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越听越是心驚,忍不住偷偷瞥著外面馬背上的張高︰「宮中怎麼會有懂得武功的太監?這也是太不可思議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孀華,忽然訝然的一嘆︰「小姐,難道這個張高是個大公?」
大公其實是元清皇宮之中對一種特殊人群的稱呼,被閹割的人成為太監,會武功的人是侍衛,又是太監又懂武功的人便是被稱呼為「大公」。
平常的時候,這些大公均居住在大公院里,他們雖然也是太監,但身份卻比太監高,就連宮中的侍衛也不能輕視了他們的存在,因為他們大多數都會被分到妃嬪的寢宮之中,成為妃嬪身邊的貼身侍衛。
孀華雖然知道有「大公」的存在,但也是並未曾見過,如今自己說出來之後,自己也是吃驚不小。
「是與不是,和我們又有什麼關系?」沐扶夕說罷,不再開口。
她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孀華的問題,但是在心里已經肯定了張高的身份,這個人不過是幾句話,便是將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的頭頭是道,就這種靈活的思維和處事方式,便不是一般太監所具備的。
只是,她現在並不清楚張高究竟效力與誰,所以凡事還需要留心才是,不過還好,听剛剛張高的意思,他並不會跟著自己留在沐侯府,這樣也省去了她的日日防備。
一炷香左右的時辰,馬車出了宮門,進了集市,沒有了以往那讓人蕭目的靜謐,充斥而來的是叫賣聲,吆喝聲,與百姓之間的討價還價之聲。
一直閉目的沐扶夕,听聞著這久別的喧囂,慢慢的睜開眼楮,側目一望,便是見了那已經掠過在馬車身後的宮門。
看著那紅漆白瓦的五米城牆,沐扶夕輕輕一嘆︰「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曾幾何時,她是那般的想要飛進那金屋之中,做一只他身邊的金絲雀,只是為了攜君手,為君笑。
如今,雖城門猶在,君猶在,她的一顆心亦是猶在,但沒有人能說得清,道得明,充斥在那金屋之中的酸澀,究竟是什麼。
是她的堅持?還是他的改變?亦或是那寫滿殘酷的現實顯露……
「皇後娘娘到了……」
馬車外,張高的聲音輕輕傳了進來,隨著那淺淺的聲音漸漸落去,一直緩緩前行的馬車也停靠了下來。
沐扶夕斂神,在婉晴與孀華的雙雙攙扶下,邁步出了車廂,還沒等她來得及朝著四周打量一下,便是忽然耳邊一震。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是……
隨著這震耳欲聾的聲音望去,沐扶夕不免腳下一晃,不知道什麼時候,街道的兩邊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這些百姓此刻均是全部跪在了地上,對著她俯身跪安著……
「這便就是所謂的榮耀麼?」跟在沐扶夕身邊的孀華輕輕一嘆,很是感慨。
沐扶夕轉眸,正想與孀華說些什麼,卻忽然听見一聲低低的話語吹佛進耳,雖是很低,但卻是她所無法忽視的。
「我的扶夕……」
沐扶夕身子一僵,轉首眺望,當她的目光終于匯聚在那沐侯府台階上,此刻正望著她含淚顫抖的沐夫人時,是她的心中一酸。
記憶之中,她的娘親無論何時,永遠都是面帶微笑,華貴雍容的,但是現在,那精致的妝容雖然仍舊勾勒在面頰之上,但是卻怎麼也無法遮住那被歲月腐蝕的蒼老。
不敢再多做耽擱,沐扶夕轉身便走下了馬車,在孀華和婉晴的攙扶下,一步步朝著沐侯府的正門口走了去,心中那份愈演愈烈的酸楚,是她所快要控制不住的淚光。
早已站在門口的沐侯府上下,隨著沐扶夕的慢慢靠近,在沐自修的帶領下,整齊的跪在了地上。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沐扶夕腳下又是一顫,忍著自己心中的難受,撇開眼不去看自己的一雙父母,輕輕的道了一聲︰「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
在眾人的起身之後,沐扶夕再是迫不及待的邁步過了門檻,隨後那敞開的沐侯府大門慢慢的閉合上,是她徹底的松了口氣。
「娘親身子可是還好?」沐扶夕說著,伸手便是拉住了沐夫人的手,那一早便是匯聚在眼里的淚光,終是釀成淚珠,劃過了面頰。
沐扶夕看著沐扶夕也是心酸,手上用力反握住她的手心,伸出另一只手撫模上了她那帶著白紗的面頰,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終究是沒發出一個字音。
「娘親……」感受著母親的撫模,沐扶夕早已哭成一片,她一直以為她已足夠堅強,卻不料獨獨在面對母親時,是她克制不住的軟弱。
也許,這便是母愛的偉大,因為它可以包容得下一切,因為它可以永遠讓你溫暖如初……
