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帳篷壓著,氣流也不通暢,現下夏日就要過去,可還是有些悶熱,軍營里的人就給他找了個通風處,風大,他用手壓著那紙張,卻不怎麼壓得住,拿過鎮紙壓著才好,他素手執筆寫著什麼,嘴角都帶著淺淺的笑,姜國戰役就要結束了,這些記掛擔憂終將化成相見時的擁泣。
「大人?京都來的信。」張嚴探頭進來,眼楮在帳前找了一遍,最後看見了人,舉著信,笑著上前。他來往京都的信多了,軍中私底下多是拿這調侃的,張嚴笑的曖昧將信交給他,語調古古怪怪的說︰「寫著大人親啟呢。」
傅閑潭接過信,臉上的五官都柔和下來,他的指尖順著信封的封口劃過去,嘶,他皺眉,指尖被封口劃出一條細長的小口,涌出猩紅的鮮血,沾染到信封上的血就像一朵綻放的紅色杜鵑。
他盯著信封半晌,看向還站在一邊的張嚴,「還有事?」張嚴愣了一下,點了下頭,「是軍中戰馬一事。」他低頭看著撕開的信封,「那將軍且等等。」風吹過,吹響他手里的信件,那聲音就像是破敗的鼓風車。
他蹙起眉頭,上面的字跡不是她的,捏著信件的粉色指尖開始泛白,張嚴感覺到了他不穩的氣息,詫異的看過去,他臉色蒼白好似有些驚恐。那平靜湖水般的面容,在那信間狂風暴雨的摧殘下變得波瀾起伏,碎裂的不成樣子。「大人?!」張嚴吃了一驚,腳步動了幾下,
他踉蹌的攙扶著桌角,手里揪著的信件按壓在桌子與手掌之間,上邊是點點血跡,張嚴的最後一聲呼喊隨著耳邊的風聲一齊消失,他胸口滾燙的是自己的鮮血,他抬手拭去,一團血污順著指尖滴落,擊打在泥坑上,露出一個鮮紅的圓形印記。
「大夫!去叫大夫!」張嚴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朝著門外站崗的侍衛大喊。「小清。」他閉上眼楮。看見虛空里那人對他甜甜一笑。一群人涌進來,手忙腳亂的站成一堆。每個人臉上都是擔憂,驚慌失措。軍醫推開了人群,惱怒的朝這一圈人喊,「讓開,都給老夫讓開,都圍著做什麼?」
帳篷里的人都已經出去,張嚴拽著那張血跡斑斑信件看的眉頭深深皺起,床上的人面目糾結,痛苦異常,手指緊緊地揪著被子,呼吸急促起來,高燒不退,囈語著那人的名字。張嚴嘆口氣,小心的疊好信件放到一邊,月光下的南城像浸滿了霜華,青綠的鋸齒草在月光中幽幽的泛著藍。
京都的月下,也這般,這瑩白的光華就像給這金絲鳥籠罩上一層白紗。宮女垂著腦袋在一邊道︰「娘娘,奴婢伺候您進去歇著吧。」探在月光下的手伸了回去,墜地的白色裙裾上面披著一件寶藍色錦緞,我扯了扯衣袖,瞥一眼那宮女,「我不是你們的娘娘。」
小宮女相顧一眼,只吧腦袋垂的更低,「奴婢知錯,奴婢伺候姑娘去歇息吧。」我閉著眼楮,院子外的不遠處有人在彈琴,音律通人心,縱使我在這也听得見那深深哀怨。「彈琴的是何人?」
「許是那宮里的貴人吧,姑娘萬不可出去,現下都這般晚了。」她見我要下去,著急的喊住我,我哪里會理她,拖著這身墜地裘衣就往外走,宮女不想我出去,又不敢過來攔,只能自認倒霉等著上頭的懲罰。
我確實第一次出這院子的,我回頭瞧了下殿閣上的名字,怕等一下回不來了,悠長悠長的宮道上陰森森的,橘紅的燭光隔一段就照亮那紅色的宮牆,我看著路得盡頭,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只是這條路真長,我微微喘著氣,彎下腰來,伸手撐著肚子。
「你听這琴聲是不是這邊傳來的?」我走到拐角處伸手指了指左邊的小路,回頭看著那宮女,小宮女抬頭看了眼那幽深的小道,怯怯的說,「奴婢听著好似不是,姑娘要不回去吧。」這小宮女水靈靈的看起來不足十五,瞧著哪里陰森森的也不想前去。
我回頭看了眼那小宮女,掀起嘴角笑了一下,自顧自的就往前走,「姑,姑娘?」小宮女急的在原地打圈圈,最後一咬牙哎呀一聲,就跟了上去。我接過她手里的紅色宮燈照著前邊的路,琴聲越來越近,琴音也越來越急,我打快了步子,盯著這條沒有燭火的路。
