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柔軟,入手輕若無物,在等待飛燕與二狗子準備工具時候,林曉幽盯著上面的精繡桃花,若有所思。
有些暗淡了顏色的血漬卻如同有著生命一般在她心中燻染開來,突然心口悶悶地疼。
她想起之前剛剛參加工作時候接觸的一件事兒。
是一個妓女被殺的案子。
案件十分簡單,似乎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陰暗的逼仄都曾經發生過。
那個時候已經是深夜,接到報警電話立刻就出警了,其實是該叫醫生,因為當時受害者還沒有死,但,報警者是一個路過的普通人,當時見到恐怖的情景時候已經是嚇壞了,慌亂中就報警了。
當時林曉幽是新人,經常加班到半夜。
和師傅趕到那里時候,拿那個女人還沒有死……但是她知道,救不活了。
<師傅立刻給受害的女子做了急救,也叫了救護車,林曉幽在一邊看著女子痛苦而無能為力,這是她第一次看著一個人緩慢地失去生命,那樣慢,但不可阻止。
女人瞪大雙眼,說不出話,她地扭曲、急促地喘著氣、眼楮也瞪得大大的,像是眼楮也在抵抗著痛苦。師傅問她話,大概是知道也許是救不活的,想得到一些線索,但是她除了發出嘶嘶申吟外一點兒話都說不出來,直到那雙眼楮里已經沒有了光澤的時候,手腳還無意識地抽動了幾下。
然後,林曉幽看見她**的胸口。雪白的地方綻開一朵妖異的血色花朵——殷紅的血還在往外涌著,上面插著一把刀。
只是非常普通的水果刀罷了。
隊友們圍上來,見她一動不動地蹲著,怕她第一次出警太過緊張嘔吐,連到師傅也趕緊地給她話梅,但是林曉幽只是說︰「為什麼要這樣呢?」
是的,那個女人,明明是可以說出真相的,但她選擇了拒絕。
她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在這過程中。她雖然沒有參加急救。一直是看著師傅在忙,但是她一直看著女子的眼楮。
雖然要死了,但那女子眼中的神色卻是格外清晰,似乎在最後一刻。她十分明白自己的處境。也知道可以說出凶手。但她選擇了不說。
從衣著看,女子畫著濃濃的眼線,涂著鮮紅的口紅。很像是站街女……
後來案子破了,是一起嫖資糾紛,因為年輕氣盛,17歲的凶手一時興起殺死了討要嫖資的妓女,按照凶手的話說就是隨便劃拉了幾刀給她點顏色看看,然後就走了。
但是女子死了。
後來便是曠日持久的官司大戰,因為當時死者沒有指認且法醫也作證她當時是可以說的關系,凶手方面以此作為辯護各種辯解,但林曉幽是沒有興趣跟進,她默默地調查了死去女子的背景。
不出所料,女子有著很可憐的身世,貧困的家境,幼小的弟弟,孤兒寡母,自小就停學打工然後被不懷好意的男人騙失身,失身後自甘墮落做了妓女,但掙到的錢卻是全部存在銀行中沒有用,警察在女子家中簡陋的小櫃子中找到了一本存折,名字是給弟弟的學習基金。
看著上面用黑色的簽字筆畫著的笑臉,林曉幽眼角濕潤。
她終于明白了女子為何至死不說。
她不想被家人知道自己從事的行業,她用換錢,沒有尊嚴地活著,但最後要死的時候,她留住最後的尊嚴。
我不要是被當做妓女而殺的。
林曉幽似乎能夠看到她眼中最後的光芒。
後來,林曉幽申請代表警方將那筆錢交還給了死者家屬,並隱瞞了真相,只說是被人劫財而死,看著死者弟弟拿著存折哭額時候,林曉幽只能默默地轉身過去擦眼角。
重案一組的隊長在得知她的這次處理之後就立刻把她提升為正式編制,用他的話來說︰「有血有肉地處理問題並還原真相!」
但這案子還是出了麻煩,因為法醫作證當時死者明明可以控告凶手而選擇了不說這個點兒,引起社會大眾的各種討論,凶手的辯護律師更是說,因為妓女知道自己是骯髒的**的,有罪的,還是誘騙未成年人,所以自認為死了就是贖罪,是自願死的。
還延伸出一奇葩詞語叫做妓女自願死。
那些同情死者的人則將怒氣發泄在法醫身上,因為他們的證詞造成了這個後果。
因為是妓女,所以就有被殺的原罪嗎?
林曉幽站立已久的腿在酥麻中稍微動了一下,而陽光也射在她的臉上。她略微眨了一下眼楮,大腦也從剛才的思緒中回到現實中。
她又一次將目光盯在了女尸身上。
「夫人!」飛燕端著一盆水過來,打斷了她的思緒,因為沒有先進的工具,法醫箱中的藥劑也不是因有盡有,林曉幽只能用簡單的方法檢驗血液是不是同一個人的。
先是用水將干掉的血漬化開,然後用滴管滴入玻璃器皿存放,再一次取了斷腳上的血樣,同樣處理好,然後蓋上蓋子。
這些東西她在人前並不避諱使用,這些東西也許飛燕他們都沒見過,但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會引起人的好奇,可能還會有麻煩,林曉幽大大方方用著,問起來只說是西域玩意兒,倒也能夠搪塞。
畢竟她驗尸水準頗高頗準,受到老仵作的贊許,這些從未見過的古怪儀器,媲美幾十年經驗的老仵作,幾個案子下來就沒有人不信了。
此時,感覺有人踫了她手臂一下。
「出去透透氣去。」
看一眼蘇岩,林曉幽也沒有說話,她並不問他消極怠工的理由,也不指責,跟著他到了院子里。
聊齋本來是給客死異鄉的人停尸的地方,以前是十分簡陋加鬼氣森森,因為案子關系給改成驗尸間,二狗子來了以後,給圍了個小小的院子出來,周圍是整齊的竹籬笆,上面還種了一些花草,倒是很有些生活味道了。
起碼不可怕了。
微風徐來,花香怡人。
林曉幽一邊摘下剛才檢查時戴的手套,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覺得胸中的憋悶感覺消失了一些。
「發現什麼了?」蘇岩問。
林曉幽看他一眼,嘴角一翹︰「死者初步可以確定是斷腳主人,還有……」她看著蘇岩烏黑的眸子,目光灼灼似有波濤洶涌。「你在怕什麼?」
她問話堅定而直接,蘇岩禁不住心頭一顫。
矢口否認。「我不認識她……」話未說完,才明白,月復黑不是你想當,想當就能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