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點頭,眼楮迷茫的在人群里尋找著什麼,衛子端盯著他的眼楮問,「傅相找什麼?」他依舊看著人群,「找我的家丁,我不認識路了。」衛子端沉聲笑起來,朝著後面揮了揮手,「傅相,是糊涂了,傅相不是失憶了?怎麼識人。」他愣了一下也淺淺的笑起來,他覺得有些失落。
暖冬領著一群人上前來,行了個禮,有些擔憂的看著傅閑潭,試探著叫了一句,「大人?」傅閑潭回神,看著面前站著的丫鬟點了點頭,「帶我回去吧。」暖冬心一涼,這樣生疏又陌生的眼神,這下可如何是好。「大人是要陪皇上先入宮的。」暖冬提醒傅閑潭,要皇上回宮了他們才可以走。
衛子端側頭看過去,「不必了,傅相大傷,如今也不記事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暖冬行了個禮,道了聲是,就扶著傅閑潭上了轎子,「這是長安街的城樓?」他順著掀開的車簾子看出去,頭頂越過的城樓在他眼前慢慢消失,他的心一動,這里好熟悉。暖冬將茶水倒好遞給他,「是,前邊就是長安街了,過來長安街,在走幾條大街就到了府上了。」
他推開她遞過來的茶水到一邊,有些若有所思的說,「可有蜜餞?」暖冬愣了一下,「大人要吃蜜餞?可是要酸的?」他搖了搖頭,茶杯里的茶水煙霧裊裊,「要甜的。」暖冬看了他一眼,有些為難的說,「奴婢沒準備這些,往常大人都是不吃甜食,只喝茶的。」
這下他愣了一下,哦一聲,下意識的伸手模了一下後腦勺,哪里已經不會痛了,只是結痂了,模起來硬硬的。「我以前還有些什麼習慣?」暖冬笑了一下,「大人喜歡看書,喝茶,還喜歡寫字,最重要的是大人喜歡種桃花樹,釀桃花酒?」暖冬的眼光在傅閑潭的臉上巡視起來,卻沒有看見一點波瀾。
傅閑潭袖子里的手一緊,連心都泛起酸來,微微麻麻的疼痛,他靜靜的看著外邊流動的人人群,腦袋開始疼起來,「暖冬?我可有喜歡的人?」暖冬眼眶一紅,用力忍住,才看著傅閑潭說,「恩,有的。」
傅閑潭那空空的腦袋好似有了些回音,那是清脆又無賴的聲音,一聲一聲,模模糊糊又斷斷續續的出現,他覺得他這輩子一定很愛這個人,忘記一切的他,唯獨這個人左右著自己,「她是什麼樣的人?」暖冬笑起來,也看著窗外,「那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人,大人。」
暖冬掏出懷里的繡袋,小心翼翼的遞給他,「這是藥菊給大人的,說是大人會明白的。」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大人,暖冬現在告訴您,您一定要受得住,那人已經不在了,那人是國公府小公子,幾月前突然就沒了。」
傅閑潭身形踉蹌了一下,不是因為他听見自己喜歡男人,而是那人已經死了,臉上突然濕潤,他怔愣的探手上去,自己在不知不覺里已然落淚。暖冬悲怵的看著傅閑潭,「大人,暖冬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這荷包是小公子的貼身丫鬟送來的,暖冬不敢看。」
他點了下頭,將荷包放到胸口,外邊的小廝停下馬車過來掀簾子,暖冬領著他進來院子,他站在院子門口,是好幾株,正在枯敗的桃花樹,這里是北國,比南城冷了好多,他方才下車來就覺得冷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心痛。「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站在桃花樹下,伸手順著粗糙的樹皮一路撫模上細幼干脆的枝干,手里的荷包顏色清雅,繡著一朵淺淺的粉色玉蘭花,他緩緩的抽開荷包帶子,心髒開始不規律的跳動起來,,那黑黝黝的袋子里裝著一張白色字條,他有點害怕,害怕那是訣別信。
他縴長的手指按進去,抽出里邊有些綿軟的宣紙,他看見那上面的字,桃花釀。他緊緊的盯著那三個字,突然間就松了一口氣,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懂,但是他的心告訴自己她沒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來的這些感應。他有些心煩意亂的捂住腦袋,眉頭緊緊的鎖著,他在怪自己。
