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帶著孀華回到鳳鳴宮的時候,張高還守在院子里,見著沐扶夕回來了,張高趕緊上前了幾步。
「皇後娘娘。」
「恩。」沐扶夕點了點頭,忽然想起白天她讓延和搬過來的事情,不禁又問了一嘴,「頜妃可是已經安頓好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頜妃已經安頓在了西廂的小院里,只是那些隨著頜妃一同過來的大麗侍衛還沒有安頓,畢竟這里是鳳鳴宮,除了太監之外若是有其他男子出入,難免會讓人說閑話。」
沐扶夕想了想,張高的話沒錯,現在盯著她看的人太多了,一個失足可能再也怕不起來。
「頜妃現在人在哪里?」
「在內廳里等著皇後娘娘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沐扶夕說著,帶著孀華上了台階。
屋內,延和正在椅.+du.子上坐立不安,見沐扶夕終于是回來了,趕緊站起了身子︰「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起來吧。」沐扶夕伸手拉住了延和,「既然已經住在了一起,又何必那麼客氣?再說你現在的身子正是需要養的時候,那些多余的禮節能省就省了吧。」
延和見沐扶夕如此溫柔,不禁又是紅了眼眶︰「以前臣妾當真是被過眼雲煙蒙住了雙眼,竟然那麼的有眼不識泰山,不過好在皇後娘娘不與臣妾一般計較。」
沐扶夕笑容淡淡,不過很快又正色了起來︰「頜妃住在這里倒是可以,只是頜妃身邊的那些侍衛……」
延和雖然不是元清的人,但在元清呆了這麼長的時間,自然也是知道了不少元清的規矩,如今听沐扶夕這麼說,不禁為難的沉默了下去。
她確實是知道這些侍衛的存在多有不便,但這些人現在是她在這里唯一的同族人,和親人已經沒有區別,若是這個時候將他們送回國的話,她不知道自己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沐扶夕自然是瞧出了延和的意思,雖然她明白延和的苦衷,但是更多的是她現在不能不自保。「不如頜妃先將那些侍衛送回麗江院吧,那里正好也是缺人看守院子。」
頜妃沒料到沐扶夕竟然只是讓他們回到麗江院這麼輕松,當即感動的就要給沐扶夕下跪︰「臣妾,臣妾多謝皇後娘娘……」
沐扶夕伸手拉住頜妃︰「不是說了麼,這些繁瑣的禮儀省去了,今後你就在我這里安心住著,但是……」說到這里,沐扶夕不免壓低了幾分聲音,「你現在萬不可張揚你肚子里的孩子。」
延和自然是懂得︰「臣妾全憑皇後娘娘吩咐。」
「恩。」沐扶夕笑了笑,將延和拉坐在了自己身邊,「從今兒開始,你的飲食我會親自監督的,放心吧,既然我答應了你,就一定會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
延和笑的感動,忽然之間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何皇上哪怕是服下了**,仍舊會無意識的喊著面前女子的名字。
這樣的女子,不爭不搶,沒有大悲沒有大喜,那麼安靜的存在在這個世上,卻讓人又無法忽視。
她有著其他人都沒有的大度和謙遜,又有著讓人不敢冒犯的凌厲,她很漂亮,但是比那漂亮更盛的是她那一顆能包容下百川的心。
她想,自己真的應該跟從在這個的女人身邊,為了自己能夠更好,也為了這一份難得的保全之恩。
「皇上駕到——」門外忽然響起了孫聚的聲音,緊接著,一行人進了院子。
延和渾身一僵,有些不自在的眼神發愣,沐扶夕見狀,拉住了延和的手,笑了笑,掩飾住了自己的心疼。
「就算他對你再無心,他也終歸是你肚子里那未出世孩子的父親。」
她忍著自己蔓延的疼痛,去安撫一個壞了自己心愛男人骨肉的女子,這一刻,沐扶夕似乎有些了解了皇後的真正含義。
母儀天下,簡單的四個字,可是要想做出來,卻是比登天還要艱難。
紹凡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屋子,打眼瞧見了沐扶夕身邊的延和,也是一愣,不過很快便是恢復如初。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紹凡擺了擺手︰「起吧。」說著,先行坐在了軟榻上,看著沐扶夕與延和不出聲音。
延和自然知道紹凡有多不待見自己,含著自己說不出來的疼,笑了笑,對著沐扶夕和紹凡又是彎曲了一下膝蓋︰「天色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去了。」
沐扶夕並不想這個時候和紹凡單獨相處,但還沒等她開口挽留,紹凡便是先行開了口︰「去吧。」
延和頷首,簡單了跪了個安之後,在絳珠的攙扶下邁出了門檻。
孀華見此,也是不敢久留,跟隨在絳珠和延和的身後,也是出了屋子。
