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路的是群五大三粗的漢子,七八個人團團圍住去路,厚實的身板擋了個密不透風。
光身高就給人無限壓迫。
聞人楚楚看著頭頂突然陰沉下來的天空,暗暗咽了口口水,氣勢先矮了一截。
看起來好像難以善了的樣子。
怎麼辦?
腰帶里、袖囊里、衣領里……身上小玩意不少,不怕,不就是長得高了點,身板壯了點嗎?
智取就是。
「你們想干嘛?」她瞪大眼楮,語氣嚴厲。
「喲,小姑娘倒是膽子大。」為首的漢子笑的猥瑣,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明顯不懷好意。
聞人楚楚皺了皺眉。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跟著溫九簫天南地北的沒少到處溜達,見過的三教九流也不在少數,見這人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就一陣不舒服。她這個年紀,對于有些事雖不大明白,但多多少少也有了幾分朦朧的意識,當下心里就覺得一陣犯惡心。
「小姑娘,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這細皮女敕肉的,只怕……」身旁有漢子笑得流里流氣的。
聞人楚楚頓覺胃里直冒酸水,惡心得年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真是猥瑣無恥!
「你們誰?也敢攔我的路!瞎了你們的眼!」
「還是個脾氣硬的!」領頭漢子哈哈直笑,眼神陰沉沉的,表情透著幾分陰森,「放心,小妹妹,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他步步逼近,神情讓人想不想歪都難。
聞人楚楚雖有些膽怯,卻依然站的筆直,師父和哥哥都說過,實力上若贏不了,氣場絕對不能輸。「不要來招惹我,你們付不起代價!」
小公主的聲音冷得如冰窟窿,這是她難得發善心的警告。
「小妹妹是迷路了嗎?別怕,我們帶你回家,好不好?」
聞人楚楚氣得七竅生煙,卻忽然笑了,笑意那麼微微一蕩,袖中軟鞭呼嘯而出,「哪里的茅坑臭,你哪里呆著去!能和我說話都是你三生有幸祖墳冒青煙!」
她的語氣霸道而囂張,鞭子照著對方的臉狠狠抽去,下手毫不留情。
領頭的一怔,猝不及防下鞭子挨實了,臉上頓時開了血花,一模滿手滿臉的血,他呆了呆,隨即狠狠地撲了上來。
「沒事找死!兄弟們,上,抓住了人人有份!」
聞人楚楚身子後退,手上卻沒留情,也不管什麼要害,鞭子抽出去打到哪里是哪里,暫時逼退了沖在最前面的兩個,甩手就撒了把石灰粉出去,專門對著他們的眼楮撒。一股白霧騰開,都沖到他們眼楮里,一群人慘叫不絕,前面的捂住眼楮蹲下,後面的兩個也不住揉眼楮,暫時顧不上其他。滿頭滿臉的白灰,把他們迷了個七葷八素暈頭轉向,叫囂聲不絕。
聞人楚楚毫不猶豫又是一把石灰粉,對著那還站著的幾個,也不看結果,撒出去了立即轉身,直奔那匹馬而去。
還等什麼?跑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那匹馬很有靈性,不是主人根本不讓靠近,見聞人楚楚跑近,撅起蹄子不住踢騰跳躍,要不是被拴在了樹上,估計早就踢人了,踢不了也得跑開。
聞人楚楚大急,這可是逃命的時刻,馬兒馬兒你就不能給點面子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懂不懂?
騎術不錯的小公主急著逃命,卻遇到不合作的馬,當下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上馬時刀光一閃,把馬的系繩割斷,可被陌生人駕馭的馬兒,自然沒那麼合作,她剛剛坐上馬背,馬身一聳,險些把她摔下馬。
聞人楚楚氣急敗壞,匕首對準了馬脖子,語氣陰森森的。「老實點!快跑!不然就捅破你的喉嚨!」
凶厲冰冷的聲音,寒光閃閃的匕首。
動物多半通靈,常和人類相伴的尤其如此,那馬似也感覺到了威脅,一聲嘶叫被捂回肚子里,將要揚起的前蹄,砰一下落下,砸到地面灰塵四散。
安全了。
小公主以閃電般的速度馴好馬,隨意收起匕首,胡亂揉揉馬耳朵,那馬委屈地低頭,任她蹂躪,撒開四蹄跑了。
聞人楚楚松了口氣,此刻內心滿滿劫後余生的慶幸,完全管不到其他。那誰,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倒霉主人,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可不是有心要偷你的馬的,如果我們有緣遇到,我肯定會還給你的,還會給你一筆銀子當賠罪,如果遇不到,你就自認倒霉吧!誰叫剛才你不在呢?
