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公主果然是讓人不省心啊。
抬頭望望天,灰蒙蒙的一片不見一絲陽光,這樣的天氣要想晾干這些被褥根本就是痴人說夢,玉陽公主定然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才命人搬來這麼多床的濕被褥吧。
放下東西後,春桃便轉身帶著這一堆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小竹屋。
這麼多的濕被褥都要在宮里掌燈之前全部晾干,擺明了就是要給蘇曉黎一個下馬威的。
「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看小爺去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還沒等那些宮人們走遠呢,當歸已經變回人形,撩起袖子就打算要去教訓一下這些狗仗人勢的家伙,剛一進宮就這麼被人欺負,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還指不定將來要怎麼被他們欺負呢。
「回來!」
一把抓住當歸的衣領,蘇曉黎也是直接將他給拽了回來,+.++都說了不要惹是生非了,還總是這麼得沉不住氣,也不知他這幾百年都是怎麼過過來的,「還愣著干什麼,快幫忙啊。」
竹屋旁邊正好有一塊兒較為寬闊的場地,應該原本就是用來搭晾衣物的地方,不少竹竿斜靠在牆角,倒是省了蘇曉黎再搬來搬去的麻煩了。
撐起竹竿將那些泛潮的被褥一一都架了上去,另外,蘇曉黎又從其他宮人那里找來了不少火盆,小心點燃放置在了這些晾衣架的旁邊,看樣子也是打算烤干這些被褥了。
「何必這麼麻煩,其實師姐你完全可以直接……」
「快去干活,廢話那麼多。」
話才說了一半,當歸就被蘇曉黎直接給踢到一邊去了。
當歸想要說什麼,蘇曉黎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被褥又重又沉的,又不像是幾件濕衣服那麼簡單,用火盆子烤烤地就能干。
可也正是因為不可能,那些人才故意拿這個來刁難自己,如若真的使用法術烘干了這些被褥,到時候又要如何跟人解釋。
「如此真能烤得干嗎?」。
一個聲音突地自身後傳來,聲音雖然不大卻嚇得蘇曉黎一個哆嗦後趕忙地轉了身。
今日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愛在人背後突然說話,不知道大病初愈之人不能總是被這樣嚇的嗎。
轉身望去,此時一個頭戴白色斗笠的男子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副晾衣架旁,一邊模著一條潮濕的棉被,一邊輕搖著頭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地輕聲說道,那聲音溫柔而平和,卻是讓人一听難忘。
是他,上官暮鴻,丞相獨子,御書院大學士。
雖然與這位馬上就要成為駙馬爺的上官大學士只有過一面之緣,可這個好听的聲音仍是使蘇曉黎久久難忘。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個聲音像極了自己的楊鴻哥哥,只要听到這個聲音,就好像親人回到了身旁一般,情不自禁地也是讓蘇曉黎心中升起了一股久違的親切感。
只是此時,一臉慌張的蘇曉黎可沒有那雅興去體會什麼久違的親切感或熟悉感。
不知道這上官暮鴻究竟是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和當歸的對話他听到了多少,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發現當歸的存在而要當場發難了。
一想到這些,蘇曉黎就不禁一陣的頭皮發麻,下意識地也是向著當歸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剛剛當歸站立的那個地方除了一面小小銅鏡以及一小股徐徐飄散的青煙外,哪里還有那個家伙半點蹤影。
還好,還算這家伙反應的快。
「民女蘇曉黎拜見上官大學士。」
趕快斂了心神,蘇曉黎也是俯身拜去,只是由于慌張的厲害,聲音中依舊還是帶了幾分輕顫之音,「公主她……此刻應該正在佛堂誦經。」
馬上就要成為駙馬爺了,上官暮鴻這時候來到幽蘭院中,定然是來看望玉陽公主的,只是他不去主院找公主,卻偏偏跑來這片地處偏遠的小地方,難不成是迷路了?
