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宮宴,顧辭再一次刷新京城眾人對元儀郡主受寵程度的認知。往年她都是乖乖跟著父母和兄長坐下面,今年,護國公府這一桌人可真不少,唯獨不見她。直到皇帝和太後進來,才看見她的位置和往年的宗室家宴一樣,放在上首兩人之間。
這等殊榮連太子也不曾得過!
不過看著離皇帝第二近的太子一直含笑與郡主說話,眾臣都覺得,太子不愧是虛懷若谷謙敏達智。
許多第一次參加宮宴或第一次在這樣場合見到顧辭的人,心里難免掀起波瀾。大紅色的嫡公主朝服和頭上九鳳含珠點翠頭面,壓不住她的明眸皓齒天生麗質,一顰一笑的青澀風情不知道吸引了殿內多少人少男心蠢蠢欲動。
比如陳速和陳萬里父子倆,看顧辭的眼神就不一樣了,陳香香更是眼中噴火。顧明倫也是心下一凜,這個佷女的受寵程度——真是超乎想象,難怪傳聞說她是坐在皇帝膝上長大。馬佳期和馬佳宜姐妹首次參加這樣的場合,緊張加上震撼,幾乎說不出話來,完全想象不出這樣的顧辭是怎麼能在那間不算簡陋的小宅子里與她們飲茶談話。好些听聞家里已向元儀郡主提親的男孩,見了真人,原本的各種小念頭一下全部煙消雲散,心里都禁不住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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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其羽自從那天驚鴻一瞥,見到顧辭真容,一直念念不忘,絞盡腦汁想找機會和小美人說幾句話。這麼個傾國傾城容色無雙,嬌嬌女敕女敕像水豆腐一樣,做飯還特別好吃的小姑娘,哪怕脾氣跋扈點,他完全不介意啊!
可惜顧七這個妹控簡直把他當洪水猛獸一樣防著,害他連演武場都繞不過去!
不管他好說歹說,每次都被堵回來。翻牆更是不可能,守內院的都是護國公府親衛,那些人里有的品階比他這個少尉還高,真正在戰場殺過敵砍過頭。
他現在只能圍著清頤院的圍牆打轉,長吁短嘆。以前老頭子每次看到他都要嘴碎一句讓他見見顧公爺家的‘阿鸞妹妹’,他當時怎麼就那麼蠢地嗤之以鼻置之不理?今年怎麼不提這茬了?!他一定乖乖收拾干淨等她上門!
前些年听說老頭子親自去和顧公爺提了親,他當時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寧可打起包袱去北關當個小卒,也不願意和顧家聯姻。而且他怎麼就那麼嘴賤,居然對著顧七這個小心眼又記仇的妹控說,‘能把池璦氣哭的女人堪比母夜叉’!?
若是讓小美人知道了……
郁卒得揪掉不少頭發的池其羽無奈地打馬回家求援,老頭子的話差點讓他絕望,「這會才知道你爹眼光好?小丫頭聰明懂事又乖巧听話,想娶她的人可不止一個連。可惜你爹的面子已經用光,還被你扔地上踩壞了,不好使咯。」
「爹,我這不是浪子回頭麼!您想想辦法,我是真心喜歡她。」
「可你顧叔全家都知道你為了拒婚跑去北關。再說,他們家從沒答應過嫁女兒,那次還是你爹我仗著老交情,死皮賴臉提的,再不能有第二次。」
「那我該怎麼辦?您給出個主意?」
「要麼讓小丫頭看上你非你不嫁……這個我看沒可能,還是算了吧。要麼讓皇上賜婚,沒別的法子。」
池其羽重振精神,準備好好打听一下小美人的喜好,在新年宮宴上好好表現,爭取留個好印象。他往年從不愛跟著老頭子和後母進宮,今年嘛,顧家就在旁邊那桌,近水樓台都得不到月,他不如買塊豆腐撞死!
誰知人家坐上頭去了!
老頭子明明說每年宮宴都能逗得小美人好開心,為什麼今年她就不跟家人坐了?!
