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白不過是一個副將,而璋王卻是琉嵐最為器重的王爺,就算她將此事告訴給了太後,太後也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副將,而去得罪一個聯盟國的王爺。
歷代和親,遠嫁出去的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如今可以用一個小小的婢女,便能使得琉嵐與元清之間的聯盟更加鞏固,這筆買賣,就連她都知道是合適的。
只是……
沐扶夕順著窗外,朝著漆黑的夜望了去,在這種權宜的背後,又有誰會去在乎一個婢女的傷心和眼淚?
她想,也許就算是有人看見了,也會假裝視而不見的吧。
陣陣哽咽的哭出,順著窗欞傳進了沐扶夕的耳,沐扶夕強忍著酸疼的身子邁步下了床榻,在墨王平靜的目光中,邁步走過了門檻,朝著院子里走了去。
院子里安靜的很,除了那斷斷續續的哭聲之外,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
此時的孀華蹲在院子的拐角處,死死咬著自己的手背,任由那一行接著一行的清淚劃過面頰。
她不想聲張她的難過,因為她不想讓沐扶夕擔心,可是那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怎麼樣都停不下來,所以她只能將手背咬在口中,盡量克制著自己的哭聲。
忽然,一只帶著溫度的手,撫模上了她的發窩,孀華怔楞著仰起面頰,便是對上了沐扶夕那一雙掛著心疼的眼。
「孀華,哭出來吧。」沐扶夕說著,伸手將孀華攬在了自己的懷中,她從小帶在身邊的婢女,就算沒有血緣關系,那也是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如今眼看著孀華這般傷心,她又怎麼會不心疼?
孀華像是委屈的孩子見著了親娘一般,當即撲在了沐扶夕的懷里,哽咽著,顫抖著︰「皇後娘娘,那個璋王為何會要娶奴婢?」
沐扶夕被問的也是一愣,隨後苦澀一笑︰「王公貴族的想法,豈能是咱們能夠想通的?他們這些人,打著求親的名號要求皇上下旨賜婚,卻根本不問女子的意見,這和逼親又有和區別?只是……」她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孀華的後背,「苦了你了。」
孀華雖是淚流滿面,可隨著沐扶夕的話音落下時,竟然是笑了︰「皇後娘娘放心,奴婢沒事,待奴婢哭過了,便好好的去嫁給那璋王。」
沐扶夕一直知道孀華是懂事的,可是眼下見著孀華那委屈自己的模樣,仍然是心疼的腳下一顫︰「孀華……」
「皇後娘娘。」孀華說著,抹干了自己的眼淚,反手握住了沐扶夕的雙手,「奴婢听聞那璋王在琉嵐還是很得寵的,奴婢嫁了過去,也是給皇後娘娘爭光,如今宮里眼看就要廣招秀女,若是奴婢能這個時候嫁過去,也算是能幫皇後娘娘穩固地位,皇後娘娘別擔心奴婢,奴婢沒事。」
看著孀華那苦衷含著笑的樣子,沐扶夕終是忍不住,一滴淚劃過了面頰,伸手,將孀華死死的抱在自己的懷中,是她極力想要克制,卻怎麼也無法克制住的顫抖。
她的丫頭,即將離開自己心愛的人,遠嫁到另外一個國家,明明早已傷心欲絕,卻在這個時候,還能為她著想,這份情誼,這份感情,讓她如何能不心疼?
「呼……」深深喘了一口氣,沐扶夕保持著自己語調的平穩,輕輕松開了手臂,微微垂眸,「孀華,你能放得下雲白麼?」
孀華渾身僵硬,與沐扶夕四目相對好半晌,才露出了一絲無奈與釋然的笑容,「放得下放不下奴婢還能如何?跟在皇後娘娘的身邊,奴婢早已看透,也許愛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只是,只是……」說到此,孀華再次淚崩,「奴婢再也看不見二少爺了。」
她愛了沐雲白那麼久,所有的心思都給了他,到頭來,她卻是連見都要見不到了,這份傷,她怎能不疼?