今日的麻煩事已經夠多的了,蘇曉黎可不想再弄出什麼誤會來,好心地伸手替他指了指佛堂的方向,心里也是祈禱著,希望他能趕緊地離開這里才好。
「如此真能烤得干嗎?」。
同樣的問話,不過這一次上官暮鴻卻是轉過了身子,直直看向了眼前的蘇曉黎,輕柔的聲音中也是帶有了幾分好奇之色。
「民女定當盡力。」
就靠著這些火盆烤是一定烤不干的,可蘇曉黎卻不可能真的這麼回答。
這上官暮鴻既是玉陽公主的駙馬爺,那自然是她那邊的人,不管自己心里打了什麼小九九,也都不可能真的告訴他的。
「這個玉陽真是越來越恣意妄為了。」
原本還溫柔平和的聲音中突然帶有了幾分憤怒之意,手中的被褥被那上官暮鴻攥得死緊,瞧那樣子竟好像並不是在做戲一般。
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激動,趕緊俯首帖耳地立在了一旁,蘇曉黎卻是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這些皇家人的家事還是少管為妙,自己來這里只是為了靜心,可不想管他們這些個兒女情長的是非事。
「不用烤了,本官自會去跟玉陽說的。」
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後,上官暮鴻也是轉身便要離開。
不過剛走出去還沒兩步,卻被蘇曉黎給直接地叫住了。
「大學士,請等一下。」
快步上前深深地作了一個揖後,蘇曉黎也是一臉認真地懇求了起來,「多謝大學士好意,曉黎心領,但是還是懇請大學士不要在公主面前提及此事。」
幫得了一次,卻幫不了每一次。
倘若這次上官暮鴻求了情,讓玉陽公主放過了自己,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只怕就不只是刁難這麼簡單了。
自己雖然不怕事,可也不想總被玉陽公主這麼惦記著,按照她的性子,刁難上一兩次也就失去興趣了,到時候自己才能真正清靜。
而且,誰說自己就這麼任人欺負不還手了,雖然明的不能來,可總能使些暗招教訓教訓那些狗仗人勢的勢利眼們,要真是被他這麼一鬧,那不就沒得好戲看了嗎。
「那侍女只是說不能讓公主受凍著了涼,這一點曉黎還是做得到的。」
面色平靜地望向了上官暮鴻,此時蘇曉黎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背後卻隱藏了一股濃濃的陰謀味道。
言下之意,只要公主的被褥沒問題,至于那其他人的嘛……
這泛潮的被褥若是烘干不徹底,蓋一晚上定然是要著涼的,既然這些趨炎附勢的宮人們願意貢獻出自己的被褥來做這場戲,那就怪不得蘇曉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而且,就算是哪個不長眼的要是將此事鬧到了皇帝那里,反倒是幫了她蘇曉黎的忙。
自己是皇帝親自帶進宮來的貼身女官,無端被人刁難做這些下人的活,本就是打了皇帝的臉,倘若事情真的鬧大了,恐怕那些告發者的下場會比現在慘上千萬倍。
「哦?」
上官暮鴻是何等聰明之人,听到蘇曉黎這麼一說,立刻也是心領神會,微微轉頭看向了地面上的那些火盆後,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贊賞的笑容。
空地上搭晾的被褥雖多,可其中卻只有一床是絲綢被面、金線勾邊的,而地上的火盆看似毫無規律的分散開來,卻都是均勻圍繞著這床絲綢被面擺放的,被這麼多火盆烤上幾個時辰,什麼被褥都會被烘干的。
「姑娘果然聰慧,既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擾了。」
拱手一拜,那個好听的聲音再又自斗笠後面響了起來,一如往常那般的溫柔而平和。
這麼好听的聲音,真想知道那斗笠背後藏著的究竟又是怎樣一副容貌呢?
一邊正想著呢,蘇曉黎卻被上官暮鴻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又給嚇了個不輕,渾身的冷汗冒了一陣又一陣,也不知道他說出的那句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對了,那面銅鏡還是不要到處亂放的好,免得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還未等蘇曉黎想明白這句話呢,上官暮鴻說完後便直接轉身離開了,平靜的語調中听不出一絲威脅的意味,倒像是真的善意提醒一般,讓蘇曉黎一時也是有些捉模不透了。
看著那個飄逸清雅的背影逐漸遠去,隨著一陣青煙飄過,幻化成了人形的當歸也是走到蘇曉黎的背後,一邊撓著腦袋,一邊同樣一臉困惑地望向了那個上官暮鴻。
「師姐,你說他……該不會是知道什麼了吧?」
「難說。」
當歸是神器‘通心鏡’幻化而成,擁有變換身形的法力,除了蘇曉黎和已經仙逝的虛塵道長外,這個秘密恐怕就只有那個無風才知道了。
可從剛剛上官暮鴻的語氣來看,似乎他已經看出來了那面銅鏡的不一般,究竟是因為剛才當歸變身時被看到了,還是他真的早就知道些什麼了呢?
這宮里面的人果然個個都不簡單,就連這個看似如謫仙一般出塵月兌俗,不被凡塵俗事所侵染之人都這麼的難以捉模。
相較之下那位玉陽公主雖說有些刁蠻任性,但卻率真的可愛,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絕對不會藏著掖著,暗地里使壞,要是她已經先入為主討厭了自己,能交到這樣一個朋友其實也是蠻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