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清脆弦樂聲的響起,園子正中那個頭戴斗笠的白衣大學士上官暮鴻此刻正緩緩撥動起了身前的古琴,舉止從容、動作優雅,舉手投足間盡是一派出塵之氣。
不同于宇明帝的帝王霸氣,也不同于夏侯明皓的純真帥氣,更不同于無風的月復黑煞氣,這樣一個宛如嫡仙般的男子仿佛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凡塵俗世之中,而大家所看到的不過就只是夢一場而已。
早聞其名,未見其人。
這位上官大人在京城之中早已是名揚四方,只是不想直到今日了,蘇曉黎才終于是見到這位才學無雙的大學士,僅此一面倒就已經使人印象非常的深刻了。
一曲作罷,眾人早已沉浸在那美妙的樂曲聲中,當真是余音繞梁三日而不絕,使人久久無法自拔。
只是這弦樂之聲再美,恐怕也無法化解掉此刻宇明帝與無風之間那一股無形的對峙之意,琴音剛落,無風也是意有所指一般地再次開了口。
「先生的琴藝果真是世間難尋,不知本王大婚之日能夠有幸邀請先生演奏一曲呢?」
拱手一拜,無風也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園中的上官暮鴻,看得出他在說出此話之時倒是十分得真誠恭敬,想來無風應該也是十分欣賞此人的。
只是此話一出,宇明帝的臉色卻是立刻陰沉了三分。
大婚之日?
自己都還未下旨賜婚呢,他倒是已經盤算上了,只是恐怕他的這番盤算還未成形,就該要落空了。
「上官大人的琴音確是美妙,便是大祭司還在世時對其也是稱贊有加呢。」
面露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宇明帝也是緩緩轉過身子看向了無風的方向,只是他真正望向的卻是坐在無風身旁的蘇曉黎。
虛塵道長剛剛離世不久,尸骨未寒,大仇未報,惡人更是尚未伏法,若她蘇曉黎還有半點師徒情義,自然就不該在此時談論起這婚喪嫁娶之事。
俗話說,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可若是這說者都有了心,听者自然更加在意了。
對于宇明帝的這番暗示,蘇曉黎再明白不過了,其實就算沒有他的暗示,自己也壓根沒有打算同意這門婚事的。
雖說在這古代,婚姻一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半點不由女子自己來決定,只是雖無法左右,卻不代表就要逆來順受,若真是把她逼急了,逃婚她總還是做得了主的。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蘇曉黎還是不想走到這一步的,宇明帝的這番話雖未起到暗示之意,但倒是給了蘇曉黎一個不錯的拒絕理由。
「皇上說的是,只可惜師父他老人家如今……」
畢竟師徒一場,每當想起虛塵道長之時,蘇曉黎仍是忍不住地心里一陣泛酸,因而此刻聲音之中都已是帶有了幾分哽咽之意,「師父為奸人所害,曉黎誓要為他老人家守孝三年。」
老人去世,晚輩們盡孝道本就是一件無可厚非之事,既在守孝期內自然不能再談論婚嫁,如此便也算是告訴無風自己的決定了。
「你!」
沒想到宇明帝還未開口拒絕呢,自己懷里的這個小人兒倒是一句‘守孝三年’,就將賜婚一事的路全給堵死了。
難道她不知道女子未婚先孕根本不為世人所容,自己此舉雖然也有私心,可到底不想她總是被人在背後議論,想給她一個名分而已,沒想到這家伙竟是這般的不領情。
這好好的一場游園散心,眾人卻是各懷心思,白白地也是枉費了這大好的春光與這一園的春色了。
「大總管。」
就在此時,一名小太監卻是火急火燎地跑進了園中,趴在吳公公的耳邊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後,就見那吳公公的臉色也是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或許真是事態嚴重,在打發了小太監後,吳公公也是一臉焦急地與宇明帝耳語了幾句。
雖然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可從宇明帝臉上流露出的那一抹怒意來看,應該也是出了什麼不小的事情了。
「擺駕回宮。」
緊皺著眉頭,在說出這話時宇明帝的聲音中已是帶有了一絲明顯的怒意,臉色陰沉不定,仿佛一塊大石壓在眾人心頭一般,壓得人也是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似乎確實是出了什麼大事,在說完之後,宇明帝已是直接起身離開,同時也是將與他一同前來的上官暮鴻也一同地帶走了。
對于宇明帝的突然離去,蘇曉黎最多只是好奇而已,可對于上官暮鴻的離去,多多少少地蘇曉黎仍是覺得有些可惜了。
