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冕下。」身著著黑色緊身衣的人物半跪在地,恭恭敬敬地呈報著自己所得到的一切消息。
「夜襲和狩人都開始行動了嗎。」被稱為教主的人溫文爾雅地端著一只高腳酒杯。紫紅色的液體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內別添了許多誘人的感覺。
這個長發披肩的俊秀男子,赫然就是安寧道教主。
夜襲和狩人都忽視了的真正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的智者。
做到教主這個地位,可不是那些狂信徒們近乎于愚昧的信奉就能達成的,人格魅力也只能起到一點點煽風點火的作用,真正管用的還是武力的威懾和高超的政治手段啊。
即使是認可著那個名為夜的男人,安寧道教主也不認為自己需要解除自己的勢力。
畢竟,對方只是自己認可的將來帝位的候選者之一。而自己,所需要的是宗教方面的教權。兩者雖然不沖突,但是如果讓對方掌控了所有的武裝和情報力量,自己的話語權就無疑會被削弱許多。自己和對方可沒有好到願意犧牲自己既得利益的份上。
相互利用,伴隨著相互認可,還有些相互扶持,這是兩個已經站在帝國頂點組織的領袖之間的默契與睿智。
這個聯盟,它的強大在于,夜的目的是通過武裝來推翻現有的政權,進行政治制度的改革。不僅削弱皇帝的權力,更要削弱宰相的權柄。對于奧內斯特大臣曾經佔據朝廷數十年之久的威懾力,夜可是深有體味。如果站在那里的不是他的父親,這個帝國的王位估計早就沐浴在鮮血之中了。但是,不管怎麼說,宰相過大的權力,還是威脅了這個帝國的穩定。如果是一個英明的宰相,那麼還可以勉力維持這個巨大的國家機器源源不斷的運轉,但是如果那個宰相的能力稍微低下一點點的話,大概只會導致過度的災難了吧。
一味地強調個人能力的制度,不管怎麼說都是有問題的。
雖然,夜也很清楚,如果將政治權力分散開來,也會導致權責糾錯不清,各部門之間相互扯皮的現象,但是那樣也無疑比一個人的一言堂要好得多。
更何況,帝國已經是這個世界中最強大的國家。只要不是用一言堂這種方式來自我毀滅,引起公憤,即使是效率再怎麼地下,也要比那些東西方未開化的蠻夷國家要強得多。
夜對于帝國的定位非常的準確,卻也正因為要挽救這個可能要衰亡的國度,必要的叛亂也是需要的。唯有用武力逼迫這個現有政府的威信不斷喪失,才能為自己登上皇座打好真正的基礎。取而代之,並不是單單地搶奪那個奢華的寶座,而是要獲取民眾的信任與支持。
而教主,則與夜的目的不同。他的目標,更主要是在精神方面的。
主要是通過精神方面的控制,遏制民眾們過激的反叛思想。民眾們的財產和地位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中是根本不可能得到平等的。但是卻必須要讓他們自認為是相互平等的。這就需要通過宗教的騙局讓他們尋到精神的寄托,讓他們相互勉勵慰藉,對著並不存在的主進行禱告祝福。讓他們的精神生活充沛到沒有時間來謀劃造反之類破壞穩定的事情。
而這兩人的最終願望,卻殊途同歸,都是希望這個帝國得到真正的和平。
在戰亂中彳亍了太久的人們,才能真正體味到和平的珍貴。才能用著那種深切真摯的感情去仰望著未來。才能用默默的深情與敬意改造這個混亂的世界。
……
「艾斯德斯還在那里嗎?」。娜杰塔的額頭上明顯有著致密的汗珠,顯然艾斯德斯的所在對于她的威懾力不是一般的強大。
「沒錯。」切爾茜的臉上有些不正常的紅暈,極度的緊張導致了精神的過度緊繃。現在見到了可以依靠的老大後突然的放松讓她差點昏迷過去。
娜杰塔單手托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須佐之男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剛毅的面孔上透露出決然的感覺。
娜杰塔很清楚,這是她們夜襲重新歸來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也是將來打響她們夜襲名號的關鍵所在。如果這一次失敗了,那對于夜襲的名聲無疑是極大的打擊。
最關鍵的,是革命軍中根本就不是鐵板一塊。即使是受到了帝國大軍碾壓般的攻勢,革命軍開始四散分開。相同觀念的人彼此聚集著,不同觀念的人自動地相互避開。
但是,隨著時間的延長,同一戰線的人們又會因為利益的紛爭各自產生新的需求。這就導致了一致性在這些唯利是圖的高層中幾乎不可能實現。即使是真的存在個別覺悟與娜杰塔一般高的理想主義者,也是無法撼動那些現實主義者的根基。現實主義者龐大的基數,讓他們的意見根本不可能被忽視,在這個****的年代,真正有權利去追逐那些看似美好的夢想的人畢竟只是少數。絕大多數的人,不管是帝國的,還是革命軍的,所看中的,倒可能僅僅是一碗飯甚至一杯水。
對于這些在底層苦苦掙扎的人來說,那些高層們所謂的宏大的夢想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對他們產生任何的吸引力。真正吸引他們的,只是革命軍那對于他們更加有力的利益保證。
