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凡到的時候,孀華已經趴在了院子里,面頰紅腫滲著血絲,雙眼微微輕磕著,顯得是那樣的了無生氣。
不過那些圍在孀華身邊的宮女,似乎並不打算罷休,隨著紹凡邁步進了院子,一桶井水,便在阮姳的指揮下,澆在了孀華的身上。
「嘩啦……」一聲,冰涼刺骨的井水打在了孀華的身上,沖刷掉了她面頰上的些許血珠,沾濕了她凌亂的發絲。
「這是在做什麼?」紹凡微微擰眉,看著那在涼水沖刷下,都不曾睜開眼楮的孀華,心中難免是擔憂的。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沐扶夕將孀華放在什麼位置上。
阮姳等人听見了紹凡的聲音,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悄悄朝著太後看了去。
太後微微轉身,見著紹凡走了進來,先是擰起了眉毛︰「皇帝來的正好,這個奴才誓死不說皇後的下落,哀家正打算派人將她送到刑部去。」
紹凡輕輕一愣,隨後緩了幾分口氣︰「母後先別生氣,扶夕的性子,一向是自在慣了,也許她是睡不著,到宮里的哪一處散心去了。」
太後不敢置信的慢慢瞪圓了眼楮,她實在是不敢相信,事情都鬧成了這樣,紹凡竟然還會幫著沐扶夕說話。
「哀家不管以前的皇後是如何的,但是進了宮,就要有一個進了宮的樣子,這樣動不動就失蹤成何體統?」
紹凡見太後正在氣頭,知道一時半會消不了氣,轉眼對著身側的孫聚吩咐了一聲︰「孫聚,你先將孀華丫頭抬下去,喚個太醫進來瞧瞧。」
「是。」孫聚點了點頭,招呼幾個小太監便要往前走。
「慢著!」太後厲聲呵斥出口,凌厲的眼楮掃著孫聚,又朝著阮姳看了去︰「阮姳,給哀家繼續打,打到那個奴才肯說實話為止!」
一抹冰冷之意,閃過雙眸,紹凡微微皺眉,抬眼朝著太後看了去,借著燭光的燈火通明,他是那樣清晰而明了的看見了,太後側鬢上,那夾雜在黑發之中的幾許白發,嘆了口氣,剛剛凝起的寒氣,也隨之而散。
「母後,這又是何必?不見扶夕,派人找尋就是了,何必苦苦為難一個丫頭?她要是想說,早就說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半條命都去了才開口?」
就算保養的再好,有些東西也是遮不住的,紹凡側眼避開那刺目白發,無奈而酸澀,到底是將他養到大的母後,他又怎能針鋒相對?
「何必?皇帝就這麼肯定,皇後娘娘大半夜的人間蒸發,只是去散心了麼?」太後的聲音,愈發狠厲了起來,「皇帝莫不要忘記了,今日在鳳鳴宮時發生的事情。」
紹凡上前一步,站定在了太後的身邊︰「就算當真有事,母後打死這一個丫頭,又能說明什麼?」
太後胸口一窒,沒料到紹凡如此的大度,登時怒從心起︰「難道皇帝就心知肚明的,看著皇後她……」
「母後!」紹凡當即立斷的打斷了太後的話,聲音也是不再柔軟,「現在無憑無據,母後怎可如此說扶夕?」
太後不敢置信的後退了一步,看著這個自己從小帶在身邊,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兒子,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養的好兒子,有朝一日,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對自己大呼小叫。
紹凡見出了太後眼中的傷心,心里也是一團亂麻,再次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攙扶住了太後的手臂︰「天色已不早了,不如母後早些回去吧,這里的事情,交給兒子就好。」
太後一肚子的火氣沒有發泄出去,怎能就這麼回去?雖是給足了紹凡的面子,並沒有揮開手臂,但她那凌厲的口氣,卻是有增無減︰「阮姳,將這個嘴硬的奴才送到刑部去,哀家倒要悄悄,她的嘴巴究竟有多硬。」
「是。」阮姳點了點頭,在劉蘭福的幫助下,將已沒了知覺的孀華架了起來,正打算朝著院子口走去,卻忽然見兩抹窈窕的身影,順著不遠處走了進來。
看著那兩抹有說有笑的影子,不要說是阮姳與劉蘭福,就連太後和紹凡,都是為之一震。
因為這兩抹影子不是別人,正是賢貴妃與沐扶夕。
「哎呦?這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多了這麼多人?」賢貴妃轉眼瞧了一眼暉仁宮,隨後趕緊拉著沐扶夕上前了幾步。
「臣妾給太後請安,給皇上請安。」說著話的時候,悄悄拉了一蟣uo宸魷Φ男渥印 br />
沐扶夕隨著賢貴妃的拉扯,走進了院子,可她最先看見的,不是紹凡那擔憂的眼,也不是太後那盛滿怒氣的面頰,而是那由阮姳幾個人架起,站在不遠處的孀華。
她是那般清楚的記得,自己走的時候,孀華還好好的,她就是為了不讓孀華沾染上是非,所以特意沒有告訴孀華自己的去向。
就算張高提前告訴了她,孀華正在被掌刑,她也沒有太多的擔心,畢竟孀華並不知她的去向,想來太後要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便不會再繼續為難孀華。
可是現在,孀華再一次昏死在了她的面前,滿臉的血痕,滿身的狼狽,難道這個皇宮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麼?