雖說自己的琴藝並不出眾,可曲舞不分家,對于擅長舞蹈的蘇曉黎來說,這樂理一事她倒也是十分感興趣的,本來還想向那上官大學士討教一二的,可誰知道他也一起離開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趕緊抓住剛剛那個來送信的小太監,蘇曉黎也是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是宮里的娘娘們……」
小太監也是心急口快,有人問便醋溜地說了這麼幾個字,只是一扭頭卻瞧見無風那一臉凶煞的模樣,嚇得小太監也是趕緊地閉了嘴,跟在眾人身後離開了。
春光明媚正是賞花的好時節,今日好不容易支開了當歸和小狼犬那兩個狗皮膏藥,想著帶蘇曉黎來這翠蘿園中散散心的,卻不想竟遇到了宇明帝他們。
現在好不容易等到這兩人也離開了,無風可不願再節外生枝,生出什麼變故來了,抱起蘇曉黎就直接從一旁的側門離開了。
這翠蘿園不愧是皇家園林,花卉種類繁多景色宜人,兩人走走停停的不知不覺間便已是來到了一處荷花池的旁邊。
時至春季,荷花池中不過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已,不過池旁柳條翻飛,野花遍地的,看著倒也是別有一番不一樣的味道呢。
「累了吧,不如我們就在這兒休息一下。」
看到蘇曉黎已被這里的景色迷得挪不開眼了,無風也是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到了池邊的草地上,而他自己則一甩衣擺直接就挨著她坐下了。
碧波蕩漾、春風拂面,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與寧靜,偶有幾聲鳥叫聲響起,倒是給這一副如畫美景中更增添了幾分鮮活之氣。
由于不想再被人打擾這難得的美好時光,無風便將隨身的侍衛全都遣出了翠蘿園去,反正只要有他在,就定然不會讓蘇曉黎有任何的閃失的。
「你說,那後宮的娘娘們那里究竟出了什麼事啊?」
輕閉著眼楮,一面享受著徐徐春風拂面而過時那種有些微癢的感覺,而另一面蘇曉黎仍是禁不住好奇地問了這麼一句。
剛剛那兩人在離開之時,宇明帝面色陰沉顯然已是有些動怒,自己的後宮出了事他心情不佳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那上官暮鴻的反應卻是更是令人十分的詫異了,原本以為像他這般出塵的男子是不可能為任何世間之事所動的,可剛剛他那行色匆匆的模樣倒像是比宇明帝還要著急幾分,這倒是讓蘇曉黎頗為的意外了。
「還能有什麼事,不過就是那些個妃子爭風吃醋,或是那刁蠻公主又惹是生非了吧。」
對于宇明帝的這座後宮,無風多多少少也還是有些了解的。
雖說這後宮之中也是住著了幾位身份顯貴的妃子,可不知什麼原因,這位年輕帝王卻一直都不肯冊立皇後,因此後宮的那幾個不省油的燈也是一直明里暗里地爭個不休,再加上一個整天惹是生非的玉陽公主,恐怕這宇明帝後宮想不熱鬧都不行了。
「不過本王估計,這次應該是和那位寧貴妃有關吧。」
想起剛剛上官暮鴻那形色匆忙的樣子,無風也是輕抿著嘴唇,一副十分肯定的模樣說道。
「寧貴妃?」
後宮里的那幾位娘娘,多多少少地蘇曉黎也都曾經耳聞過她們幾位,只是對于這位寧貴妃自己卻是從未听什麼人提起過,她究竟會是什麼人呢?
「對,就是那位可以算是被打入冷宮了的貴妃娘娘。」
撿起身邊的一顆小石子,揚手一甩便丟進了池子里,看著那池水中蕩漾起了一圈圈漣漪的同時,無風也是歪著腦袋地解釋了這麼一句。
「算是?」只是對于無風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解釋,蘇曉黎反倒是更加糊涂了。
這被打入冷宮的娘娘不稀奇,可這‘算是’又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貴妃’之位僅次于皇後,是多少後宮女人爭奪的對象,而這位已經被打入冷宮、被皇帝拋棄了的女子居然依舊能夠保留住這貴妃的頭餃,著實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對,算是。听說這位寧貴妃當初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是她自己搬進冷宮去的。」
其實對于寧貴妃的事情,無風知道的並不多,或者說知道實情的恐怕本就沒有什麼人吧。
而且自從這位貴妃娘娘搬入冷宮之後,一怒之下宇明帝也是下令不準任何人再在宮中提起此人,因此這麼多年過去了,宮里的人也都已是漸漸快要將這位貴妃娘娘給遺忘了。
自己搬進冷宮去的?
這倒是蘇曉黎完全沒有想到的。
凡是這進了宮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千方百計地想要接近和討好宇明帝,可這寧貴妃竟然在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最為得寵之時,自己卻主動搬去了冷宮住。
寧貴妃的決絕,宇明帝的震怒,究竟當初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