床上有些凌亂,看得出有人才剛起來,地上丟了一些衣物,我解開腰帶,又系上,有些愁眉苦臉的,因為這衣服我已經穿了快半個時辰了,身上的這件灰色描玉蘭的錦衣我剛從里間拿出來,天冷下來了,以前穿的那件男子外袍有些薄了,「小姐?你做什麼呢?」我抬頭看向外間,藥菊回來了,「去看了?今日吃些什麼?可有拿來蜜餞?」
我低頭搗鼓著身上的衣服,問她,她笑起來,一臉的無奈,「小姐,我來吧。」我模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手攤開在兩邊,宣告投降,任由她過來給我打理衣物,這衣服我還是第一次穿,還是有些別扭,新奇與歡喜怕是給了傅閑潭,我只記得他的手那樣暖,貼著頸項整理衣領時那樣的溫柔。
「你如今出不去了,我想知道外邊的事也沒辦法了。」我看著窗戶外邊的天空,有一種折斷了翅膀的感覺,「小姐,別擔心了,藥菊替小姐求過簽了,說是會越來越好,順應心意呢。」我牽了牽嘴角,「以前我是信命的,如今怕是不敢在信了,命不由人。」
他松開手,對著鏡子幫我整了整衣領,「小姐別不信,藥菊倒是相信哩,老天把小姐原來的命運還回來,必定是有安排的。」
「進來!」我看向門口,送藥的宮女又來了,「姑娘要的蜜餞。」隨著要端進來的還有一盒蜜餞,很精致,紅的像火焰一樣的干果,這是我沒見過的,「這是什麼,怎麼和往常不一樣?」
小宮女也盯著那干果,搖搖頭,「奴婢也不知,和藥放在一起了,奴婢就端過來了,御膳房的公公說是姑娘要的。」我點了下頭,「出去吧。」
「拿出去到了。」我看了那干果幾眼,推到一邊,藥菊不解,拿起來看了看,「好生精致的果子,小姐怎麼不要?」我嘆了一口氣,想來我這悄悄進來的人,還是讓人覺得不安了,「我每日要的都是蜜餞,從來不要其他的,他也是知道的,恐怕別人不知道罷了。」
藥菊拿著干果的手一松,一疊果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咕嚕嚕的滾了一地,臉色煞白的說,「小姐是,是說,這東西不干淨?有人要害小姐?」我點點頭,端起藥就要喝,藥菊一把拉住我的手,緊張的說,「小姐還喝?萬一這藥也有毒呢?」
「不會的,看那小宮女並不知情,東西應該是不小心被換了,至于藥,他從來都是自己去煎的。」我盯著那藥看了許久,每次他來的時候身上都是濃濃的藥味,「皇上親自煎藥?小姐這也」她不說話了,盯著那藥猶猶豫豫的說,「皇上可真是奇怪的人,要殺了老爺,又要殺了小姐,最後還要對小姐這麼好!」
「你這丫頭喜歡嚼舌根?」藥菊嚇了一跳,呀一聲回頭,看見衛子端神色淺淺的進來,我看了他一眼,行了個禮又坐了回去,藥菊低著頭告罪,她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早朝結束了?」他轉到我身側,拉起我的一只手,又帶著把我拉了起來,他笑著打量我,「很漂亮。」
我嘆口氣,「皇上該把我的衣服還給我,我每日都很麻煩。」他笑起來,搖著頭,「不給。」我睜開他的手重新坐回去,他這才看見撒了一地的干果,皺眉問,「這是怎麼了?」我吧盤子移開,「沒事。」
「不好吃?」他從盤子上捻起一顆就要放到嘴里,我沉著臉拉住他的手,「不能吃。」他愣了一下,然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是不是?」我點點頭,「是!」
他一把把桌子上的東西掃落,喊道︰「長貴!」我嚇了一跳,長貴也戰戰兢兢地進來,悄悄的看了我一眼,又低著頭等著話,「皇上?」衛子端指著地上碎裂的盤子和一地的干果,「查,是誰送進來的,一個都不能放過!」
長貴盯著地上的東西倒抽一口冷氣,連忙跪著告罪,對著臉就扇起了耳光,「奴才該死,是奴才沒看好手下人。」我皺眉對著長貴道,「公公不必自責,阮清這不沒事?」衛子端神色陰沉的看著我,「若是你吃了呢,若是你出事了呢?」
我心中突然一陣氣悶,「這便是後宮,爾虞我詐,心狠手辣。皇上能阻止什麼?」他話一頓,有些懊惱起來,「小清。」我胸口一滯,想月兌口而出,別叫我小清。
他伸手過來拉我,我沒躲開,「明日起我便讓夜鳥在這里守著。不然我不放心。」我搖頭,「不用了,往後飲食讓自己院子里的人來就好了,皇上身邊沒人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