馬蹄得得,很快跑了個不見蹤影,而剛才不在的倒霉主人,正拎著包好的熟牛肉,腰間掛著重新灌滿的酒囊,慢悠悠地走出酒坊。
七八個大漢雖然沒能擺月兌石灰粉,可也緩緩適應這種狀況,直起腰來見目標跑了,個個大罵晦氣。
罵得正歡時,容貌清秀的紅衣少女緩步而來,身姿縴細裊娜,看呆了一群漢子。
剛跑了個小的,又來了個大的,容貌雖不及剛才那個小的,卻勝在年紀正好芳華正茂。
于是就想上去劫把財,順便劫個色。
于是也就劫了。
于是踢到鐵板了。
蘭傾旖可不是聞人楚楚那種三腳貓半吊子,這種街頭混混的角色,她看都沒看袖子一甩,一群人就以羊癲瘋發作的亂七八糟姿態被甩了出去,個個頭朝下腳朝上,腦袋栽進了泥土里,兩只腳仍在神經質的一抖,又一抖。
抖出了礙眼螞蚱的蘭傾旖,死死盯著地上明顯被刀割斷的系繩,臉色有點發青。
細微的磨牙聲很有節奏,仿佛有只松鼠在啃松子。
一聲爆喝直入雲霄,憤怒濃烈得宛若烈火燃燒,驚飛了樹上棲息的所有飛鳥。
「哪個混帳偷我馬?!」
偷馬的小賊暫且不提,被偷的倒霉主人接受事實後,瞥了眼地上的系繩。系繩斷的干脆利落,茬口平整光滑,起碼證明割繩子的是把鋒利的好刀。她這系繩不是普通繩子,等閑的刀是割不斷的。
而能得到這種武器的,多多少少也有幾分家世來歷,不至于窮到偷她的馬。就算再窮,賣武器也能得不少銀子。難不成是家里出了什麼敗家子,見到好東西就想搶?
各種疑惑在腦中飄過,她掏啊掏,從包袱里掏出一朵玉色的蔫頭耷腦珍重半歇的花,躍上了樹。
寬大衣袍在半空中翩然一展,仿若紅雲掠動。長風蕭蕭,風吹柳梢,她衣袍獵獵飛舞,卷起初綠柳枝。
她的眸子亮若星辰,環顧四方,指間花微微一轉,像是感應到了風中經久不散的柏華香的氣息,那朵含苞的花,忽然開始慢慢綻放。
這是「聞與」花,「聞與」只識柏華香,任何人身上哪怕只沾染上一丁點柏華香的香氣,都會引起聞與花的綻放。
柏華香越濃,花綻放得越盛。
那匹馬脖子下的柏華香香囊,似乎還沒解下。
小賊,你家大小姐的東西,不是那麼好偷的!
她磨了半天牙,忽然微微笑了。
衣袂帶風聲響起,紅衣人影宛若長空展翅婉轉梳羽的大鳥,半空中幾個飛躍,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身影飛渡長空,揚起的衣袖割裂天光,女子身姿如鐵。她衣袂柔軟又剛硬,驚破此時的濕潤江風,手心玉色花在風中光芒流轉,漸漸綻放。
小賊,你等著!
小賊正悠悠然騎著馬,馬蹄答答,踏著一路野花香往前方熱鬧市鎮上走,小半個時辰,她就到了熱鬧的大街上。
街上店鋪林立五花八門,各具特色的招牌旗幟亮閃閃地抓人眼球。
聞人楚楚打馬而過,有點猶豫。
到底還要不要雇馬車找車夫呢?
她還沒做決定,肚子里一陣咕嚕嚕的響聲就打斷了她的思考。
下意識模了模扁扁的肚皮,她的嘴巴也跟著扁了。
剛剛在酒坊里拜那辣得要命的燒酒所賜,她對酒家送來的下酒菜也都沒了胃口,基本上沒怎麼動,出來時又是打架又是逃跑的,消耗了不少體力。這會兒肚子又餓了。
還是先去吃飯好了,吃完再考慮其他也不遲。
打定主意,她隨便抓了個路人,笑眯眯甜蜜蜜地問︰「大娘,請問這附近哪家酒樓的飯菜做的最好吃?」
大娘瞅她一眼,眼中有嘩然驚嘆,原本不耐煩的神情立即變成了慈愛,「喲,小姑娘是外來的吧!我們這城里,最有名的酒樓自然是前面兩條街上的一品居了,不僅好吃,價錢也公道,童叟無欺,最是實在的。你從這里往前直走,左拐,再往南走一小段就到了。」
「謝謝大娘。」聞人楚楚笑意盈盈地道謝,一夾馬肚,走了。
聞人楚楚很快到了一品居門前,她環顧四周,發現這酒樓恰好位于城中最繁華的地帶,來往的客人極多,樓高五層,楠木牌匾上的鎏金題字和右下角的楓葉刻紋極其醒目,半分都不難找。
樓前客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眼觀四方耳听八方的小二已快步走上前來,半分不為她的年紀所動,態度殷勤熱情又不顯唐突,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
「客官您里面請。」小二動作利索地接過馬匹,招呼道。
聞人楚楚點了點頭,不忘吩咐小二︰「記得要最好的馬草,好好喂飽這匹馬。」
「好 ,您放心。」小二連聲應是。
一品居雖是城中最好的酒樓,布置卻看不到半分富貴華麗,樓內裝飾十分樸素,只有每一個客人都會需要的簡單桌椅,干淨碗盤。只是這里的一桌一椅,一幾一榻,一簾一幔都設計得別出心裁,安置得恰如其份,讓人一進門便能感覺耳目一新,舒適而自在。
一樓客人太多,聞人楚楚也不想和他人同桌而食,干脆點了個二樓雅間。
門簾垂下,擋住了他人的目光。聞人楚楚在窗邊坐下,一抬頭就能看見窗外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