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被拉出去之後,太後疲憊的打了個哈氣,阮姳在一邊看得真切,見太後顯出了疲憊,趕忙上前幾步,輕輕的開了口︰「太後可是乏了?」
太後點了點頭︰「到底是歲數大了,經不起折騰了。」說著,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般,對著眾人揮了揮手,「天色不早了,都退下吧。」
紹凡見此,拉著沐扶夕的手,對著太後頷了下首︰「母後早些休息。」便是帶著沐扶夕走出了鳳鳴宮的大門。
蕭王本就對這些宮中的勾心斗角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如今見太後終于下了‘逐客令’,也不遲疑,隨著紹凡的走出,對著太後福了福身,也退出了鳳鳴宮。
阮姳站在太後的身側,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不禁又是小聲道了一嘴︰「太後,人都走了。」
太後听聞,慢慢睜開輕輕磕著的雙目,眼中似明鏡森寒,哪里還有剛剛的疲憊和慵懶?
目送著眾人離開的劉蘭福走了進來,跪在了太後的面前︰「太後。」
太後想著剛剛劉蘭福的話,擰了擰眉︰「你剛剛和哀家說的話,可是真的?」
「回太後的話,千真萬確。」
「沒用的東西。」太後咬牙握緊了身邊的把手,「竟然如此的沉不住氣。」
劉蘭福一個哆嗦,抬眼先是朝著阮姳看去了一眼,見阮姳對著自己搖了搖頭,他不免對著太後比劃了一個‘殺’的動作。
「既然太後瞧著礙眼,不如讓奴才帶人……」
太後想了想,似掙扎了許久,才輕輕搖頭︰「罷了,到底是哀家的人,還有用得著的地方,先弄回來再說。」
劉蘭福不敢質疑︰「太後說的是。」
太後起身,慢慢朝著內屋走去︰「你先找人听著那邊的動靜,隨時與哀家匯報。」
「奴才遵旨。」
「恩。」太後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在阮姳的攙扶下進了里屋。
寂靜的夜,繁星滿天,璀璨而奪目,卻難以遮掩夜色的寂寥。
一輛馬車,在寬敞的宮道上緩緩前行著,車廂內,沐扶夕靠在紹凡的身上,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不願說。
太後今天的這出戲,擺明了是想要說她的是非,只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太後費了這麼大的勁,最後卻那般輕松的就放過了自己。
她並不覺得太後這是良心發現,因為太後若是不想小題大做的話,斷然不會將蕭王也一同找來。
可,太後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中途改變了想法?
難道是因為劉蘭福那一番的耳語?
那麼,劉蘭福到底與太後說了什麼?
婆娑的樹影,順著車窗映照在她的面頰上,將她本就白皙的面頰,襯托的更加凝脂。
紹凡微微垂眸,看著懷里的她,輕輕一嘆,拉緊了蓋在她身上的大氅,他是那麼的想要說些什麼,可看著靜如止水的她,到了最後,終只是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今日的事情,他看的清楚,知道一切不過是自己母後的小題大做。
只是,那個始作俑者到底是他的母後,就算他心知肚明,又能如何?
沐扶夕感覺到他的動作,微微抬眸時,他也正在愣愣的瞧著她,四目相對,兩個人均是一怔,不過還是沐扶夕最先反應過來,對著他輕輕一笑。
「紹凡,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懂。」
是啊,她怎麼能不懂太後的心思?
以前太後對她百般疼愛,是因為太後想要依仗沐氏一族,來扶持紹凡登基,而現在紹凡已經大權在握,自己的爹爹又有想要投靠蕭王之嫌,太後就算是為了紹凡,又怎能容得下他?
