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就像是橡皮泥,只要受到了來自重要的人的沖擊,很容易就會變形。
或許是那夜就開始,也或許是在愛麗絲的世界的途中,雨桐十愛也不知道何時何地,是因為什麼,他心中對于愛麗絲的那份厚重感情也開始變得非同以往。到底是因為什麼,他至今也還是沒有答案。
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去思考過。
為什麼會這樣呢?——這樣的問題毫無意義,就算是想通了,該做的事情依然不會改變,就是去把愛麗絲找回來。因此他連自己的想法都沒有確定就踏上了魔界的道路,因此他甚至在那個世界之中手足無措,因此現在,就算是被愛麗絲親自趕了出來,他還是決定要回去。
就算是愛麗絲不願意,他也要把她給揪回來。
第一次到那個世界,是被愛麗絲主動拉進去。而第二次進入那個世界,卻是雨桐十愛拿起了郎基努斯之槍強行破開了障壁。再一次步入黑暗之中的雨桐十愛不斷地往前走著,眼前的世界一絲一毫的光線都欠奉,雨桐十愛的腳下也不知道自己是往哪里走著,或許是直線,或許是彎路,也或許是原地踏步,更可能是上坡下坡,懸崖峭壁,拾階而上,倒走懸梁,這一切都無法體會到。失去的並不只是視線,還有聲音,觸覺,味覺,听覺,嗅覺,以及時間感與空間感,雨桐十愛所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意志。
或許是在前進——只能夠依靠這樣的自信來往前走。
世界就像是一團漿糊,而雨桐十愛也只是不小心掉進其中的小蟲子。這只小蟲子沒法掙月兌這些束縛,所能夠做的就只是晃動它那縴細的節肢而已。
但是這只是暫時的,雨桐十愛也能夠感覺到這個世界一點點地在改變著,或許是一絲若有若無的錯覺,會給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那可能是眼花了一般的一絲光線,一分輕微的觸感,一股雨桐十愛所熟悉無比的少女的香味,還有如同在輕輕地在耳邊呢喃的低語。
但是雨桐十愛無法做出回應,或者說他不知如何去做出回應,他能做的只是一點點地前進,或者說意志認為是在前進,然後祈求著能夠快一點走出這種詭異的困境。
「十愛……」
「十愛。」
「十……」
耳邊似乎有著這樣的低聲呢喃,但是仔細去听的話,卻發現周圍只有著死一樣的寂靜,就像是有人屏住了呼吸一樣,帶著幾乎要讓人爆炸的壓抑。
似乎是抽絲剝繭,也似乎是撥雲見日,還有著幾分類似于如夢初醒的感受,雨桐十愛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一扇門,不知何時已然在眼前。
那一扇門雨桐十愛很熟悉,是愛麗絲家里的門,二樓的那三間房間都是這樣的門。雨桐十愛將手放在了房門的把手上,隨後扭開,向外推開了門。隨著門一點點被打開,溫暖得像是火焰一樣的燭光就從中一點點瀉了出來,發散在空中。雨桐十愛抽了抽鼻子,聞到了空氣之中蠟燭燃燒之後的味道。
他輕輕將門全部打開,在門之後的光景也納入視野之中。這里是愛麗絲的臥室,干淨的木質地板,正中的紅色地毯以及地攤上裝點典雅的床,一旁的床頭櫃上坐著一個歪著頭的小家伙,雨桐十愛起初以為對方是活動著的,不過定楮一看,那個小家伙歪著的腦袋上的眼楮卻是閉著的。
雨桐十愛放輕步子,走了進來。他先是走到床邊,再次確定了下那個人偶並沒有活動,隨後看了看愛麗絲的床。在這張床上被子干淨整潔,看來主人有好好打理過。隨後雨桐十愛的視線轉向了拉著窗簾的窗子。
他輕輕拉開了窗簾,在窗簾之後的窗子是關著的,而透過玻璃能夠看到在窗外陽關明媚之下顯得有些陰沉的魔法森林。
雨桐十愛有些奇怪地看著外面的風光。的確,愛麗絲宅之外就是這片森林沒錯,但是那是在幻想鄉的時候。這里的這宅邸的確是愛麗絲宅,但是並不是在幻想鄉,而是在愛麗絲的世界,那個人偶世界。
他提著郎基努斯,又看了看外面的魔法森林,略微皺著眉。事態再一次在他的意料之外,如果根據上一次的經驗來推斷的話,這樣的這些,也是愛麗絲的記憶之中的深刻的地方的話,那麼這次所呈現的應該不再是人類時代的愛麗絲,而是作為魔法使存在的愛麗絲。
也就是正直者之死完成之後的愛麗絲。
正在這樣猜測著,雨桐十愛陡然听到身後有著什麼響動,他轉過頭去,就看到了站在門外,有一些驚異地看著自己的愛麗絲。
「十愛?」
雨桐十愛也對輕易出現的愛麗絲感到了不可思議,他原本以為,這一次也要像是上一次一般,幾經波折才會見到愛麗絲。不過驚訝歸驚訝,既然對方跳過了那些冗雜的程序直接給出結果,雨桐十愛還是很樂意減少負擔的。
「愛麗絲。我來接……」
「就算是十愛,擅自進入女孩子的房間也是要被我抱怨的哦!」
我來接你了。但是這一句話尚未說完,雨桐十愛就被愛麗絲帶著幾分不滿地打斷了。雨桐十愛又是一愣,對于這雲淡風輕一點都不激動地走進房間,然後臉上帶著幾分不快的少女所說的話,雨桐十愛明明一字一句都能夠听懂,但是和這個時機與場景結合在一起,卻讓雨桐十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啦,別看了,我的房間也就是這樣而已。」
愛麗絲雖然說臉上還是有些不滿,但是也有著幾分略微的紅暈。她瞥了一眼雨桐十愛拿在手上的郎基努斯,微微笑著,往著自己的身後揚了揚下巴。
「走啦,我們下去客廳里。還有你一直扛著郎基努斯,不累嗎?」。
雨桐十愛眨了眨眼,原本想要出口的話語也被對方這樣輕描淡寫的話語所瓦解。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愛麗絲的平淡話語,就像是之前雨桐十愛所見到的那一夜是假象,所經歷的那一切都是夢,連同那七個女兒的存在都是虛構的一般。
雨桐十愛無法理解現在站在自己面前,如同以往一般的愛麗絲又是代表著什麼。魔法使的愛麗絲對自己的感情實在是太有欺騙性,如今雨桐十愛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也只是來自摯友愛麗絲的那些保持著距離的善意,而並非那夜的積聚爆發。
雨桐十愛略微吸了口氣,隨後帶上了微笑。
「抱歉抱歉,我現在就下去。」
「真是的,記得以後不能隨便進其他女孩子的房間哦。」
愛麗絲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後率先從那扇門離開了。雨桐十愛看去,那扇門之外並不是一無所見的混沌漆黑,而是愛麗絲家二樓的走廊,還有著燭台的火光。
他握緊了郎基努斯,認真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愛麗絲。」
他這樣說完之後,就將郎基努斯輕輕地,悄悄地伸進愛麗絲的床底,藏在了這張對于單人來說過于寬大了些的床底下,確定了愛麗絲只要不刻意地去到床底尋找就不會發現之後,才往著房間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