萬有了。
他剛開始手上只有一千兩啊。也太會玩了。蘇淺終于悔悟,想當初他贏了她十萬兩,是絕對絕對放了大水的。
楚淵眼前,同樣的贏了厚厚一沓銀票,不會比上官陌贏的少。最關鍵人家是空手套白狼,從坐在這里就沒有一兩銀子的本金。
袁靖眼前,銀票的厚度不亞于這兩人。袁大人要還清十萬兩銀票,贖回自由身,奈何加了十倍的利息蘇淺眼楮都沒眨一下。這實在和她一貫的財迷形象不符。袁靖不禁為自己將來的三個月短工生涯哀嘆恐懼。百萬兩銀票都不能打動她,不知她是要如何黑心地利用自己。
三人臉上是一樣的雲淡風輕,仿佛贏的不是可以使鬼推磨的銀子,而是一摞摞的廢紙。
該是有多涼薄,才能見到這麼多銀子都不為所動。蘇淺一邊很認真地飛針走線,一邊月復誹,一邊眼楮里金光閃閃地想著如何從這些涼薄之人手中將大把的銀票搶過來,騙過來,或者盜過來。
「你有沒有很想翻本兒?」蘇淺眼神爍爍望著上官克,「我可以幫你。」
上官克抬起霧蒙蒙可憐巴巴的丹鳳眼,看著蘇淺,重重點了一下頭︰「我很想。但我覺得你未必能幫我翻本。點炮蘇。」
點炮蘇三個字說的悲切又沉重,似一座大山壓到蘇淺頭上。不帶這麼打擊人的,好歹是她帶來的這個游戲好不好!
「上官陌,我很受打擊。」蘇淺將手中的衣裳擱在一旁,一臉委屈。
上官陌撥弄了一下她的頭發,笑道︰「你來證明給他看,你不是只會點炮的。」
蘇淺伸手拍開他的手,翻了個白眼。這個模頭發的動作很不好,她又不是寵物。什麼時候開始她慣了他這個毛病?嘟嘴道︰「下去,本公主今天要讓你們看看究竟誰是污泥誰是沙。」
上官陌乖乖地閃到她身後,盤膝而坐,頭倚靠在她肩頭。柔而順的墨發和她的發絲糾結纏繞在一起。
蘇淺很無語地嘆了一聲。妖孽。這麼妖孽的動作他也能做的出來。還是當著那麼多當世杰出人物。真是一點風度風采也沒了。丟死人了。
但,其實,她眼角余光瞥了一下,似乎傾世風華絲毫未減,慵懶中更顯魅惑。丟人什麼的,壓根和他扯不上什麼關系。什麼時候她越來越多的把魅惑二字用在他身上了呢?世人眼中他可是不食人間煙火雲端之上氣質清雅的謫仙,跟魅惑全不搭界。要說魅惑,上官克還差不多。可是眼前她只覺他才是世上最為魅惑的人物。一身艷紅盛開著金粉牡丹的上官克也比不過他。都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不知反過來情場得意賭場失意成不成立。蘇淺狠狠搓了搓眼楮。走神了。看來她今天賭場不會太得意。
上官克幽幽看著她︰「一會兒輸了不許賴賬。」他真的很指望能從她身上撈回些本錢。三百萬兩銀子,痛死他了。
蘇淺白了他一眼,「本公主是那麼沒賭品的人麼?」心里卻小小打了個鼓︰一會兒若是真輸了要想個什麼法子賴賬好。
上官陌忽然袖子一揮,將桌上的銀票全部攏入袖中。
蘇淺扭頭看他。這意思?
上官陌挑了挑眉,嘴角微勾︰「親兄弟明算賬,就算你是我認定的太子妃,但還沒過門,還是分清些賬目的好。」
蘇淺咬了咬牙。咯吱咯吱的。
她剛剛的確是想如果輸了也是輸的他贏回來的。不賠錢。
楚淵淡淡一笑,「淺淺,到我這里來,這些給你做賭本。」他指了指桌上的百萬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