只是,礙于紹凡對自己的感情,和爹爹在朝中的權位,她不好明面叫囂罷了。
她想,如果要不是紹凡如此疼愛自己,要不是自己的爹爹和弟弟,還在朝中頗有一席之地的話,也許自己早就被太後轟出宮門了。
紹凡瞧著她沒有絲毫埋怨的眼,心疼的連笑都笑不出來了,伸手撫模上她總是那般寧靜的面頰,不過是輕輕一嘆,便是泄了他所有的疼惜與眷戀。
「扶夕,委屈麼?」
沐扶夕一愣,隨後咯咯的笑了起來︰「紹凡,如果我說我委屈,你便會放我離開麼?」
看著她那有些沒心沒肺的笑,他的心更是疼了幾分,不過相對于這份心疼,他道出口的話,卻仍舊是堅如磐石的︰「生不相離,死不相棄,扶夕,既然朕握住了你的手,便沒打算再放開過。」
這樣的回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紹凡,你這是囚禁良家婦女啊!」
紹凡彎動了眉眼,眸中全是星星點點的笑意,抱著她坐起了身子,欺身朝著她靠了過去︰「你從出生開始,便注定了是朕的妻子,朕不過是想要挽留自己的妻子罷了,何來的囚禁之說?」
「挽留」兩個字,驚了沐扶夕的心,笑意慢慢斂去了幾分,伸手覆蓋上他精致的五官,是她心疼的呢喃︰「紹凡,不需挽留,于我沐扶夕,只要你不離,我便不相棄。」
紹凡微微一愣,慢慢朝著她傾過身子,將她囚困在了雙臂之中,如水的雙眸黯了下去,一點點靠近她的面頰,欺上了她的唇畔。
他的吻,是清冷而又難舍的,不給她留任何余地的將她全部佔有其中,靈活的舌尖,席卷進了她的口腔。
摟在她腰間的雙手,不自覺的收緊了幾分,那慢慢變得炙熱得唇,也從她的唇畔上退開,慢慢滑落在了她的脖頸上。
細細的啃咬,像是螞蟻走過一般的**,沐扶夕有些輕喘,忽然,脖頸上的刺痛,讓她擰眉,一聲低低的輕喚,便是溜出了口︰「紹凡……」
她輕喚,是因為她有些承受不住他的欺壓,可到了他的耳中,卻無疑是煽情的最好良方。
「扶夕……扶夕……」他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低啞而又醇厚,像是一壇剛剛打開蓋子的千年美酒,讓人只聞聲音,便是醉了。
「嗚嗚嗚……啊嗚嗚嗚……」一陣女子的啼哭聲,順著夜風,刮進了馬車之中,沐扶夕渾身一震,剛剛溫暖起來的身子,迅速涼卻了下去。
這女子的哭聲,在夜色里,是那樣的淒涼,但沐扶夕的僵硬,並不是害怕,而是熟悉,因為她知道,這哭聲是婉晴的。
紹凡自然也是听聞到了這哭聲,感覺到身下她的僵硬,他輕輕一嘆,伸手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懷抱︰「扶夕,很多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沐扶夕听著他有些加快的心跳,點了點頭︰「我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算計到我的頭上,主僕一場,難道真的經不住一個愛慕麼?」
紹凡也是頭疼,畢竟婉晴獻媚的人是他自己,攬緊了她的腰身,他帶著幾分無奈︰「如果當真無法挽留便放手吧。」
沐扶夕輕輕一笑,唇角噙著無法訴說的苦澀︰「十年主僕,一夕陌路,紹凡,如果我連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留不下,我還能留得下誰?」
她的苦澀,他又何嘗不知?只是……
嘆了口氣,輕輕啄了下她的面頰︰「扶夕,你還有我。」
沐扶夕恍惚抬眸,看著他那始終不變的眉眼如畫,心中一軟,笑著點了點頭,壓進滿心的苦澀。
「皇上,皇後娘娘,暉仁宮到了。」
听聞著馬車外孫聚的聲音,沐扶夕深深呼出一口氣,再次對著滿目擔憂的紹凡笑了笑,轉身走下了馬車。
暉仁宮的里,那淒慘的哭聲愈演愈烈,沐扶夕看著門口滿目擔憂,朝著她這邊張望來的孀華,眼中的疼楚與無奈,無處訴說。
去面對吧,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她沐扶夕本就不是一個懂得懦弱的人,該面對的早晚也要去面對,雖然那個人,曾經是自己最珍惜的人,甚至是在生死關頭,她都會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扶夕……」一聲淡淡的輕呼,響在身後,雖語氣清幽,但那其中包含的擔憂與心疼,是那樣的顯而易見。
沐扶夕提起一口氣,將所有的沉痛與悲傷壓制于心底,回眸對著紹凡微微一笑,溫柔似水︰「紹凡,早些休息。」語落,轉身,朝著暉仁宮走了去,裙衫飛揚,長發舞動。
紹凡見此,心疼的更甚,一直到她邁步進了暉仁宮,才轉身進了馬車,靠在軟榻上,他慢慢閉上雙目,凝聚在心頭無以言語的,是他對她的放心不下。
馬車外,孫聚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卻能察覺到紹凡那抹不去的擔憂,再次朝著暉仁宮瞧了瞧,提著膽子小聲道了一句︰「若是皇上當真放心不下,不如讓奴才去打點一下,今兒皇上便留宿在暉仁宮吧。」
馬車里的紹凡,隨著孫聚的話音落下,慢慢睜開雙目,側眼順著車窗朝著暉仁宮望去,靜默了半晌,便是再次閉上了眼︰「起駕御書房。」
孫聚一愣︰「可是皇上……」
紹凡輕輕一笑,清秀的面龐暈染上了一層無奈︰「孫聚,你小看了她,沐扶夕的堅強,是連朕都自嘆不如的。」
孫聚不懂了︰「那皇上為何還這般的擔憂?」
「擔憂?」紹凡挑了挑唇角,「是心疼。」他所心疼的,正是她那份讓所有人都為之敬佩的堅強。
「走吧,朕還有許多折子沒看。」
「是。」孫聚點了點頭,調轉馬頭,不敢再做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