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皇宮,別院。
院子里,蕭王映著月光而坐,如雲煙似的墨黑長發吹散在身後,深藍色的精美袍服覆于周身,借著皎潔的月色,他慢慢抬起手臂,修長指間夾著的黑色棋子格外醒目。
「沐將軍打算何時出征?」說話間,長發微微垂落,掩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見他此時的神情。
手執白子的沐自修嘆了口氣,難以遮掩面頰上的疲憊︰「大麗國距元清間隔五個小國,若是當真開戰,微臣會選擇在那五國之間的一塊野地,雖然荒無人煙,沒有物資上的供給,但總是好過讓百姓遭殃。」
蕭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沐將軍果然心系百姓,只是本王覺得,在卞國開戰,要好過荒郊野外。」他說著,將手中的黑子,落在了本不應該落下的地方。
這樣的回答,讓沐自修一愣,擰眉看了看棋盤上的黑子,大不解︰「卞國人心狹隘,君主更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若是當真選擇卞國開戰,萬一大麗王買通了卞國君主,微臣帶兵前去,豈不是送死?」
他這話說的並無道理,卞國距離元清要三五天的路程,但距離大麗卻只有短短的一天,若是大麗王提前收到了消息,當真買通了卞國君主,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他雖然不能保證每場戰役都全勝,但絕對不會帶著他的部下羊入虎口。
蕭王淡淡地一笑,剛毅的線條顯出了幾分難得的柔和︰「沐將軍只要去就是了,凡事確實有萬一,但本王覺得,這個萬一,一定不會讓大麗王捷足先登。」
沐自修再次愣住了神色,看著棋盤上那黑子兩邊的活路,似有些明白了蕭王的話。
蕭王既然讓他去了,看樣子就是已經做好了援助的準備,只是他現在並不是懷疑蕭王會蒙騙他,而是他很好奇,蕭王究竟打算如何支援他。
他的入獄,雖然皇上並沒有殃及到蕭王,但據他所知,蕭王的幾萬精兵已被皇上軟禁了將近一半。
蕭王看出了沐自修的疑惑,正要再開口,卻忽然神色一變,臉上笑容消失的同時,甩手將指間的一枚棋子朝著身側的黑暗處扔了去。
那帶著內力的棋子,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緊接著,便是傳來了一個男子的低吼︰「嗯……」
沐自修听聞,也是渾身一震,難道自己剛剛和蕭王說的話,都被人听了去?
這是皇宮,不是府邸,若此人是皇上亦或是太後的探子,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蕭王並不像是沐自修那般的愣在原地,而是一個閃身的追了出去,沐自修看著已然消失身影的蕭王,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在這個亂世之中,連一個說話的地方都沒有了?
「呼呼呼……呼呼……」
于黑暗之中,蕭王行動迅速的像是一直獵豹,他听聞著不斷響起在前方的粗喘聲,一路追隨,終是在一處廢棄的花園之中按住那黑衣人的肩膀。
那黑衣人大驚,甩手朝著身後的蕭王擊掌而去,掌心之中凝著黑風。
蕭王一愣,閃身躲過,唯一的一點耐心消失殆盡,再是不給那黑衣人機會,直接拉住那黑衣人的手臂,指間用力,不過是「嘎 !」兩聲,那黑衣人便斷了兩條手臂。
「砰!」的一聲,那黑衣人倒在了地上,再是無力掙扎。
蕭王想著那剛剛黑衣人手中的黑旋風,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這是哪里的招式,邁步朝著那黑衣人走去,忽而邪佞一笑︰「如果你現在告訴本王,你是誰的人,本王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但若是反之,你就別怪本王下手不留情面了。」
那黑衣人在地上掙扎的轉過了身子,看著居高臨下的蕭王,吃力一笑︰「世人都知蕭王是拷問的好手,我倒是真想親身體會一下,只不過可惜了……」
到了後面,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蕭王擰了擰眉,狐疑的彎下了身子,然就在他彎子的瞬間,那黑衣人忽然以舌頭翻出了一小塊刀片,朝著蕭王就吐了出去。
蕭王大驚,想要閃躲卻為時已晚,那帶著內力的鋒利刀片,已經刮破了他胸前的衣衫,精壯的胸膛順然流出了一道血痕。
「你是在作死麼?」蕭王邪魅一笑,「那本王就成全了你。」隨著話音落下,蕭王再是不遲疑的一掌朝著那黑衣人的面頰劈了下去。
「砰!」一聲清脆的響動,那黑衣人的腦袋已然流出了刺鼻的血漿。
蕭王緩了口氣,本打算轉身離開,可忽然眼前的一陣暈眩,讓他停住了腳步,垂眸,朝著胸膛看了去,只見那剛剛被刀片劃開的傷口,已呈紫黑色。
居然有毒……
遲來的疼痛,讓蕭王光潔的額頭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虛汗,四肢逐漸虛弱無力,讓他連基本的站立都開始打晃。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要想出宮已經是妄想,抬眼,朝著附近的寢宮看了去,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那最為華麗的寢宮上。
元清皇宮,淑影宮。
秦影兒在床榻上看的目瞪口呆,沐扶夕就那樣依偎在紹凡的懷抱里,滿眼委屈,卻口口的大量,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皇上,臣妾並沒有踫過皇後娘娘啊!是皇後娘娘威脅臣妾,說是臣妾的孩子懷不倒十個月!」她何時踫過這個賤人一分一毫?這賤人簡直就是在血口噴人!
