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回去後,打發閑雜人等各回各屋,只留下兒子和女兒,坐在屋里堆起笑臉讓人上瓜果點心。
「娘親,今晚長房是因為三個姐姐的婚事不高興?」
顧悌一邊給四夫人捏肩一邊問,她知道二房三個姐姐的婚事被祖母插了一腳,多了好幾家備胎,不過重點應該是長寧伯家。
「傻孩子,長房哪里會為這點小事動容。」四夫人看著貼心的女兒和開始抽條的兒子,心里舒坦多了,想著一個八歲一個十一歲了,也該讓他們知些事,細細說將起來,「就算沒有長寧伯的事,公主也不會讓郡主跟你們坐一塊。」
「公主的架子未免太大了,看不起……這樣疏遠姐妹們對郡主有什麼好處?不怕郡主也落個跋扈的名聲?」
顧忻跟著喬家讀聖賢書,平日最是方正清高,對毓儀不給一點面子的威勢向來不滿,何況今天從祖父母到妹妹都被長房打了臉。
顧悌暗瞪正處于叛逆期的文藝少年一眼,安慰母親說,「娘親,二房的婚事咱們不摻和就是了,反正是五嬸牽的線,公主不會無辜遷怒。」
「最後辦事的還不是娘親……」中二少年忿忿不平地道。
「五郎,慎言。」四夫人溫和地打斷兒子的話。
「娘,我先回房看會書。讓妹妹陪你吧。」顧忻直接告退了。
「娘,你別生氣,哥哥不是有意的。」顧悌連忙安慰四夫人。
「我怎麼會生他的氣,男孩子好面子,他也是心疼你。」
「我沒覺得有什麼,听下人說去清頤院傳話的時候,公主理事都是抱著郡主的,確實是想女兒想狠了。」
說實話顧悌真沒覺得自己沒面子是個什麼大事,她不會認為陪幾個笑臉幾個討巧的小心思就能讓高高在上的公主看中。她以前伺候的老板也是出了名難纏的‘處女座’,可最後還不是被她用三年的水磨工夫拿下了?不但將她視為心月復,讓她管了財務大權,為了留住她,還把公司股份也分了一點。
現在的低頭是為了以後能把頭抬得更高,這個道理她再明白不過。
「如果沒有幾個姨女乃女乃和姨娘在,說不定公主還會讓你們姐妹親近。」四夫人好笑地模模女兒的臉,「今天的席位是你祖母的原意就是想讓你和郡主親近起來,只是臨開宴你祖父帶了兩位姨女乃女乃來,我才不得不派人叫了三位姨娘過去湊夠六席。」
「那公主和大伯不是因為親事才……?」
「當然不會,二房庶女能有什麼分量?」
「好娘親,這中間到底還有什麼事,快告訴我嘛!」
顧悌前世雖然是孤兒,但在四夫人的關愛下,已經可以很熟練地撒嬌了。
「這是兩件事合一塊去了。第一件確實是三個姑娘的親事,長寧伯家的那個庶出的五老爺和杜賢妃比親兄妹還親,他就一嫡一庶兩個兒子,嫡子定的是陳淑妃娘家景田伯的一個嫡女,沒想到會舍得拿庶子來娶二房的庶女,也算下了大本錢。這是他們主動靠過來的,再說結親的兩人都是庶出,不管為了什麼緣故,你祖母總歸是不想放棄這個機會,連你祖父都說動了。
「還有一件事就是明年大閱,長房有消息說要給你三叔在六部騰個地方,你祖父知道了就想讓你三叔續任三年,換你爹去。」
「換了爹去,長房還肯幫忙麼?」顧悌自從知道祖父祖母有意和長寧伯家聯姻,就明白他們真正想打主意的是九皇子。三皇子廣恩王已經指婚禮部白掌司的嫡長女,過完年成親。白掌司是四老爺的頂頭上司,所以他爹之前很積極地促成這門親事。「既想著靠上杜賢妃那邊,現在又想長房出手,這是不是不太好啊?」
四夫人長嘆一口氣,八歲女兒都明白的事,這些長輩反倒迷了心竅,以為自己的算盤別人不知道。「今天你祖父想和你大伯商量的應該就是確定這差事能不能落到你爹頭上,如果長房堅持給三房,估計長寧伯那邊就要下定了。」
「長房會為了二房的姑娘答應麼?」轉念一想,她這不是也被拖溝里去了,「是我想左了,長房哪邊都不必理。」
「正是如此。而且我懷疑長房這個時候拿出個六部的職位來,本就是有意為之。」
「……把水攪得更渾了。」顧悌覺得他爹那水平,還不如跟五叔一樣在家風花雪月,祖父和祖母這樣折騰,說不定最後兩邊都沒靠上,或是最終靠上了長寧伯那邊,以後才有可能把她嫁給九皇子。