沐扶夕點了點頭,眼中忽然變得認真了起來︰「孀華,如果你能留下來,卻再也不能與雲白有瓜葛,你願意麼?」
孀華不明白沐扶夕為何要這般說,可仔細的想了想,不禁輕輕地點頭︰「奴婢願意,因為那樣,最起碼奴婢還能見著二少爺。」
「好。」沐扶夕像是下定了決心,將跪在地上的孀華拉了起來,「快別哭了,既然不想嫁,那就讓我來想辦法,只是你與雲白……」
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也沒辦法說下去,因為眼下這個局勢,就算她能傾盡一身本事將孀華留下來,但孀華與沐雲白也注定了要形同陌路。
孀華震驚的難以克制,呆愣愣的看著沐扶夕好半晌,才理解了沐扶夕的話,她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哽咽的渾身顫抖了起來。
送走蕭王的賢貴妃回來時,便是撞見了這麼一副場景,上前幾步,瞧著這主僕倆淚流滿面的樣子,只當是正在哭訴離別。
「皇後娘娘可莫要再哭了,傷著了身子,皇上該心疼了。」
沐扶夕緩了口氣,轉頭拉住了賢貴妃的手︰「賢妃娘娘,我有見事情想求賢妃娘娘幫忙。」
賢妃一愣,隨後笑的溫柔︰「皇後娘娘有事盡管開口便是,臣妾只要能幫,一定會幫皇後娘娘。」
沐扶夕看了看身邊的孀華,又看了看賢貴妃,最終拉緊了賢貴妃的手,輕聲的道出了自己的不情之請。
賢貴妃听得認真,孀華在一邊卻是愈發的瞪大了眼楮,因為她怎麼想也沒想到,沐扶夕竟然想用這麼辦法留下自己。
坐在軟榻上的墨王,單手支撐在窗欞邊上,拄著自己的面頰,微微眯著眼楮,他並不知道沐扶夕正在和賢貴妃說些什麼,但是從賢貴妃那愈發僵硬的背影來看,似乎沐扶夕又想做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情。
沐扶夕……
伸手,從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方絲帕,墨王的眼楮暗了又暗,修長的五指輕輕撫模那帕子上繡著的「夕」字,微微擰眉,那不爭氣的頭,再次疼了起來……
元清皇宮,鳳鳴宮。
昏暗的燭光下,太後正坐在軟榻上,瞧著手中那新進秀女的畫像,面目平靜,眼神是難得的柔和。
坐在太後身邊的司馬寶琪,小心翼翼的給太後剝著橘子,時不時的抬眼朝著太後掃去,無聲地觀察著太後的表情。
太後早已注意到了司馬追檬打探自己的模樣,輕輕一笑︰「琪妃有事與哀家說?」她雖開了口,但一雙眼楮仍舊盯著手中的畫冊。
司馬追檬本來就心虛,听了太後的話,想了想,直接跪下了身子︰「回太後的話,臣妾有一個不情之請。」
太後點了點頭︰「說吧。」
司馬追檬鼓了鼓氣,終是開了口︰「回太後的話,臣妾不想再將婉晴那個丫頭帶在身邊。」
「為何?」
司馬追檬被太後問的一愣,那是婉晴被她打的破了相回來,她不相信太後不知道,可是現在太後這麼問,她又不能不說。
「回太後的話,婉晴那個丫頭的性子太後張揚跋扈,明明是一個丫頭的身子,卻非要想整個小姐命,這樣的人臣妾不敢帶在身邊,保不準有朝一日,婉晴會不會爬上臣妾的肩膀。」
太後听聞,終是放下了手中的畫冊,垂眼瞧著地上的司馬追檬好半晌,才風輕雲淡的道︰「婉晴那個丫頭確實有一些野心,但在這個宮里,有野心並不是不好,哀家早晚會讓她離開你的身邊,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隨著太後的話音落下,阮姳從外面走了進來︰「奴婢給太後請安,太後萬安。」
司馬追檬還想說什麼,不過見阮姳進來了,也只好作罷︰「天色不早,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太後也不阻攔︰「跪安吧。」
司馬追檬點了點頭,給太後跪了個安,無聲的走出了內廳。
司馬追檬走後,阮姳從地上站起了身子,望了望司馬追檬的背影,小聲詢問著︰「這麼晚了,琪妃娘娘怎麼會在?」
太後輕輕一笑,將司馬追檬先前剝的橘子掃在了地上︰「還不是為了那日廝打婉晴的事情而來?」
阮姳想著阮姳,也是有些皺眉︰「婉晴的性子也是不著消停,以前跟在皇後娘娘的身邊,皇後娘娘不予她計較是因為疼著她,但是現在齊妃怎會讓著她?」
太後點了點頭︰「是啊!不過婉晴似乎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哀家不能將一只白眼狼放在皇帝的身邊,所以婉晴還需要在齊妃的身邊磨合著。」
阮姳一愣︰「太後的意思是……」
太後笑︰「好歹是哀家從小便培養著的丫頭,不用在大場合上豈不是白瞎了?」說著,看了看阮姳,「你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回太後的話,剛剛奴婢听到消息,說是頜妃今兒個從麗江院搬到了鳳鳴宮。」
「哦?」太後擰了擰眉,「可有說是因為什麼?」
阮姳搖頭︰「奴婢只听聞其他太監說,頜妃說麗江院不干淨,讓她吃不下飯,皇後娘娘听聞之後,才主動提出讓頜妃搬到了鳳鳴宮暫住。」
太後听罷,笑的深不可測︰「不過是拉攏人心的小手段,眼下孀華那個丫頭即將遠嫁,沐扶夕身邊已沒有了能為她所用之人,估模著她這個時候拉攏頜妃,應該是為了秀女進宮之後做準備,畢竟誰也不想孤軍奮戰。」
阮姳點頭,倒是覺得太後說的有理︰「那麼這事……」
「這事無需理會,不過是一個沒用的妃子,跟在沐扶夕身邊,也掀不起什麼大浪,倒是孀華的嫁妝趕緊派人催著皇後著手置辦,哀家還要讓沐扶夕好好品嘗一番,這離別的滋味。」
「是,太後放心,奴婢明兒一早便是禮部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