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梁當頭砸下,蘭傾旖呆了呆。她身子失衡無法借力,此時躲避已來不及,只能盡力撥開這段橫梁,這個辦法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一個不好她就是毀容的命,可毀容也比丟命強。她猛的舉劍……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抓住她,用力一拽。
「砰!」腦袋撞上了一個似硬實軟的物體,眼前一陣發黑,耳邊听見有誰悶哼了聲。
她摔倒在滾燙的地面上,卻沒能停下來。又是砰一聲,身下不知什麼地方塌了,她被人半拉半抱地落下。
天旋地轉中她腦子發暈眼前發黑,連忙運起內力抵擋,兩人一路滾下,她感覺身上火辣辣的痛,想必添了不少撞傷擦傷。
滾了半晌,總算卸了沖力停了下來。眼前漆黑一片,只有幾個小孔透出幾絲零星月光。
蘭傾旖覺得身下觸感不對勁,她伸手模了模,硬邦邦的,一踫就掉,質感像泥土來著……她頓時明白了是什麼——紅薯!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找了半天的地窖,竟然以這種方式送上門來。
這場火燒得不小,即使在地窖里也能感受到那灼熱的溫度。她坐起身,腦子有點亂,仍沒反應過來目前的情況。
「死了沒?」一只冰涼的手緩緩模上她膝蓋,語氣很不耐煩,動作卻極小心。
「怎麼是你?」蘭傾旖呆了呆,這家伙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嗎?
「不是我是誰?」許朝玄語氣沉沉。似乎知道她的疑惑,他冷哼了聲,「那麼大的火,就是死人也烤醒了。」
「容閎呢?」蘭傾旖環顧四周。
「他沒掉下來。」許朝玄听著空氣中淺淺的呼吸聲,淡淡道︰「只要我不在,他月兌身就沒多大問題,用不著擔心。」
蘭傾旖低低「哦」了聲,覺得全身乏力,估計剛才又摔又撞的身上都青了,果然是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連皮都養嬌貴了,想當年整天打打殺殺摔摔撞撞的都沒這麼怕疼。
「你怎樣?」許朝玄低聲問,語氣關切。
「死不了。」蘭傾旖懶懶答。「你呢?手伸出來我看看,剛剛看你要死不活的。」
許朝玄笑了笑,「我也死不了。」話是這麼說,他還是乖乖伸手讓她把脈。
蘭傾旖手指彈了彈,送了股內力助他調息,確定他不會有事後,仔細模了模身上,頓時苦了臉,「得,所有**毒藥都用完了,看來出去了還得現做。喂,你得罪了什麼大人物?讓人家對你這麼不死不休大手筆?」
「誰知道呢?」許朝玄輕描淡寫,神色從容。「玉京居,大不易。說不準哪天就禍從天降,被人滅了滿門。」
「呵呵!」蘭傾旖沒什麼笑意地笑了笑,略過了這個話題。
這家客棧又不是在窮鄉僻壤荒郊野外,又是殺人又是放火的,動靜整這麼大,卻連個查看的人都沒有,說沒貓膩,誰信?這背後的原因,還真是耐人尋味啊!
「外面的護衛都死了。」她淡淡道。
「對付不同的人,他們用了不同的方法。」許朝玄的笑容森然,微微上挑的眼角幾分凜冽幾分煞氣。一個眼神便有無限風致。「值夜的護衛中了燈籠里的藥,住客房的人,有燃燒的燈油和送來擦臉的熱面巾伺候。對方生怕我們不上當,準備了不少門道。」
蘭傾旖瞟他一眼,不語。人都死了,再追究這些有什麼用?還不如花時間想想怎麼報仇。她目前只關心——「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這次出來走的路線是臨時選定,連目的地都沒告訴一般人。」許朝玄臉色極白,襯著他烏黑的眸子,有種難言的清艷,如朝陽下的白雪,每一筆皆是風情。
蘭傾旖挑眉,覺得這個「一般人」很值得玩味,看樣子客棧里那些護衛死時的表情那麼驚訝,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內部原因吧!「這麼說來,即使你還有護衛,也不能用了?可此去路途遙遠,你的命又這麼值錢。看起來很不好辦啊!」
「你若是怕危險可以丟下我自己逃。」許朝玄淡淡道。
「得了吧!」蘭傾旖沒好氣道︰「摳門也不帶你這樣的,診金都沒付,就想趕我走?」
許朝玄嘴角抽了抽,心說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有必要表現成這種要錢不要命嗎?
蘭傾旖看他一眼,仿佛猜出他所想般,嘿嘿直笑,「錯了!我是要錢也要命!所以——」她拍了拍他的肩,大無畏地道︰「放心吧!姐姐我會保護你的!」
「姐姐?你?保護我?」三個簡短問句,語氣特不信任特嫌棄,「比我小三歲的姐姐,真少見。」
蘭傾旖神色悻悻,「你這人怎麼連玩笑都不會開?」
「有空開玩笑,還不如改裝一下。」許朝玄語氣涼涼。
蘭傾旖嘆氣,從身上模出個竹筒子,從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只有這張了,將就將就吧!」
「什麼意思?」許朝玄後背微涼。
「這張是女的。」蘭傾旖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許朝玄默了默,不知為何,這女人的語氣明明听起來無辜至極,可他就是有種清晰的直覺——她是故意的!「拿來吧!」跟命比起來,面子?那是什麼東西?對不起,咱沒听過。
蘭傾旖愣了愣,仔細看了看他的神情,發現他是真的不在乎。連呼吸、心跳的頻率都沒有絲毫變化。
這人有點意思。她贊賞地點了點頭,也懶得再和他玩笑,抽出剩下的那張扮男人的遞給他,「用這個,你還是本色出現更養眼。」
許朝玄的雙眸危險地眯了眯︰這女人真是欠教訓!
