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沒等我先走了,可我還有事不明白,要問他。剛一轉頭傅閑潭人也不見了,我像個傻子一樣站在殿門口。梓墨過來拍了我的背,讓我一起走,「傅相讓內侍叫走了,想來是皇上有事。」
我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走,心里卻在想,皇上與傅閑潭的氣氛越來越尷尬了,連梓墨也看的出來,軍中就是再缺人才,哪個又會讓文臣去做武將的事呢?梓墨敲著扇子骨,又一搭沒一搭的與我閑聊,想要我寬心,「傅相行事向來磊落,賢相之名早已是人盡皆知,皇上不會如何的。」
他是沒什麼錯處,但相伴的是君王,為臣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的心咯 跳了一下,仿佛那個死字是不能提到的禁忌。梓墨提醒我不必太過擔心,我與他街口分別,想起藥菊今早說的要桃酥,于是又拐了遠路去糖記買桃酥,然後就遇見了明無月。
明無月()依然是雍容華貴的坐在轎子里,要不是她說話的聲音記刻到了明無月的腦子里,明無月是不會掀開簾子往外看的,他心里一喜,看見那人果然是她,趕忙下來要去找她,一只腳放出來,擺了好幾個方向都沒有落地,他面目有些糾結,這是新制的蘇錦玉鞋,那腳不想沾地。猶豫了半天,見她買好了東西要走了,心中急了,喊道,「喂!阮清,他女乃女乃的,你沒看見本攻嗎!」
周遭的人看過去,這話卻真真實實的是從那好看的人口里傳出,皺眉的皺眉,偷笑的偷笑了,我身子一哆嗦,听見有人叫我,那語氣是再熟悉不過的,只好縮了脖子裝作沒听見的要走。
明無月見人要走,也不顧這蘇錦玉鞋了,啪嗒啪嗒的大長腿幾下就追了過去,提溜住我的後領子拉回來就罵,「他女乃女乃的姑爺的,你丫沒听見本攻叫你?走去那兒?」
我回了頭,揮開他的手,今日不想和他鬧,沒勁,明無月的手被揮開,眉毛都跳了三跳,「本攻好不容易見你一回你甩什麼臉子,你他娘的欠揍啊!」他著這脾性還好是早就知道的,要不然這會我早就抽上去了,「明無月,別鬧騰了,我煩著呢!」
這還是我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他怔了怔,松開了我的衣領,盯著我半晌,喊了句,「元宵,帶走!」元宵對他主子的做法很多都有些不屑,但他一定會去執行,我看著元宵不耐煩的嘆口氣,走到我面前,一把抱著我腿,倒掛一下就把我報上了車,「啊啊啊!做什麼,明無月你干嘛!唔唔!」
他爬上車來,掏出手絹子就塞我的嘴巴,手絹里的淡香噎的我的喉嚨犯惡心。眼眶都微微泛著紅,看的明無月有些心痛,輕輕拍了拍我發蒙的臉,「我松開手絹啊,你可別叫喚。」我直勾勾的瞪著他,心想等下小爺我就咬死你,又听見他說,「你就是叫喚也沒用,反正你都上來了。」
我臉一黑,他兩指拉開嘴里的手絹,一臉惡心的丟開,我一把抓住他白淨的手,對著虎口處就咬了下去,他慘烈的尖叫一聲,然後就沒聲兒了,我抬眸瞅他,見他古怪的微紅著臉,定定地盯著我看,明無月的心跳的好快,好像要跳出心口了,她的舌尖若有似無的觸踫這他手背上的皮膚,暖暖軟軟的,他想像著她這粉唇糾纏著自己的感覺,不知不覺臉就紅了。
我松開口,看著他呆呆傻傻的模樣,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明無月!傻了!」他神識一滯,回過神來,看著那手背上的一圈牙印,惡狠狠的罵,「你他娘的屬狗的?」
我懶得和他吵,綁架之仇已報,我喊了句停車,掀開簾子就要走,他長臂一揮,擋在門外,「停什麼!繼續走!」走不了,我雙手架胸坐回去問他,「你想干嘛?沒看見我要回家嗎!」
他臉色陰沉沉的,好似我撫了他的好意一樣,「本攻能干什麼?我是見你心情不好帶你去喝一杯,別不識好人心!」看來還真是我伏了他的好心。我嘆口氣,我也沒非要你陪我去喝酒解悶,為了不在扶他好意這話我是不會直說的。
獨留金樽對月飲,現下雖沒有明月,卻有一個能陪我喝酒的明無月,「我是不能醉的,小酌即可,小酌即可。」我看著明無月,義正言辭的先推月兌好,要不然他得把我給灌醉了,明無月抖了兩下袖子上的灰塵,「隨你。」