不過,之前的革命軍無疑浪費了這種信用,對于百姓比帝國方面更加的嚴苛,更加的殘酷,使得百姓們不再對于這個自私的自認為高尚的組織抱有任何的希望。這更是直接導致了帝國方面輕易地攻佔了革命軍的大本營。大量的百姓因為對于革命軍的痛恨,失去了土地和家人的他們用著自己微薄的力量向著帝國透露了革命軍的一個個據點,通報出據點的一個個薄弱之處。正是這種民心所向,讓得革命軍本來就不強的實力面對帝國那堂而皇之碾壓過來的強大勢力,更是無可奈何。
萬幸的是,在那之後,革命軍分成了好幾股勢力。
目前存活下來的,只有娜杰塔這方以及奧貝爾格那方,還有一個不知名的人統率的隊伍。
革命軍的一分為三,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這一組織得以保全的關鍵。
三者的觀念各不相同,也就逐漸形同陌路。
但是,在那場戰役中,娜杰塔的收獲卻事實上可以說是革命軍中最大的。
不僅扭轉了自己在革命軍中地位的劣勢,更是主動掌握了足夠的權力,樹立了足夠的名聲。作為從帝國最強的艾斯德斯手下兩度逃得性命的心思縝密的女將軍,娜杰塔的名號可是在革命軍中響當當的。如此強大的名聲,帶來的好處更是顯而易見。大量的有才之士紛紛聚集到了這位革命軍中最了不起的女將軍的麾下,為她的夢想而奮斗著。
更重要的,卻是,娜杰塔經歷了這幾次事件的沖擊後,漸漸地把握了人心,知道了人們那種無可救藥的劣根性,想到了從根本上解決這種弊端的方法。
先以利趨之,然後則是在潛移默化中影響這些具有可塑性的人才的思想觀念,讓他們樹立更高的道德目標,以挽救帝國為自己的任務,進行更加徹底的變革。
從物質層面到達思想層面的方法,雖然听上去功利,但事實上卻是最有效的。
在一個連物質都無法保障的地方,精神層面的修養更是無從談起。
我們可以想象,如果我們每天都是渴望著吃到一頓飽飯,我們又怎麼可能擁有拯救世界這樣宏偉夢想的覺悟,正常的想法無論怎樣都應該是那個地方的剩飯很好之類的吧。
所以,沒有物質基礎的保障,夢想就只是白日夢。
娜杰塔已經看透了,所以她的手段也開始變得成熟起來,更加穩重起來。
革命軍的錯誤也得到了一定的板正,名聲也開始得到了恢復。
但是,現在的這個第一戰卻更是至關重要。
與艾斯德斯騎兵隊伍的交戰,讓娜杰塔深深認識到了雙方軍隊戰力的差距。而磨平這種差距最簡單的方法,正是消滅對方的統帥。沒有了統帥的隊伍,戰斗力立馬就會大打折扣。
娜杰塔也很清楚這種想法的可笑。倒不如說己方統帥被艾斯德斯直接殺死的概率會更大些吧。這種沒來由的可笑想法真是無法讓人信服。
但是,娜杰塔卻更加清楚。在自己對于這個國家進行革新的途中,是一定會與艾斯德斯這樣的人物產生沖突的。自己雙方一定會有一方付出血的代價的。但是,現在卻絕對不能再回避了。一旦再度躲避,自己的心中就會產生更深的心理陰影,那時戰勝艾斯德斯就成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現在,正面的對陣,卻正是自己擺月兌之前那個不成熟且懦弱的自己的機會。
娜杰塔的眼神中散發著犀利的光芒,銳利地望向那座裝飾華麗的教堂。
……
「是時候引爆這一切了。」安寧道教主的眼中流露出戲謔的神色,仿佛自信得能夠將外面的所有人玩弄于手掌之間一般。
他的屬下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低下的腦袋讓人無法看出他的表情。
「去吧,米維特。」教主說道,「讓他們看看我們安寧教所存在的力量!」
身著黑色緊身衣的男子抬頭望向這個雄才大略的教主,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教主似乎早已見怪不怪,對于屬下的這種無理沒有生氣,只是微笑著看向對方。
「謹遵教主的旨意。」平淡的語氣中包含著一種潛藏的激情。
「好。」教主平靜地看著對方轉身離去的身影,依靠著身後華麗的座椅,默默地從身旁拿出一副面具來。象征著教主身份的安寧道面具,被教主緊緊地扣在臉上。
「然後,就是有趣的游戲了。」教主低聲念道。
漆黑的教堂中不覺中已經遍布了一種恐懼的氣氛。
……
「塔茲米。」艾斯德斯看著面前這個清秀的少年,溫柔地將對方攬在懷中,像是在抱著自己心愛的玩具一般。
塔茲米的臉蛋早就變得通紅,雖然知道這個女將軍的這種抖S性格已久,但是塔茲米對于對方的這種熱情還是感到非常的不適應。如此豪放的女性,可謂塔茲米生平僅見。尤其是對于對方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身高,塔茲米總是有點默默的不爽。
雖然不否認自己對于這個熱情的女將軍的喜歡,但是,塔茲米總是抱著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總是希望自己是主動進攻的那一方,但是可惜的是,塔茲米為此而做出的努力似乎並沒有什麼卵用。
日夜辛苦的鍛煉,終于有了壯實的肌肉塊,個子也長高了一些,但是與艾斯德斯的身高相比,還是矮很多啊!即使不提身高,艾斯德斯那深不可測的實力更是讓塔茲米的幻想完全的破滅了。塔茲米經過鍛煉後辛辛苦苦戰勝的危險種,竟然只是被艾斯德斯輕易地甩幾塊冰就能擊敗,塔茲米的憋屈感可想而知。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堂堂塔茲米,將來要在帝國建功立業的強者,竟然在狩人里面被所有人當做了吃艾斯德斯軟飯的。更有甚者,把他直接當成了吉祥物。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爺爺能忍,姥姥也不能忍!
