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子配酒味道不錯,就是不知道換成菜包子還有沒有這麼好的味道。」蘭傾旖喋喋不休很是懷念,「其實我個人更喜歡吃菜包子,不過你們男人喝酒時都喜歡吃肉。當然,你在接下來三天里還是要吃素的。」
「上次是和誰?」許朝玄並沒有在意自己的飲食,反倒問起了其他問題。
「元銘久。」蘭傾旖毫不猶豫地答,這完全是沒必要隱瞞的小事︰「我和他熟識後他請我的。」
許朝玄點頭,面無表情,狠狠咬了口菜包子,動作干脆,牙口鋒利。
「昭延寺里的菜包子味道還真不錯。」他贊︰「這餡兒做的很鮮美,有韭菜香,但沒吃到韭菜葉,而且味道比尋常韭菜鮮上數倍。怎麼做的?」
蘭傾旖也拿過一個包子,但並沒急著吃。
「這是覃鴨脖韭菜,此地特產,市面難見,風味獨特。特意將它擠成汁拌餡,自然吃不到韭菜葉。」蘭傾旖尋了根女敕樹枝,剝去了樹皮,露出干淨的白茬,她用這個做筷子,小心地挑去包子餡里的香菇。
挑完後,她將包子塞給他,許朝玄也沒在意,接過後隨意一咬,一口咬下他愣了愣,神色古怪,似懷念似心酸似意外似驚喜……那一剎的復雜心緒,連他自己都理不清。「你把香菇都挑完了?」他不過是在吃到香菇丁的第一瞬動作放慢了些,這樣她也能知道他不喜歡吃香菇?
蘭傾旖翻他一眼,語氣滿是不耐煩,「挑食!難伺候!廢話多!還不快吃?!我可不想再拎著大袋包子下山!」
許朝玄不由輕笑,「你很會照顧人。」
「我覺得這是一個真正優秀的大夫必須具備的條件之一。」蘭傾旖難得正色,「設身處地為病人著想,盡力為病人創造一個舒適的環境有利于對方早日康復。任何事要麼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
許朝玄扶額微笑,笑容篤定中帶著淡淡悵然。
果然是她!是蘭傾旖會說的話會做的事!
蘭傾旖開始慶幸這餡料里的香菇丁很少,不然給她這麼一挑,包子餡也要沒了。
她很專心,抿著唇挑去香菇丁,此刻兩人靠得極近,她半個身子靠在他腿邊,氣息清淺,並沒有現今女子流行的燻香脂粉香,極淡的一點幽香,尊貴冷潔,似有若無,帶著淡淡的涼,讓人想到了夜里獨自盛放無聲妖嬈的雪蘭。
一縷烏發垂落在他手背,發絲刷著皮膚,微微有些癢,浸透了這山間雲霧的發觸手微冷,卻更加順滑,流水般滑過皮膚,帶起流麗的弧度,發香淡淡,氤氳著山間花木的清冷氣息。
四面忽然太安靜。
鳥不鳴,花輕歇,溪水靜謐,風如低吟。
他笑了笑,撇過頭。
「給你。」怕包子冷了影響口味,蘭傾旖基本上是見他吃一個自己再挑一個,她一口包子一口酒愜意萬分,覺得這山上風景的確不錯。
「你的酒量很不錯!」蘭傾旖看了眼酒壇,贊。
她這雪蓮香酒性極烈,是她用秘法配合內力蒸餾而成。一般人一小杯就醉,他喝了半壇還像個沒事人似的,委實有點打擊她。
「你也一樣。」許朝玄由衷道︰「論酒量,你在女子中,已屬頂尖。」
蘭傾旖挑高了眉,神色微帶得意,「我小時候就偷喝過師父的酒。」
「很好,很不錯。」他點頭,神色帶了幾分思索悠遠的味道,悠悠緩緩道︰「我素來覺得,能吃能喝也是種福氣。」
蘭傾旖微微一愣,不知觸動了什麼,這一剎她的神色有些遼遠,似想起了人生里那些,和酒液一樣辛辣的往事。
她將挑走香菇的包子遞給他。
他接了,隨口道︰「你喜歡香菇?」
「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旁人做了,我也會吃。」
「那為什麼要做這種餡料,不換成你喜歡的?」
「這個營養價值高,比較適合你。」蘭傾旖咬了口包子,隨意答。
許朝玄一愣,半晌沒說話,慢慢咬了一口包子,唇角的笑意散了些。心中忽起燥熱,他撈過酒壇,咕嘟咕嘟灌了兩口,那種燥熱立時平復許多。