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了沐扶夕與紹凡,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誰也沒有先行開口。
「哎……」最終是紹凡妥協了,淡淡的嘆了口氣,朝著沐扶夕望了去,「扶夕,朕知道你在怪著朕。」
沐扶夕笑了笑,不吭不卑︰「皇上是九五之尊,這個天下都是皇上的,臣妾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怪著皇上。」
紹凡見著沐扶夕那虛偽的笑容,心疼了幾分,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帶著她靠近自己︰「如果沒有生氣,為何這般的裝模作樣?」
他說著,將她圈在了自己的懷里,垂眼凝視著她那吹破可彈的肌膚,黯了些眸光。
沐扶夕想要掙扎,可一想著自己現在的地位,不禁嗤笑了一下,放棄了掙扎,垂下雙眼,瞧著自己的鞋尖,聲音淡淡︰「臣妾沒有裝模作樣,臣妾只是累了。」
是啊,她是累了,對這個亂世,對這個怎麼樣都溫暖不了的皇宮。
紹凡了然她的所指,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將下巴放在了她的發窩上,聞著她那一如既往的清新香氣,微微眯起了幾分眸子。
「扶夕,朕不是不告訴你,而是沒辦法告訴你,你那麼疼著沐雲白,這事若是讓你知道了,你又該為此郁郁寡歡了,但是沐雲白作為蕭家軍的副將,理所應當應該出戰,因為他的出戰,不論成敗,都是蕭王對朕是好的一個引由,而朕也確實是想讓蕭王投靠朕,滅了他想要謀反的心思,所以這才同意了沐雲白的比試。」
他的力道,讓她本就受傷的肩膀再次疼痛了起來,隨著額頭上冒出的汗珠,她忍疼譏笑︰「皇上做了也做了,又何必還要與臣妾解釋?」
她要的不是一個解釋,而是一個原因,一個官員鹿紹凡為何要隱瞞她的原因。
王爺和皇帝之間的你爭我奪,和她們家的沐雲白有何關系?憑什麼這兩個人要拉著自己的弟弟做墊背的?
難道她沐扶夕天生就是軟柿子?可以任由別人捏取擠榨?
如果她這個皇後當的連自己的身邊人都保全不了,那麼這個皇後的位子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紹凡听出了沐扶夕那涼薄譏諷的口氣,微微擰眉,下意識的松開了自己的手臂。
「扶夕,你還真是在怨朕,朕以為只要朕解釋了,你便可以釋懷了。」
他是九五之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可以不需向任何人解釋什麼,但獨獨對她坦言,可是到頭來,得到的卻是她一聲冷笑。
沐扶夕的性子是倔強的出名,眼見著紹凡面目沉了下來,卻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解釋是皇上的事情,但听不听是臣妾的自由,眼下臣妾困了,也乏了,皇上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臣妾便退下了。」
帝王還真是了不起,無需取得別人的原諒,只要降低了三分的口氣,別人就要原諒,如果這是一個人之常情的話,那麼她沐扶夕偏偏就不認這個理兒。
她一直知道,她和紹凡之間是存在問題的,但她卻不知道這個問題在哪里。
現在,她終于知道了,也明白了,她的紹凡早已隨著歲月的洗刷消失了,而此刻坐在她眼前這個無比榮耀的男子,只是元清的帝王,而她,也不再是那個曾經為了愛情一味付出的沐扶夕。
紹凡見沐扶夕如此執拗,最終一氣之下站起了身子,頭也不回的出了鳳鳴宮的大門。
守在門口的孫聚將兩個人剛剛的話听得明白,無奈又心疼的瞧了沐扶夕幾眼,再是不遲疑的追著紹凡的背影出了院子。
這個皇後娘娘哪哪都好,就是這個倔強的性子還真是要命。
沐扶夕見紹凡離開了,松了口氣,伸手撫模上了自己疼痛的肩膀,孀華早已呆楞的傻在了一邊,見沐扶夕疼的擰眉,才算是回過了神。
「皇後娘娘何必要和皇上慪氣?」說著,伸手輕輕拉住了沐扶夕的手臂。
沐扶夕自嘲的笑了笑︰「有些坎,真的就過不去。」
孀華嘆了口氣︰「可是以後的日子,若是沒有了皇上,皇後娘娘該如何走下去?而奴婢也即將,即將……」話還沒說完,孀華再次紅了眼眶。
老天爺怎麼就這麼眼瞎?她家的小姐哪里不好?怎麼就偏偏一件事情接著一件事情的接踵而來?
沐扶夕不傷大雅的笑了笑,忍著肩膀的疼痛,反握住了孀華的手︰「自己的路當然要自己走下去,只要你們平安,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也同樣能夠走到頭。」
孀華見沐扶夕那愈發堅韌的雙眸,心疼的淚珠子滾了下來,顫抖著肩膀哽咽著,再是說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