賢貴妃見身邊的沐扶夕遲遲沒有反應,有些心急的再次拉了一蟣uo宸魷Φ男渥櫻?熱皇親魷罰?鬩?鱟懍耍??蟊糾淳褪且恢煥蝦?輳?羰巧暈 戌 ??夾菹 庸??蟺難劬Α br />
隨著賢貴妃的拉扯,沐扶夕慢慢回神,收回目光的同時,朝著太後掃了一眼,壓住滿心疼惜的同時,一抹狠厲在眼角化開。
「臣妾給太後請安,給皇上請安。」她隨著賢貴妃的力道,慢慢彎下了幾分身子,那避開所有人視線的面頰,因隱忍而泛白。
紹凡見沐扶夕竟是與賢貴妃一起回來,雖是多有詫異,卻也是放寬了心,淡淡融化出一抹微笑,正要讓她起身,卻听太後的聲音響了起來。
「皇後娘娘這大半夜的是去哪里了?難道皇後娘娘就不知道什麼叫做規矩麼?」
太後怎麼都沒料到,沐扶夕竟然會與賢貴妃一起出現,雖然她不知道沐扶夕是怎麼與賢貴妃勾搭在一起的,但她心里卻很清楚,沐扶夕這次是想用賢貴妃當擋箭牌。
沐扶夕與賢貴妃一起站直了身子,淡淡的道︰「回太後的話,臣妾只是去賢貴妃的院子里坐了一會。」
太後冷冷一哼︰「坐一會?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如果哀家沒記錯的話,哀家來這里也有一個時辰了。」
賢貴妃笑了︰「臣妾也是沒想到,會與皇後娘娘聊的這般投緣,聊幾個時辰都不覺得累,這不,臣妾陪著皇後娘娘回暉仁宮取一些衣物來,正打算讓皇後娘娘在雲水齋陪著臣妾多住幾日呢。」
太後根本不搭理賢貴妃,一直瞪著沐扶夕不移開目光︰「皇後難道就不知道避人口閑麼?這大半夜的,知道是皇後與賢貴妃聊天去了,不知道,還以為皇後去見了不該見之人,畢竟今兒劉公公的事情,可是整個鳳鳴宮的奴才都看見的。」
她一招的算計,最後竟然毀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賢貴妃身上,這口氣,她怎麼能咽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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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太後在一起這麼多年,她早已知道太後是個不吃虧的性子,如今沐扶夕逃過了一劫,本就是萬幸,至于太後那刺耳的話,不往心里去也就算了。
沐扶夕冷冷的看著太後,忽而笑了起來,不管身邊賢貴妃的示意,慢悠悠的開了口︰「太後這話,臣妾怎麼听不懂?什麼叫不該見之人?」
她故意對紹凡視而不見,為的就是不願再隱忍什麼,如今孀華被打的半死,如果她還默不作聲,那她這個皇後當的,為免也有些太過窩囊了。
太後見沐扶夕竟然還敢頂嘴,那本就未散去的怒意,再次涌了起來︰「哀家說的是誰,皇後自個兒心里應該清楚,既然今日是個誤會,也就算了,皇後最好引以為戒。」
沐扶夕沒有絲毫想要退讓的意思︰「太後這話,說的難免有些讓人誤會,臣妾行得正,坐得直,又怎麼會知道太後所指的是何人?不如太後心里想的是誰,直接將那個人帶過來,也好當面對質。」
「你……」太後怒氣翻滾,沉著的面頰徹底拉長,轉眼朝著紹凡看了去,怒極冷笑,「皇帝,這便是未來元清皇後的樣子麼?哀家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不懂尊師敬長的人,也可以母儀天下。」
紹凡輕輕蹙眉,睨了沐扶夕一眼,隨後對著太後笑了笑︰「扶夕此言並不是針對母後,母後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太後挑唇,冷眼一瞥沐扶夕︰「不是針對?可哀家……」
沒等太後把話說完,沐扶夕直接打斷︰「如果太後所辦的事情,不是針對臣妾的,那麼臣妾也不會針對太後,但若是相反的話,那麼臣妾剛剛那話,還就是針對太後的。」
「扶夕……」紹凡暗了幾分眸色,不明白今日的沐扶夕是怎麼了。
「皇後娘娘。」賢貴妃見事情逐漸僵硬了下去,也是再次挽住了沐扶夕的手臂,壓低了幾分聲音,小聲嘀咕了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後的路還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