四夫人很欣慰于女兒的聰慧,覺得應該多和她說說,「二房這六門親事,也就黃家和曹家適合你那三個庶姐,其他門第太高或太低,都不是良配。」
「二夫人對姐姐們挺好的,面子上差些,但內里實惠。」
「娘的阿善都懂得這個了呀!放心,你的婚事,娘和忻哥兒一定會好好相看。」
「娘——」顧悌無奈,她才八歲好不好,說這種話不會太早了點麼!
四夫人掩嘴輕笑,愛憐地摟著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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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頤堂里呼呼大睡的顧小豬被搖醒了,睜眼一看,是顧翮抱著她,迷迷糊糊中感覺到鼻子前一陣櫻桃的香氣,然後嘴里被顧翂喂進來一杯溫蜜水,她很滋潤地享受哥哥們的親手照料,等困勁過去。
突然听到顧翀輕聲說了一句︰「我覺得就是四公主太恨嫁了,所以賢妃急了。」
咦?四公主不就是那個追著二哥跑,老是派人去別院送東西的公主麼!顧辭一下子精神了。
顧翱砸了顆栗子給顧翀,「怎麼不說中山王逢人便夸你勇武過人!」
呃……中山王喜歡三哥,四公主看上的是二哥?
顧辭安靜地窩在顧翮懷里,吃著顧翂喂的櫻桃糕,三個人默默當布景板。
中山王和二公主、四公主都是良妃梁氏所生,中山王今年二十一歲了才得以離宮開府,二公主十九歲,兩年前定給淳儀長公主的長子柯堅,四公主十七歲了還待字閨中。
「胡說,都不知道誰瞎傳,我根本沒跟他說過幾句話。」中山王比雙胞胎大了八歲,在宮學毫無交集,他們又不往後宮跑,哪有那麼容易遇上。
「他們家的女人就愛玩這種惡心人的小把戲,不用搭理。我早說過我家兒子十八議親、二十成親。」毓儀霸氣地給兒子撐腰。
「無須緊張,中山王和很多同僚家的孩子都說過這話。」顧堯淡定多了。
顧翮噗地笑出聲︰「都跟爹一樣,是掌兵的吧?」
看來這個中山王不老實啊!把他記到小本本上!顧辭不恥下問,「什麼小把戲?」
「就是到處暗示說,不知道選我們家哪個哥哥好,讓他倆不要再為了她爭風吃醋,她哪個都不忍辜負,很是苦惱……」
話未說完,顧翮就被顧堯和顧翱同時扔的兩顆花生打中額角和鼻子。
顧堯怒瞪他︰「別在阿鸞面前亂說話!」
顧翀躍躍欲試的過來揍人。
顧辭馬上援護英勇爆料的七哥,「不要欺負七哥!」
毓儀在旁邊笑眯眯地對顧堯說︰「你別當她人小就什麼都不讓她知道。我們家阿鸞以後肯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小美人,現在就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打她的主意了,讓她早點明白才是真的對她好。」
「哪個混蛋?!」顧堯臉黑了,四個哥哥也臉色一沉。
毓儀說︰「我這段時間不曉得听了多少人發話想要阿鸞做兒媳婦孫媳婦。再說了,你不也知道賢妃湊過來,有一半是為小九考慮的麼?」
「想得美!」出離憤怒的顧堯鄭重地交代幾個兒子,「你們可得看好了妹妹,別讓那些臭小子有機會騙了去。」
「爹娘放心,開學我就把小九收拾了!」顧翮說得狂拽酷炫霸氣側漏。
「三十而娶,二十而嫁。」顧翂酷酷地說。
「說得對,不能太早定下,待阿鸞二十歲再挑人也不遲。」顧翀附和道。
「也可以先找幾個人選,咱們慢慢挑。」顧翱笑得雲淡風清。
「這個主意好,一定要給阿鸞找個听話溫柔俊美有才的,婆母妯娌要和善,沒有難纏的小姑子,」毓儀這就開始琢磨目前適齡的小郎君中有哪幾個是比較適合的了,「我家寶貝就該耀武揚威一輩子!」
顧辭目瞪口呆,听幾人一本正經地討論著自己未來夫婿的各種條件,她今年才三歲好嘛!?你們想這些會不會太早了?!
