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出了黑夜的列車依舊隆隆前進,那些無數的手在靈活而絲毫無怠地上下紛飛,使得列車繼續飛快的在鐵軌上如同爬梯子一般前進著。
雨桐十愛從第一車廂與車頭的連接處拉著車廂上的拉桿向著列車離開的方向看去,在那里,一小片被隔絕的,有著涇渭分明的明暗的區域存在著。那一片區域之內的天空是帶著繁星的黑夜,而在這之外的天空則是湛藍碧空與裊裊白雲。
就像是被強硬地分離成的兩個世界一樣。
風息從身後吹拂著少年的頭發,雨桐十愛沒有被發帶所拘束住的頭發被風吹拂著打在自己的臉上。他只是沉默著,看著那個夜晚的世界漸行漸遠。
「夜刀……」
他輕輕喊了一聲那個少女的名字。從到達這個世界開始,這個少女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可以說是七名少女之中雨桐十愛最熟悉的那一個。但是現在,因為愛麗絲的關系,因為他的關系,她不得不將壓力的大部分都承擔過去。車頂的戰斗一閃即逝,但是夜刀姬卻沒有回來。
夜刀姬選擇了離開車廂,將雨桐十愛他們不知道的敵人阻擋在道路上,戰團停滯不前,而列車隆隆而去。
如果說夜刀無法戰勝敵人的話,那就代表著她連退路都沒有。雨桐十愛知道對方心里一直惦記著那一日無法戰勝嚼食者的夜刀姬,對方一定將那份愧疚深藏在心底,但是絕不會忘記。
她的性格那麼明顯,一眼就能夠看清。
「你是第一個嗎。」
明明是疑問句,他卻用著陳述的語氣。隨後雨桐十愛沒有再往後看去,回到了車廂之中。
「父親大人。」
撫絲姬抬起兜帽之下的下巴,黑色的兜帽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夠知道她正在注視著進入車廂之中的雨桐十愛。紅燭姬在一旁握著蠟燭,有些擔心地看著雨桐十愛,雪櫻姬一言不發看向窗外。
少了夜刀,雪櫻姬卻沒有像是抓住機會一般黏上雨桐十愛,只是坐在那里,紫色的眼楮遠眺著地平線。
「下一個,就讓我來吧。」
她這樣喃喃著,撇過眼楮看著撫絲姬。撫絲姬沉默了下,搖了搖頭。
「之後再說吧,我們需要雪櫻你的能力尋找安身之所。」
「可是……」
對于撫絲姬的話,雪櫻姬沒有贊同。她只是垂下了目光。
「我也想像夜刀一樣,為父親做點什麼。」
「我第一個安排夜刀,只是懲罰而已。」
撫絲姬卻如此將雪櫻姬的提議打斷了。她看著站在身邊愣住的雨桐十愛,挺直了身體。
「明明第一個找到父親大人,一直在父親大人的身邊,卻還讓父親大人受到了傷害,夜刀不配作為夜刀姬而存在。明明夜刀的刀只有夜刀才能夠驅動,卻留給紅燭,這心意雖好,但是實在是過于不理智,做無用功,剛愎自用,這樣的夜刀,我必須要給她一點教訓。」
雨桐十愛感受到了這個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少女身上的氣勢,不禁有些為難地撇開了目光,不經意便與一旁的雪櫻姬對了上去。雪櫻姬的紫色眼楮深邃幽亮,其中卻有著不甚明顯的不甘與愧疚。
那是夜刀也有過的愧疚,因為現在夜刀因他而離去,所以雨桐十愛對此有些敏感。
「好了,現在天晴了,我該去車頭了。父親大人,接下來還請不要有什麼令我為難的舉動,無論如何,您都是我們行動的動力,我們的中心,如果您因為一時的沖動,或者是我們姐妹之中任何人的任性而受傷,我們七個人的處境都會很難堪。」
撫絲姬這樣說完了,便對著雨桐十愛點點頭,離開了第一車廂。雨桐十愛苦笑起來,其實撫絲姬和夜刀姬在這一點上還是很相像的,不過夜刀姬更加地注重對他的尊敬之情,而撫絲姬則是很直白不客氣地說出了其中的孰重孰輕。
他看了看剩下的兩名少女,依然翹著腳,一手支著下巴的雪櫻姬,還有在一旁依然氣場低迷的紅燭姬。紅燭姬現在手里拿著兩根蠟燭,正在互相滴蠟,蠟液滴入火焰之中,發出呲呲的聲響。
紅燭姬的眼楮就這樣盯著這火焰,如果在夜里沒有其他光源的話,或許她看著火焰的眼楮會顯得很迷離也說不定。
「……雪櫻。」
雨桐十愛終究開始開口了,他看著轉過頭來的少女,略微思索了一下,問道。
「能和你談談嗎,雖然說紅燭在身邊……我稍微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孩子。」
「那麼之後談吧,父親。」
雪櫻姬沒有答應對方這個條件,她看了看一旁依然拿著兩根蠟燭互相滴蠟的紅燭姬,眼楮之中有什麼東西閃了閃,然後又收斂到了那深邃眼眸的深處。她微微笑了起來,拍拍自己身側的空位。
「不過現在,不想要坐在自己可愛的女兒身邊嗎,父親?」
少女的笑意很美,充滿了誘惑性的提議,但是雨桐十愛只是苦笑著,然後坐在了她的身側。少女眼中剛閃過欣喜,就被雨桐十愛右手手刀劈在了額頭上。
「老實點,就算是夜刀姬沒在這里,你也別太放肆哦。」
「……真是的,父親怎麼腦筋也變得這樣僵硬了呢。」
雪櫻姬臉上露出了明顯的不滿,她高高翹起的那只腳輕微地產生了不耐煩的顫抖。
「是因為一直都有夜刀姬跟在您身邊的原因嗎,雖然說這樣的話很不好,但是您這樣的反應很讓我吃醋哦,父親。」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副快哄我不然我生氣了的表情,雨桐十愛略微皺了皺眉,瞥了一眼在一旁的紅燭姬。紅燭姬似乎陷入了對互相滴蠟的這莫名其妙的儀式之中,只是這樣互相使得蠟液與火焰發出聲響。
「我很不適應的,就先放過我吧。」
雨桐十愛雙手合十,對著少女低下了頭。雪櫻姬嘆了口氣。
「就是因為您這樣,母親才……不說這個,父親,雖然說很唐突,還是想要詢問您一些事情。」
雪櫻姬的紫色眼眸掠過了紅燭姬,稍微又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
「你覺得撫絲她是真的生了夜刀的氣嗎?」。
「我看著感覺好像是吧,畢竟剛才她那麼大聲,你看,氣場也那麼強大。」
雨桐十愛略微思索了一下,撫絲姬之前的樣子的確氣勢洶洶,所以他也沒有想太多。不過雪櫻姬對此搖了搖頭。
「撫絲是我們之中最理智的,她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沒有感情,只有理智的人。這也是她會讓夜刀斷後的原因,雖然說夜刀的確是我們之中戰斗力最強的人,但是這樣的決斷,也只有撫絲會毫不猶豫地下達。您覺得,這樣的撫絲,會生氣嗎?」。
雨桐十愛听到了這里,略微抬起了眉頭,看了看乖乖罷手不再騷擾的雪櫻姬,然後又看了一眼變得怪異的紅燭姬,沉默了一下,最後看向了列車離去的方向。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