不過她今天真漂亮啊!
他從未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一個‘悔’字,如果那年他不作死,是不是早就能拉著小姑娘的手月下相會卿卿我我了?
他緊緊握下拳,打點好精神,氣宇軒昂地去和美人她爹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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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池其羽想法一樣的郎君數不勝數,一會顧堯身邊就聚集了一大群男孩。有好些本來沒打算摘下顧辭這朵稀世名花的人家,也帶著男孩子們來套近乎了。
如此盛寵,又容色傾城,娶回去再麻煩,也值得供起來啊!
太後在上頭笑得那叫一個得意自豪,還偷偷派了藍女官過去要現場轉播。皇帝看得也開心,難得地露出笑意。
顧辭則完全沒注意到,她也看不清那麼遠的地方,只對著和她溫柔說話的袁懿笑得脈脈含情。她覺得自己已經很收斂了,可誰讓這身衣服從里到外都是情郎不久前親手換上,那眉梢眼角的情意根本壓抑不住。
袁懿被溫柔似水的目光注視著,心中軟得一塌糊涂,只想抱著她好好恣意愛憐一番。好在這次在殿里處處垂掛著輕紗縵帳,下面人要看到他們倆的互動不太容易。雖然宮里不可能有秘密,他也不在乎別人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誰,但皇帝一天不下明旨,他就不希望有不好的流言蜚語牽扯到小寶貝身上。袁懿起身,想吩咐明庭找個由頭把小丫頭送回慈寧宮,他一會就過去。
還沒等他說話,太後直接攆人,「元哥兒,快去給護國公一家敬個酒,一會輪不到你了。」
袁懿使個眼色給明庭,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小丫頭,端起酒壺和酒杯過去。
越靠近顧堯那一席,太子殿下臉上笑容越發溫和。池其羽!夏步凡!喬和喬祺!崔航!陳萬里!連任確和武沉揚也來湊熱鬧?!你們當我是死人麼!
顧辭在上頭目送情郎過去,才發現她爹那好熱鬧,「祖母,那邊怎麼這麼多人?」
一直看好戲的太後笑眯眯地說,「你才發現?都是沖著你,去找你爹喝酒的!」
顧辭無奈地看著太後,「祖母,您又調皮了……」
太後點一下她的小腦袋,很自豪地和皇帝說,「我就知道阿鸞肯定能迷倒今天來的這群小郎君!」
皇帝更開心了,「母後哪天也可以給阿鸞辦個宴,讓那些男孩在你面前好好表現表現。」
顧辭真是無語了,你們母子倆這樣消遣大醋缸太子真的好麼!?
太後對這個主意相當積極,「說得對,今年的上巳節春宴,就把男孩女孩一起請。」
「祖母!」要不是穿著一身大禮服,顧辭都想撲上去撒嬌了。
皇帝擺擺手,「男孩們在宮里哪放得開,不如都拉去西山打獵,然後姑娘們放玉涴河那條石舫上,岸上是小郎君,兩邊都能看到。」
「這個主意好,就這麼辦!我想想看,那天得把元哥兒支出去。」
「我提前派他去谷津城視察水患。」
「阿鸞你不許跟元哥兒說!不然這孩子肯定使壞。」
「放心,他知道也趕不回來,谷津城的事夠他忙個十來天。」
「這事就讓惠哥兒和小七小八主持,他們這年紀也該相看了。」
「咱們再派些眼生的人去伺候著,實時通報,保證一絲消息都不會落下。」
看著大虞朝權力最高的母子倆一言一語把事情敲定,顧辭無力地想,事後得怎麼安撫她家哥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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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的兩場宴席結束後,顧辭沒了出門的機會,許是因為她的親事已經有了眉目,今年去各處拜年沒她的份。