沐自修見此,輕輕一嘆︰「進屋說話吧。」
沐扶夕听聞,轉眼朝著沐自修看了去,輕輕的點了點頭,拉著沐夫人進了前廳。
其實她這次回來,很想找個機會和自己的爹爹好好的談一談,畢竟上次爹爹的警告,一直讓她心有余悸。
可是當她在看見那爹爹鬢邊生起的根根白發時,終是壓制住了心里疑問,她不想,也不忍,去戳破一些伸手便可以模到的真相。
一個下午的長談,讓沐扶夕難免有些疲憊,隨著殘月高高掛起在夜空之中,沐扶夕終是別了父母,在孀華與婉晴的陪伴下回到了自己的閨房之中。
「小姐。」在退出屋子之前,孀華將一盒藥膏塞在了沐扶夕的手中,「這是剛剛夫人讓奴婢交給小姐的。」
沐扶夕一愣,垂眼朝著那藥膏看了去,模了模自己的面頰,難免苦澀一笑,她以為她可以隱瞞的很好,但是終究她卻沒能隱瞞住自己母親的雙眼。
捏緊那一盒藥膏,沐扶夕對著孀華點了點頭,在孀華關上房門之後,她掀開了面頰上的白紗,看著鏡子里那仍舊清晰可見的道道紅痕,慢慢涂抹起了手中的藥膏。
太後責罰她,她並不覺得憎恨,畢竟是她頂撞了紹凡在先,而且,她或許應該謝謝太後這幾巴掌,不然她還沉浸在那假象的幸福之中,無法清醒過來。
當然,她所謂的假象,不單單是紹凡的改變,更是太後對她態度上的變化。
如果要是以前,就算是她做錯了什麼事情,太後也絕對不會對她動用私刑,因為太後就算不顧及紹凡的感受,起碼也是顧及一下自己爹爹在朝堂上的權威。
但是現在,太後竟然這般肆無忌憚的,在她的面頰上留下傷痕,又在紹凡讓她回家探親時,並不加以阻止,這說明太後並不擔心,自己的爹爹會看見自己臉上的傷痕,更可以說,也許太後更加希望自己爹爹看見她臉上的紅痕。
如果一個人想要借題發揮的話,那麼她的沐扶夕就一定會是殺雞儆猴。
但是,太後為何會突然想要給自己的爹爹示威?
難道……
「二少爺回來了。」
「需要咱們去準備宵夜麼?」
「不用,二少爺回來便是直接回房了。」
窗外,忽然傳來了小廝的交談聲,沐扶夕手上的動作一頓,靜默了半晌之後,豁然起身,不顧外面的寒風吹佛,直接推開房門朝著東苑走了去。
其實此刻,在她的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答案,只是那個答案太後恐怖,以至于連她自己都不敢去承認。
但是,她很清楚,答案就是答案,無論是敢不敢去觸踫,它都不會改變,所以為了能讓自己更加肯定的去認定這個答案,她決定去找沐雲白。
因為她知道,沐雲白不會欺騙她……
大雨過後的寒風,更顯潮濕,陣陣寒風佛過面頰,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沐扶夕繞過花園,邁步進了東苑,見此刻沐雲白的屋子里還燃著淡淡的燭火,心中一喜,再是顧不得許多的抬步上了台階。
緩了口氣,她慢慢伸手,正要叩響房門,卻忽然听聞從屋內,傳來了一聲並不加以克制的聲音。
「父親,您真的已經決定了是麼?」
爹爹也在?沐扶夕想要敲門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心中一震,壓制住了自己快速的呼吸聲。
屋內,燭火淡淡,映照在沐雲白蒼白的面頰上,將他那一雙充滿疼痛的狹長雙眸,映照的更加清晰而醒目。
此刻的沐自修坐在紅木椅上,抬眸輕輕掃過沐雲白的面頰,眼中堅定不變︰「沒錯,我已經與蕭王談成了條件。」
「條件?什麼條件?」沐雲白譏諷而笑︰「幫著蕭王謀反的條件麼?父親,既然如此的話,您當初又何必要扶持太子登基?」
沐自修輕輕一嘆︰「雲白,很多事情都是會改變的,如今滿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與日俱增,皇上看得清楚,卻並不加以管制,長此以往下去,我們沐氏一族的地位何在?我不能等到皇上在想要鏟除沐氏一族時,再做打算,那樣就為時已晚了。」
「所以您便提前勾結蕭王?想要借助蕭王的權利,以此來穩定住沐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沐雲白雙手攥緊成拳,「可是父親您難道沒想過阿姐的感受麼?如果阿姐知道了,她會有多麼的難以抉擇?一個是家族,一個是她最愛的男人,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沐自修冷冷一笑︰「雲白,亂世之中除了生存,其他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尤其是你阿姐現在所處在的這個位置,本身就已經沒有了愛人與被愛的資格,況且,如果皇上心中有她的話,又怎麼會任由太後派人在大雨之中,掌嘴你阿姐?」
「什麼?」沐雲白一愣,「阿姐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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