蘭傾旖目不斜視,仿佛沒看見他此刻的失態。
「不用挑了,我吃。」許朝玄淡淡道。
蘭傾旖充耳不聞,將挑盡香菇的包子塞給他,「沒有選擇時我們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口味,既然有的選,為什麼還要薄待自己?何必連吃穿都忍著,過得這麼憋屈?對你身體有益的又不是只有香菇。」
「你看起來不像這麼好心的人,為什麼對我計較這麼細?」許朝玄淡淡問。
雖然她對他的照料是出于大夫的關心,但很明顯不是每個病人都會有她這麼無微不至的關心。
「因為你值得。」蘭傾旖答的平淡。她的答案只分想說和不想說,而沒有能不能說。「答案很煽情,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幼年學醫,初時並不是因為喜好,而是因為自己也受了病痛折磨,不想日後再受這種苦。看見你,我就想到當年的自己。一樣在黑暗中不得解月兌,卻從不放棄生存的信念和心中的熱血,在旁人都覺得絕望時仍不肯放棄。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最後掙月兌黑暗重新走出來。」
許朝玄唇角笑意已消散,臉上的表情一時無法用言語描述清楚,眼底卻初次散去了所有雲霧,清亮靈透如水洗。
山頂氣氛奇異,雲霧風露,蟲鳴鳥叫,這一刻都化作了虛無。這同樣生來錦繡卻命途多舛的兩人,各自在自己的驚濤駭浪中沉靜。
「抱歉和你說起這些煞風景的事。」良久,蘭傾旖舉壇咕嚕嚕灌了兩口酒壓下心底涌動的情緒,語調平穩如昔。
「不,我很慶幸。」許朝玄聲音輕輕,如蝴蝶小心地落在花蕊,生怕驚了那嬌女敕蕊心,「慶幸你能信任我,告訴我這些。」
他很清楚地知道如他們這種受盡人世打磨戒心深重的人,要對一個相識不深的人坦言自己狼狽弱勢的一面有多難。
這個女子,溫柔背後自在睥睨,謹慎而又不失灑月兌,不為常規所拘,不被翻覆所驚,涼薄中不失柔軟,狠辣中不失原則。像遙遠天際的魚肚白,美而鮮明地存在著。偶一抬頭,才發現那光艷懾人。
蘭傾旖一笑,並未再說什麼。
壇中酒已空,最後一個包子她塞給了他。
兩人起身下山,他們換了條路,從南山門那邊走,反正臨近晌午,行人不多,也不怕出事。
南山門前,蘭傾旖抬頭瞥了眼矗立在門前的五彩斑斕的參天大樹,大約四五個人合抱粗。樹上掛著紅綢、香囊、彩條……甚至有許多零碎的小玩意,各種各樣,幾乎壓彎了樹枝,將大樹裝裹得極為華麗。
她目瞪口呆,「這個花哨華麗更勝新娘子的,就是祈福樹?」
許朝玄莞爾,「你的比喻真新鮮。」
「這棵樹好忙。」蘭傾旖看著滿樹亂七八糟的玩意,由衷嘆道︰「好可憐的樹!它承載了那麼多人的願望,每天都要忙著滿足他人的願望,什麼時候能休息?它也不怕累出病來甚至累死?」
許朝玄低低悶笑,「真難得你還能為一棵樹考慮這麼多。」
「感嘆一下罷了。」蘭傾旖毫不在意地擺手,「走吧,回去了。」
「你不許個願?」許朝玄問她。
「你信那玩意?」蘭傾旖反問。
「不信。」許朝玄毫不猶豫答。
「那你還不走?」蘭傾旖轉身,她身子轉到一半又頓住,拉住了打算轉頭的許朝玄。
「那個找過你的美人往這邊來了。」蘭傾旖低聲道︰「太子在她身邊。」
許朝玄猛的抬頭。目光,瞬間亮若鋒芒。
還沒來得及分辨真假,那個刻入他骨髓的聲音,已遠遠近近地飄來。
「霍小姐,听說昭延寺的祈福樹甚是靈驗,小姐何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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