「娘親,誰是小九?」
「皇上最小的兒子,賢妃的次子,大公主和廣恩王的弟弟,比你大一歲。」百事通顧翮答道。
「為什麼會跟我扯上關系?」娘親和杜賢妃沒什麼交情吧!
顧翀煩心一嘆,「以後可能就跟咱們家有關系了。」然後BLABLA把長寧伯家的婚事說了一遍。
顧辭完全被‘和二姑娘議親的是丁姨娘姐姐的兒子,是長寧伯家庶出的五老爺的庶子,這個五老爺的生母和杜賢妃的生母是親姐妹,而且這姐妹倆就只有他一個兒子,二姑娘以後有個妯娌是大公主’這個復雜的人際關系鬧得內存不足要CPU宕機了!
她傻兮兮的‘O’著嘴,被顧翂喂了好幾顆剝好的栗子,才有些想明白了地回過神來。
「做媒的是五房的姨娘,嫁的是二房的姑娘,跟我有什麼關系嘛!」
「阿鸞真聰明!」毓儀覺得女兒好厲害,小小年紀就能看清楚關鍵之處。
「可惜反應慢了些。」顧翮吐槽。
顧辭馬上把這個九皇子拋到腦後,開始纏著幾人問另外兩個姐姐的婚事。
說說笑笑間到了子時,吃過餃子,顧堯抱著她出門到了花廳,路邊豎起了無數的雪雕與冰雕,點著不同色的燈籠,把冰雪照出流光溢彩的景象來,幾個男孩子和下人們在花廳外一齊放了十幾串鞭炮,嚇得八戒一直鑽顧辭裙底下,外院還放了近百束煙花,把半邊天都映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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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天剛擦亮,除了顧辭,其他人都去祭祖了,不過毓儀和女眷們是在正院花廳里坐等男人們的。
祭完祖,顧普和方太夫人上座受了拜年,長輩們給孩子們發完紅包,長房的人就回清頤堂換身衣服準備進宮,今晚是文武百官給太後、皇上拜年的新春大宴。可惜今年顧辭是無緣得見了。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有條件的還會帶著丈夫孩子住一晚,國公府那邊一下冷清了,只有老倆口和二老爺三個主子和一群姨女乃女乃姨娘在家。
毓儀和顧堯帶著四個兒子進宮吃了一頓家宴,晚上自己熱熱鬧鬧地關起門來吃團圓飯。
初三以後,拜年的序幕正式拉開,毓儀和顧堯帶著四個兒子開始赴宴拜年了。留守兒童顧辭白日抱著八戒去陪師父,晚上再準備好凍梨汁給眾人緩解油膩或酒氣。
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前一天,因為顧辭不能出去看花燈,太後和皇上特意賜下一百零八盞各式各樣的精美宮燈,毓儀就吩咐全部掛去漵芳園。
送燈來的人正是拎著大包小包準備再次入住的袁懿。看著顧辭抱著八戒在花燈下高興得快瘋了地轉圈圈,四兄弟無可奈何地跟他握手言和。
到了正日子,長房的人就不出門了,和袁懿一起陪著顧辭過了個人生中第一個團團圓圓的上元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