沐扶夕並不與秦穎兒爭執什麼,只是靠在紹凡的懷里,無聲的看著她,她敢肯定,就算她什麼都不說,紹凡也一樣會相信她,因為很多事情,做的要比說的有用。
果然,紹凡垂眸看了看沐扶夕,待再次朝著秦穎兒看去時,沉下了口氣︰「皇後一向以仁愛掌權這個後宮,如果說她殘忍,她為何要拼命留下頜妃的自私?如果說她對你不利,那麼她又為何要把你救回來?」
在他的眼中,沐扶夕確實是變了,但他以為,她的改變,只是針對于他和她之間那微妙的感情,或者說,他從始至終都不曾怪過她,因為他知道自己對于她的虧欠,已經償還不過來了。
但沐扶夕就算再變,她那一顆善良的心也是不會變的,這一點不用別人說,他自己有眼楮看得見。
秦穎兒木納的呆愣在床榻上,不敢置信皇上竟然幫著那個賤人說話,現在懷著孩子的那個人可是她啊!而且那個賤人是真的在污蔑自己啊!
沐扶夕慢慢站起了身子,對著紹凡輕輕地笑了笑︰「淑影貴人初為人母,情緒有些波動也實數平常,臣妾本來還想請皇上去臣妾那里用晚膳,不過現在看來……」她說著,又是委婉一笑,「臣妾告退了。」
此時的她,像極了一個知書達理的妻子,為了丈夫和那個不屬于自己的孩子,做盡大度。
然,她越是如此,紹凡的心便是越疼,因為他不會忘記,要不是因為種種原因,沐扶夕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經成型了。
在沐扶夕轉身之際,紹凡拉住了她的手腕︰「朕送你回去。」
簡單的一句話,再明顯不過,紹凡並不打算留下,而是要和她一起回鳳鳴宮。
「皇上!」秦穎兒是真的懵了,她怎麼都想不到,皇上竟然拋下自己和孩子不顧,而和沐扶夕離開!那個賤人究竟哪里好?
紹凡掃了一眼迫臨崩潰的秦穎兒,轉身對宮女吩咐了一聲︰「好生照顧你們的主子,若是有任何差池,朕唯你們試問。」
「是,皇上。」
「奴婢知道了。」
隨著宮女們誠惶誠恐的跪下了身子,紹凡自然而然的攬住了沐扶夕的腰身,對著門外望了去︰「走吧。」
「皇上,臣妾不讓你離開!皇上——」秦穎兒披頭散發的坐在床榻上亂吼著,如果可以,她現在真的很想沖過去將紹凡拉回來。
紹凡听聞到了身後的聲嘶力竭,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便再次對沐扶夕有說有笑了起來。
轉身之際,沐扶夕驀然回首,瞧著秦穎兒那天塌了一樣的表情,再次輕輕地眨了眨眼楮,無聲的道︰「好好的嚎,慢慢的哭,和本宮玩,你還不是對手,呵……」
「啊——」隨著沐扶夕的離開,秦穎兒是徹底的崩潰了,不停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只恨不能將沐扶夕生吞活剝了。
這個賤人!竟然就這麼搶走了皇上!可惡!太可惡了!
出了門口,遠離了秦穎兒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沐扶夕舒了口氣,轉眼朝著紹凡看了去,正要開口說什麼,卻忽然見紹凡低聲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本來是很小聲的咳嗽,卻越來越嚴重,紹凡微微彎腰,溫潤的面頰白下去了幾分。
沐扶夕見狀,伸手攙扶︰「皇上可是傷寒了?」
紹凡搖了搖頭,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虛弱的笑︰「無礙,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
沐扶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但誰也沒有看見的是,一抹帶著疼痛卻陰狠至極的笑容,一閃而過她那艷紅的唇角。
孫聚看著從是淑影宮走出來的兩個人,下意識的抬頭望了望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皇後娘娘怎麼和皇上這是……盡釋前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