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往皇城的位置去,一路上,都沉默著不說話,畢竟秦戈的事情,讓人覺著甚是心疼,卻又不曉得該怎麼安撫。
良久,南邢打破了沉默,皺著眉頭問道,「你夢里,那一襲玄色的男子,是誰?」
我抿了抿嘴唇,心里又開始恐慌起來,連手都開始微微地顫著。
南邢握上我冰涼的手,緩緩說道,「不要怕,我一直都在,你放心。」
我抬起頭來,對上一雙溫和的眸子,依舊翩然不驚凡塵。
「他是鬼子(第三聲)那耶。」我閉上眼楮,緩了緩心中的恐懼,「是鬼女和龍之棄族所生之子。」
我攥緊雙拳,牙齒微微地打著顫,「那時,鬼女生下那耶後,被龍族追殺,便將此子送于凡間避難,而後鬼女死于追殺中。那耶被抓回龍族後,受盡酷刑,內心已然變得極度扭曲黑暗」
那耶一名,本意為正理的意思,不想最後,他卻自甘墜入黑暗的輪回,永不翻身。
南邢靜靜地听著,握著我的手,不自覺間緊了緊,「他和你並無仇怨,為何總是要殺你?」
我的手顫得更厲害了,「他在數千年來,都想借助最邪惡黑暗的力量,將龍神一族滅了,然而——」
「他」
我喉頭動了動,深吸一口冷氣,「他在九百年前,終于尋到了我,說我身上天生便流著邪惡的血」我的手越來越冰,無意識地緊緊抓住那只手。
南邢身子僵了一下,輕聲呢喃道,「邪惡之血,為什麼擺月兌不了嗎?」。
「你在說什麼?」我疑惑地問道。什麼擺月兌不了?我的身世嗎?
「我也很納悶,為什麼,無論是做人的時候,還是做鬼的時候,別人總是要拿我的血統說上一番,難道真的是我生不逢時,單單挑了個不好的時機出世?」
南邢的眼神有些躲閃,我只覺,他有什麼事情瞞了我,可既然他不想說,我問了,也是沒用的。
這一刻,我們原本有些靠近的兩顆心,在無形中又拉開了些距離,他是他,我是我,這之間,終是隔著兩層肚皮,無法坦然。
三人進了皇城,又是那個小院,又是虛掩的門,院里又是一襲淺綰色的羅裙。
「你來了,秦戈。」又是先前的對話。
我們狐疑地看著她,可她卻像是從未見到過我們一般,向秦戈招了招手,讓他過去。難道她一直將我們看作傻子嗎?我有些心痛,想來,也曾經和她司馬鳳初相處了很長一段時日,怎得說,她都不能做出,這般侮辱我們智商的事情。
竟然將我們當作白痴。
「你到底搞什麼鬼?」我皺了皺眉頭,抽出腰間的傘指向她。以前腰間會留把劍,留慣了的,現今變作一把傘,著實在我想耍些大俠風範的時候,不怎麼爽快。
我的不信任,讓她流露出疑惑和淒楚之色,那神情不似作假,唬得秦戈差一點又要沖過去了。
「浮桑,你不信我嗎?我是鳳初,你曾說過」
「停!」我打斷她要說下去的話,有些頭疼,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對話,讓我感覺先前的事情,都不過是南柯一夢。
顯然,秦戈和南邢也是疑惑的很,可秦戈的疑惑間,卻帶著痛苦和不忍,若不是我讓南邢死死地扣住他,他一準又給我跑過去了。
司馬鳳初的眼里,閃過一絲落寞之色,為我們所謂的不信任。
「我們三個一起過去。」我沖他們倆使了個眼色,小聲說道。
司馬鳳初站在那里不動,似是被定住了,她笑了笑,風輕雲淡,宛如隔世綻放的並蒂蓮花。
「咳咳怎麼,這麼些年不見,都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我在離她一仗的地方站住,瞄了一眼半掩的閣樓。
直覺告訴我,里面有著什麼。
果然,司馬鳳初在听了這句話之後,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她不動聲色地偏了些位置,擋住我的視線。
我笑眯眯地看著她,「這麼快就露出破綻了?」
她眼里露出哀傷之色,「你們還是不相信我嗎?」。
「你呢——若是想證明是司馬鳳初也不難,」我偏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她那時因為在北疆征戰,左臂上留下一道小指寬的疤痕,你把袖子撩起來給我們看看便曉得了。」
她眼里的悲傷更甚,「既然你們都不相信我,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秦戈——」
「若我證明了自己是,那我們之間,便永遠都存在過不信任,無論如何,都回不到以前了,所以,即便是這樣,你依然要證明嗎?」。