不過擋不住別人積極上門。
初三顧翂代全家去了男爵府,喬家兄弟居然在,還說哪天和喬娟一起去護國公府拜年。池睿帶著池其羽初四來拜年沒見到顧辭,之後顧翮幾乎天天被池其羽纏著。夏步凡與顧翀在北關有同袍之誼,和池其羽是一個風格。任確自己上門,接待他的是大馬金刀坐書房的任塞淵。姐弟倆說了一會話,過不幾天,听說任合向汝南郡王提親,如無意外,袁鈺和任確的親事很快會定下。武沉秋大著肚子,初二回娘家就和小弟說了悄悄話,含蓄地透露顧辭的親事可能是宮里拿主意,武沉揚黯然許久,還是沒答應相看別家小娘子,他很認真地和家人說,「阿鸞從小受寵,定然不喜歡三妻四妾,宮里覺得好的人家,她不一定會應承,我,我還是想等等……」
武沉秋很煩惱地回去和顧翱說了此事,自責是不是自己提顧辭太多,讓小弟上了心。
顧翱黑著臉安慰她,「那些只見過阿鸞一面的人,不也一樣上心麼。不是我自夸,阿鸞真不缺郎君喜歡。沉揚有這個心是好,不過,若阿鸞嫁不成太子,估計也不會嫁人了。」
武沉秋大驚失色,「這哪成!這麼好的一個小姑娘,怎能獨身一輩子。」
顧翱咬牙切齒地說,「到時候讓她把太子當面首養!」
武沉秋抱著兒子扶著肚子笑了個痛快。
至于其他長公主們的兒子親戚想跟顧辭提親,毓儀全部親口拒了。
這一切顧辭都沒在意,她好糾結怎麼才能給太子送信,說明一下上巳節的事,可惜顧翮和顧堯聯手,這次連八戒都出不去!
太子的信倒是每天都能進來,情意綿綿讓人臉紅心跳,還很體貼地說,是他之前太孟浪,連累她不得自由,讓她別擔心,他會好好和顧堯解釋。看得她憂心不已,若他真的招供曾經做了‘禽獸之事’,恐怕到成親前,顧堯都不會讓他們見面了。幸好上元節他親手做的一盞豬兔相依偎的小花燈一路暢通進了音無居,顧辭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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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去南渡口蹲點接妹妹起,顧翮就很郁悶。先是見到早就來守著的太子,無聊地打了個賭︰如果在太子不露面的情況下,妹妹主動問起太子,那太子就可以參與他們的兄妹團聚。
誰知主動提起太子的是他這個大SB……
等他磨磨蹭蹭地下車給太子的人打信號時,居然讓闖入帷障的池其羽不小心看見半露芙蓉面的妹妹。那混蛋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之前不是誓言坦坦地嫌棄阿鸞比池璦還嬌縱厲害,現在呢,天天從清早到天黑,賴在清頤院不走了!
太子也是個混蛋,居然明目張膽在妹妹屋里睡了一夜,他這是在警告顧家不許把阿鸞嫁別人麼!?
為了防太子,從那天起他爹把內院守得跟金鑾殿一樣嚴,下了死命令,看著像男人的一定不許進內院。過了新年,阿鸞的信也不能出內院了。他這個等著明年中秋成親的準新郎官是音無居第一責任人,一旦有什麼差池,就是他爹和三哥的二重‘揍’。
可妹妹見不到太子也有些郁郁寡歡,上元節都得呆在家里,他不忍心得緊。還是寫封信問問準媳婦,讓她出個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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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送信的顧辭雖然很想念太子哥哥,但也是很忙碌滴。先是龍抬頭後送走顧翀夫妻和顧翱顧翂,七斤、六六和待產的武沉秋留下,明秀去了朔方城為太子置業買地。