蘭傾旖打了個呵欠,雖然她很想看這人的女裝,也算是出口惡氣。可現在時機不對!她曾戴著那張面具挑戰世家,被人家千里追殺,雖然她大小姐將追殺者殺了個精光,可難保沒有漏網之魚,再說萬一人家繼續派人來,一旦撞上,哭都來不及。今非昔比啊!
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兩人都凝神屏息,仔細搜索風中的細微動靜。
聲音極其細微,不仔細听絕對听不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爬,蘭傾旖心頭微微一沉。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焦臭味、血腥味、火油味,還有一種淡淡的腥臭,像是從封閉了萬年的空間里爬出來的軟體動物散發出來的那種味道……空氣中飄蕩著濃重的死氣,讓人覺得心情沉重不安。
她將耳朵靠在透風口附近,凝神細听。一個粗嘎沙啞的男音在不遠處回響︰「點數!」
蘭傾旖眉梢一挑,點數?什麼數?尸體數?
地面上有奇異的嘶嘶聲,像蛇在吐信子。
「少三個!」回答的聲音滿是驚異,听起來有點尖,像蜿蜒的鋼絲刺進耳膜。
腳步聲迅疾,有人快速跑來,低聲道︰「搬開廢墟搜!」
「搜了四遍了!」
最先發出命令的人,似是沉吟了片刻,粗嘎沙啞的嗓音滿是決然,「算了,咱們還有尋人的任務在身,不可在此地久留,免得夜長夢多。當心許家的後續護衛趕上來,你們先改裝散開,在四處仔細搜索。有傷的就別跟著了,先好生養著。明日子時到倪灣渡會合。這里,別留下任何痕跡!」
「是!」步聲井然有序,一陣搬動東西的聲音。地面上嘶嘶的聲音更響了幾分,像蛇在爬動著不斷吐信。蘭傾旖听得脊背發涼,心頭微微惡心。
等了許久,沒听見其他聲音。蘭傾旖卻不敢掉以輕心。那詭異的嘶嘶聲總讓她心頭微微不安,某種猜測在心頭蠢蠢欲動,她極力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不可能的事,那些人不會在這時出現的。
心理建設做了半天,她定下心神,瞟了眼許朝玄。看得出這家伙目前的狀態並不好,臉色蒼白如落霜的紙,偏偏唇色極紅如雪地新櫻,對比鮮明耀眼得恨不得一筆筆畫到人的眼楮里去。若在平時她說不準還贊一聲果然天生美貌,可現在她只覺心驚膽戰坐立不安,瞧這架勢,像是要發燒的樣子。別啊,這前途茫茫危機重重,連趕路都不方便,你要發燒了,先不說我背不背得動你,我自己都有大堆麻煩,那啥,要是我真猜對了,外面那群人是我想的那種來歷,我自己應付他們都吃力,你若發燒沒了自保能力,拿什麼應付他們的殺手?
她敲了敲腕上銀鐲,鐲子分開,她取出里面藥丸,一聲不吭塞到許朝玄嘴里。
「你給我吃了什麼?」許朝玄滿臉嫌惡,悄悄用氣音問。
蘭傾旖翻了翻眼楮,覺得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就是難伺候。她拉過他的左手,毫不客氣地寫︰「毒藥!」下指狠辣如殺敵,劃拉潦草如狂草。
難得許朝玄竟然弄懂了,臉上表情滿滿不敢苟同,連話都懶得說,直接躺著休息了。
蘭傾旖開始無聲磨牙,滿臉青面獠牙。
四周那嘶嘶聲似乎消失了。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許朝玄才睜開眼。他的神色還比較輕松——剛才那場小睡他覺得不錯。
蘭傾旖也滿意——自己的武功又有進步。舉凡順應自然的頂級功法,一旦模到門,體內生成功法基礎,即使吃飯睡覺,也會順應天象自行運轉提升。她入定打坐,沒睡比睡了精神還好。
「你到底要去哪兒?」她總算問到正題。
「隴南,落峽谷。」許朝玄淡淡道。
蘭傾旖默了默。「我們現在怕是走不了。」
她話里有話,他卻仿佛沒听出來。「所以我們另尋他路。」
她不語,默默注視著他。
他等了等,沒听見她發問,心中悠悠一嘆,覺得遇上個聰明絕頂的人就是麻煩,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他伸手在地上撥了撥,也不知撥到了哪里,地面微微搖了搖。
蘭傾旖一愣,壓根沒時間準備就再次摔了下去,她心中哀叫︰這還有完沒完?摔下去的時候她看見銀光一閃亮若霓虹,隨即有輕輕的「 」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損壞了。
這次兩人掉進了一個通道。蘭傾旖眨了眨眼,有點呆。「怎麼回事?」
「這里原本是通風口,後來被改挖成糧道,正好幫了我們。」許朝玄笑容微冷帶嘲,「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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