秦戈咬了咬嘴唇,閉上眼楮,緩緩點了點頭,「我相信桑姑娘。」
「哈哈哈你相信桑姑娘,那就不相信我了是嗎?」。她笑的瘋狂,眼角有淚溢了出來。
秦戈臉色蒼白,緊緊地攥住拳頭,不做聲。
待她笑夠了,撩起衣袖來,那里赫然有一道小指寬的疤痕。
秦戈臉上血色盡褪,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不怎麼能穩住腳。他喉頭滾動著,張了張嘴,似是要說些什麼。
我松了口氣,拍了拍秦戈的肩膀,安撫了他一下,才沖「司馬鳳初」裂開嘴笑了笑,「司馬鳳初的手臂光滑白女敕的很,並沒有什麼疤痕,不好意思啊,我剛剛騙了你。」
說完,深感歉意地看著她,「我也曉得,自己這種騙人的行當是不對的,可你也不是人,所以也不用和我計較這些。」
我開始深刻地反省自己,若是此時有一道牆壁,我定會好好思過一番,發誓洗心革面,重新騙人想來想去,總覺這句話哪里不太對勁,而後好久,我才恍然明白過來,她並不是人,可至于是個什麼,這廝的我,便不用在意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了。
「司馬鳳初」此時的臉色開始有些陰沉,表情也僵硬的很,隨即,那張風輕雲淡,還帶著微微傷時的面孔,瞬間變便猙獰了起來。
「她有什麼好!你們要找她,我不是和她長的一模一樣嗎?啊?我到底哪里不好?」金釵步搖盡散,一頭烏黑的長發飛揚。
「你好像哪里都不好。」我想了想,頗為遺憾地告訴她這個事實。
可她好像不怎麼承我的情,一雙眼楮怒視著我,一副要吃鬼的表情。
「你不用瞪我,鬼的肉並不好吃,這有個神仙,你可以試試他的肉。」
她咬著牙齒,好像甚是討厭我,隨即,也不知會一聲,便很是不講究地沖我揮出衣袖。
那廂淺綰色的長袖要纏上我時,我帥氣地抽出腰間的傘來,企圖給她卷了去,可就在出手的千鈞一發之際,有道銀光比我早了一步,瞬間將那長袖斬成碎片。
我面上頗為遺憾地撇了撇嘴,內心卻極度咆哮,這等風流光鮮的事情,能不能給我留一次?老子也想展示一下那放浪形骸、風流不羈的女俠風範!
「你和秦戈去閣樓里!」他擋住我,冷著一張臉,劍尖直指那一襲淺綰色的身影。
「司馬鳳初」極力想要阻攔我們進去,可卻在南邢凌厲的劍氣下,被逼退好幾仗遠。里面果然有問題,我想。
我一腳踹開閣樓的木門,沖了進去,可隨著木門自行緩緩地閉合,耳邊瞬間便清淨了起來,南邢的打斗聲,那刺目的陽光,都被徹底地隔在了外面。
在這一刻,我們仿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沒有喧囂,外面的一切,都與之無關。
閣樓里有些暗淡,看得不怎麼清晰,咿咿呀呀間,似是隱隱有戲子在淺聲吟唱。黃色的銅鏡前,伊人對鏡梳妝,那金釵步搖,胭脂水粉,好好的擺在那,恍若隔世。
秦戈呼吸一窒,喃喃道,「鳳初。」他緩緩向前兩步,卻被我一把拽住。
「鳳初!鳳初!是我!」他隔著幾仗遠的距離,試圖讓那正在梳妝的女子,回過頭來看他一眼。可無論他怎麼喊,那女子都像是沒有魂魄一樣,重復著一個動作,不聲不響。
我警覺地往前邁了兩步,隔著微暗的朦朧,將她的面貌看了個大概,淺秀的臉上木訥無神,目光也呆滯的很,像一只提線木偶,面無表情地對著面前的銅鏡。
我無意地往那銅鏡里瞥了一眼,僅僅是這一瞥之間,心里便咯 地涼開了。
那面古銅色的鏡子里,並沒有映出那張呆滯的面孔,反而是一張痛苦而掙扎的臉,可再仔細了看,確實都是司馬鳳初一個人的臉。
鏡里鏡外,同樣的擺設,同樣的裝飾,同樣的動作,映出的卻是不同的表情。
我只道是這面鏡子出了問題,便沖它做了個鬼臉,可映出的,卻是本來的面目,並沒有什麼差別。
鏡里的司馬鳳初似乎很痛苦,卻苦于被什麼束縛著,不得解月兌。
秦戈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不顧我的阻攔,跑了過去。
「鳳初!是我啊,秦戈,你看看我,我是秦戈」他將那張木訥的臉掰過來,試圖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可那張木然的臉,依舊木然,眼里並沒有什麼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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