再來要把名下產業好好梳理一遍。
丹青閣的毛竹紙已有眉目,工藝需要繼續完善,紙質偏黃,顧辭不太滿意。緞綾閣的背包等外用物件開始用上開扣眼的扣子,目前正集思廣益各種能做扣子的材料,顧辭示意簡娘子可以問問顧悌,算是讓她賺些外快吧。琉瑛閣的成就值得大大表揚一番,雖然大塊玻璃穩定性還不夠,但小件物品甚至在里面摻色瓖花的技術已經完善,鎮紙、筆洗、墨床等文房用具,漂亮的掛件、手串、簪子等首飾,還有各種形狀的琉璃扣子,都做好模具,可以量產,她打算今年節禮都重點送琉璃器皿。璀璨閣的主打產品除了增添一項琉璃首飾,香精和珍珠已經建立了極高的口碑,貝殼在顧辭的大手筆下也將成為新寵。這也是她和袁懿提議建慶豐司專司養殖和種植的原因,她怕貝殼走俏後,和珍珠一樣要填入人命,而且養殖動物代替大肆獵取皮毛,也更環保。工巧閣的紡紗機即將更新換代,幾乎和現代看到的差不多了。除了毛竹之外的幾種適宜雕刻的竹子品種被顧辭下令拿來搞竹雕,和炭筆一起擺在丹青閣,賣得很火。年前九康堂成功研究出如何養殖干淨的蛆,顧辭不敢去觀摩,蕭律倒是興致勃勃住鐵梅寺過年,想親眼看看去腐效果。顧辭在他臨行前,期期艾艾地說了干淨的肉類腐爛長出的霉菌絲也會有退熱治病的效果,尤其是在傷口大、容易破傷風的情況下。
最後,她好好了解了一下四房的經濟狀況和產業結構,和有孫萬事足的毓儀商量過後,決定把高純度白酒的酒莊辦起來,酒精是要持續生產的,高度白酒可以給九康堂泡藥酒,稍低點的可以拿去致爽齋賣,需要的糧食谷物可以從四夫人的莊子買,至少比她賣去糧行得錢多。不過想到顧悌愛入股的習慣,她有點猶豫要不要堅決予以拒絕。保險起見,她跑去問顧堯,剛好顧翮也在。顧堯把這件事攬過去,由他出面跟顧簡提。
顧翮倒是回頭又找了她一次,細細說了男爵府的情況。
顧翃顯然已得了太子青眼,鴻都的事還沒完,下一步做什麼心里有點沒譜。顧文愷干得也不錯,但一直猶豫是不是先考個出身,想讓顧翮參詳參詳。總結起來,就是想先探探太子的意思,這事只能交給寶貝妹妹了,他勉為其難可以幫忙送信。其他兄弟里,顧文恆實在沒有讀書的天賦,他偷偷告訴顧翮,想去鴻都學烹飪,但四老爺肯定會打死他的,求幫忙。顧文恢和顧文懷怕也和顧文恆想法一樣,所以才攛掇他出來探路。顧文慎讀得湊合,但只有撞大運才可能考上舉人,撐死也不過是個秀才,今年秋試考完,如果沒戲,求提攜。至于還沒定親的顧曉憐和顧曉惜,四夫人一個不愛管,一個不想管,恐怕也得看顧辭是不是願意伸手拉一把。
顧辭認真考慮好一會才開口,「我覺得,哥哥在四哥和六哥之間,肯定只會用一個,六哥先考個出身也不錯。八哥想當廚師是好,但我不會讓他去致爽齋,若想自己開酒樓館子,咱們別插手為好。若他只是喜歡學這個,其實也容易,讓授課的老師說句話並不難,幾位哥哥想去鴻都也是一樣。姐姐們我有機會就帶上,這個不是問題。」
顧翮寵溺地看著她,「阿鸞真是長大了。」
顧辭得意地昂起頭,接著給他一個大雷,「哥哥說,可能不久會在工部里增加一個慶豐司,專職谷糧種植和皮肉養殖之事。你覺得哪個哥哥還算成器,不會惹麻煩,可以試試去做個書吏或者書校。」
「……他連這個都告訴你?」當哥的很吃醋。
顧辭笑得甜蜜,低頭不語。
「阿鸞,要是以後太子對你不好,不要難過,不用忍著,哥給你找一溜小面首,肯定不比他納的妃子少。記住了麼?」
她樂不可支地點頭。
幾天後,顧辭把外用可以除風濕的虎骨酒和高度白酒送進宮里,請皇帝賜個名,四春酒莊和‘百里春’就這樣定名了。可惜送來匾額的太子還是沒能成功見到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