「姑娘,走慢點,奴婢害怕!」我瞥了眼她扯著我袖子的手,繼續走,眼角卻看見那角落里走出來的燈火,我停下來,小宮女嚇了一跳,閉著眼楮不敢睜開,扯著我的手越發緊了,「是,是不是,有鬼?嗚嗚。」我嘆口氣,看著前面的人。心中比看到鬼都更討厭。
他看著拿著燈籠的人,想來這宮里也就只有她一個人會穿著裘衣,披頭散發的到處亂走了,他無奈的笑了笑,下來朝著我這邊走過來,我看他一眼在他要過來時轉身離開,他腳步一頓,看著她的背影,他揮了揮手,屏退了所有人,「不許跟過來。」
白色的裘衣下擺綴著地,月光下披著的那件寶藍色錦緞幽幽的透著清冷的光華。一齊閃著流光的還有那散與腦後的綢緞般的烏發。她一只手提著紅色燈籠,一只手垂著地面。「你不等等朕?」他快步跑過去追上來。
他跟在我旁邊,我側頭看他一眼,「為什麼要等?」他仰起頭看著天上的月華,笑了出來,「若朕娶你為後了,你可願意?」我停下腳步,心中一跳,卻有些害怕,拽著燈籠的手指蜷縮起來,「皇上一言九鼎,這樣的話以後莫要說了。」
我低著頭要走,他拉住我握著燈籠的手,「共執一燈吧,朕看不清。」我動了下手指,卻換來更緊的禁錮。「微臣若是想走,皇上會放微臣走嗎?」。我看著前面的路,而他看著我的手,他說︰「不會!」
他送我回到了院子,他們已經回來了,長貴還是笑著走過來,送我出去的小宮女低著頭,長貴應該是說過她了,我怕衛子端會對她怎麼樣,便回頭對他說︰「我出去與她無關,你不要為難她,我只是悶得慌了。」小宮女抬起頭來,紅著眼眶的看著我。「嗯。」
我松開一路握著的燈籠,卻松不開他握著的手,「皇上還有事?」他沒說話,拉著我就進了房間,宮女進來伺候我洗漱,我惴惴不安的看著在屋子里看著我的人,他走過來接過宮女手里的梳子,指尖撈起那頭發,我這幾日都是披頭散發的,一來我不習慣梳女子頭,二來我整日躺著也實在沒必要梳。
「出去。」他沉沉的說了聲,看著要走的那些人,我著急的站起來,對著宮女喊道︰「不準走!」他用力把我按回位子上,宮女們低著頭出去,我不喜歡和他獨處的感覺,有一中無聲的壓迫,和不自在。「朕喜歡你,也想讓你喜歡朕。」
我透過鏡子,看鏡子對面的他的臉,他也在哪里看著我,似乎想要從我眼楮里看出些什麼。我看著他睜著眼楮吻過來,緊張的挪動身子躲開,他拉住我的肩膀,手掌順著後背的脊柱向上,抵住我的後腦勺,我退無可退,他卻沒有瞬間攻城略地,他緩緩的,淺淺的,在唇瓣上舌忝舐,這卻比我感受的還要糟糕,他在等著我松口,而我終將不敵他的氣力而松口。
袖子里手指抵在他的胸口緊緊握緊,感受到了他劇烈跳動的心髒,強有力的好像要跳出胸口,他探了我的舌尖,輕輕的掃過就跳出來,他松開我的唇,「你也是喜歡朕的,對不對?」
我還在詫異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但我知道他和傅閑潭是不一樣的,那是個我不會放手的男人,一輩子都不會松手。我的眼楮大概表象的太過期翼,他冰涼的手指壓著我的下顎移向他的方向,他盯著我亮閃閃的眼楮,「朕知道,這樣的眼光不會是朕的,你在想他?」
是,我是,「那朕可以告訴你,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你已經死了,抱病而亡。」胸口面前的手突然月兌力的垂下,我瞪著眼楮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抱著那一絲僥幸,「他在南城打仗,不會知道的。」
他笑的很冷漠,「朕很想讓他知道,朕親手殺死的阮清,他必須知道,而不久之後我就會看見一個痛不欲生的傅丞相,因為長安國公府大喪人盡皆知!」我胸口痛的麻木,劇烈的起伏著。我的手緊緊的握拳,怒氣和著一股恐懼縈繞心頭,我揚起手,一巴掌揮了過去。
清響回蕩著我的耳邊,他歪著臉倒向一邊笑了起來,我看著他撲過來,我被他推到在地,他像豹子一樣肆虐我的嘴唇,直到兩個人嘴里都是血腥的氣息。「別讓我恨你!」我冷冷的看著他要解開我衣襟的手,他身體一滯,松開扯著衣襟的手。身子癱軟下來,壓著我的,他的脖頸側在我的耳邊,「不要在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