「此情此景,應有落花。」我舉起酒對著半空虛對一杯,微風凜凜,卷起的發絲凌亂,袍袖鼓風,「傅閑潭要去南城督軍了。」我自言自語,也不管他在不在听,明無月飲一杯酒,不接話,「我甚是煩擾,卻什麼都做不了,連我爹也出來橫插一腳。」
我也不再說,端起酒壺,一杯接一杯的喝,這酒下肚就燒心燒胃。「本攻就一句話,禍福旦夕,天意也,傅閑潭這樣的禍害遺千年。有什麼好擔心的,倒不如多來看看本攻,本攻這樣的傾國紅顏彈指老。」
我笑出聲,俯瞰長安的人來人往,每一個都那麼行色匆匆,不見笑臉。「你就放心好了,你也是個不小的禍害。」
昭和殿。
御池里一群的紅背鯉魚活躍的游動為了爭搶魚食,撲騰起好大的水花,衛子端微微側身一躲,衣袍上還是濺到幾滴池水。素手指尖將魚食放回靛藍色圓盒遞了過去,長貴上前接過退到了一邊,他漫不經心的掀起眼皮,瞥向站在一邊的人,「傅相可喜歡鯉魚?」
「不喜,微臣憊懶。」他不卑不亢的站在哪里,回看這衛子端,後者听見他的話微微一笑,「她到是喜歡,往來荊州那時還吵著要買些養著,朕也是嫌麻煩給回絕了。」他說完戲謔的抬眸看傅閑潭的臉色。就算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衛子端也覺得心情舒暢。
他今日沒有陪阮清一起回去,又說要去南城督軍,她現在定是擔心焦躁的,他想快點回去了。「皇上叫微臣來是為南城一事?」衛子端坐下,喝了杯茶,指著旁邊的位置讓他坐下,「傅相這是怎麼了?朕難道不能和傅相聊一聊,自然,也是為了南城一事。」
他坐下,「微臣無他意,陛下請說。」邊上的太監在喂鯉魚,撲騰的水聲他听得很清楚,應該說是因為美人說話,太安靜了,半晌他听見衛子端說,「傅相督軍時,可要小心查看行李,莫要帶了不該帶的人去,此乃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便是朕的願語了願傅相平安歸來。」
「微臣已知了,南城兵荒馬亂,我亦是不讓的。微臣告退。」他起身拱手行禮,漠然的看著面前的君王,他在告訴他,他本來就不打算讓她以身犯陷,衛子端袖子里的手在握緊,他在拐角處消失,直到看不見,他才惱怒的掃下桌子上的茶盞點心, 里啪啦一陣碎鬧,嚇得邊上的太監宮女戰戰兢兢地。
長貴的擔憂的看過去,揮了揮手讓人下去,笑著臉給衛子端順氣,「皇上消消氣,有一事兒奴才今日才想起來,皇上回京的那日,阮相大人給了奴才些東西,說是親自給皇上帶回來的,皇上奴才去給您拿來?」
衛子端一怔,心突地一跳,看著長貴,「為何今日才說?」長貴干滿跪下討罪,「奴才也是一時給忘記了,今日皇上一說行李,奴才就給想起來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衛子端不耐煩的招手,「去拿來。」長貴點了頭一路小跑的走開,在一路跑回來,直跑的心肝都在撲通跳騰,「皇上,拿來了,奴才拿來了。」長貴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遞上手里的東西,衛子端拿過那玉在手里把玩,原是一塊通體透明的白玉,水頭十足,小巧玲瓏的一塊,細細的雕刻著觀音像。
衛子端將那玉搓在手心,來回撫模,記得她是說過要停下來買些禮物,只是不知道原來也有他的,那人心情好了,長貴只道是這玉送的及時。心中越發惦念這阮清的好來。
我這邊。喝了些許時辰,我爬起來要走了,明無月也不攔,就讓我走,只是叮囑我回去的時候小心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無月,其實你不罵人的時候挺好的。」
我就說了這麼一句,也不知是不是踩著他尾巴了還是怎麼著了,又對著我破口大罵起來,明無月就想不明白了,難不成他罵人了就對他不好了,他也是真心的好不好。
我出來存菊堂,他讓元宵送我,說是我這麼個小白臉走路回去太危險了,我回去之後沒去找我爹,我想至少要等我這一身酒氣散了再去,要不然我就只能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我進了院子才發現氣氛不對,藥菊對我擠眉弄眼的,我瞪大眼楮指了指里邊,她點了點頭,告訴我我娘在里邊,我差點兩眼一抹黑了就遁地走了,哀嘆一聲,伸出一只手蓋住臉,踮起腳尖回身就想溜出院子。奈何太遲一步,「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