塔茲米繼續努力著,但又一次被艾斯德斯的蹂躪宣布了幻想的告吹。
雖然確實沉浸在艾斯德斯那波濤洶涌的雙峰之中,但是塔茲米想要的是自己采取攻勢而不是被動地享受啊!男子的氣概,都去哪兒了!
這種當場秀恩愛的舉動,實在是讓旁邊的人也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蘭依舊戴著那副假面孔,看不出喜怒,但是他身體那微微的顫動明顯表示了他那平靜的虛假性。
威爾,這個在狩人中與塔茲米最聊得來的人物,也是最認可塔茲米實力的人。這個看似弱小的男孩,竟然能夠與不用帝具的他將將戰成平手,讓得威爾也是大吃一驚。但是,可惜的是,威爾在狩人中一向被大家貫之以打雜的名號。這個來自大海的男兒的判斷明顯並沒有什麼說服力。反而因此招到了一陣嘲笑。于是,威爾現在機智地學會了閉嘴,只是用一種看著仇敵的樣子看著痛並幸福著的塔茲米。
即使只是四個人,但是狩人的戰力卻毋庸置疑。
與同樣是四人的夜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
某家宅院,艾茜婭出神地望著窗外,一邊想著蘭的任務完成狀況,一邊又想著那個可愛的小女孩伊婭。本來應該對于那個情敵異常記恨的她,卻在被對方救了之後對于那個活潑純真的小丫頭產生了莫名的情愫。
到現在,艾茜婭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究竟是誰了。
卻听得門口「咚咚」的敲門聲。
艾茜婭的傷勢雖然痊愈了,但是已經完全失去了戰斗能力,所幸有艾斯德斯庇護著,倒也沒有接受像是以前那些服藥者在失去戰力之後被處理掉的命運。
但是,艾茜婭還是感到了,自己的時日恐怕已經無多了。
左右手耷拉在身旁,艾茜婭走了過去。身體的月兌力,讓她不由得感到了一陣眩暈。
總算是強撐著將門打開了。
門口站著一個她早已認識的少年,甚至曾經還對他產生過一些微妙的情感。
但是時間的流逝,那份情感早就因為立場的對立而消散了。
現在,他站在這里,又是為了什麼?
艾茜婭不由得警惕起來,難道對方終于忍不住要來取我的性命了嗎?
看著艾茜婭如臨大敵的樣子,洛亞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自己看起來就這麼凶神惡煞嗎?
「艾茜婭,不要這麼緊張,我找你來是聊聊一些事情的。」洛亞無奈地擺擺手,試圖用溫和的話語消除對方那過度的警戒心,與一個像是炸毛的刺蝟般的人談話,無疑是一種痛苦。
「談事情?」艾茜婭有些疑惑,但是馬上扳起了面孔,「作為敵人的我們有什麼可談的嗎?」。
看著少女的這種樣子,洛亞有些莫名的心痛。
他知道,當時精英組的每個同伴都是純真善良的,但是現實的殘酷卻讓得他們彼此分離,成為相互的對立面。而時間的流逝,現在曾經的那些同伴,又還剩下多少?為何要相互傷害,為何要相互對立?這一切,萬惡的根源,難道不是來自這個破舊不堪的帝國嗎?
如果有罪的話,我希望自己來背負,不想再看到同伴的疲態,不想再看到同伴的眼淚,更不想看到赤瞳的傷痛。
洛亞這般想著,抬頭看向對面的那個已經形同陌路的艾茜婭。
「我們真的就不能再好好談一談了嗎?」。聲音中蘊含著莫名的悲痛,刺激得艾茜婭的身體也微微地抖動了一下。
艾茜婭也抬起頭來,這才發現那個少年的似乎也有些變了。少了原來的那份孤僻與傲慢,像是變得踏實和平和了起來。究竟是誰讓對方變化的這麼大的呢?赤瞳嗎?那個女孩果然不簡單呢。
突然,艾茜婭掃視的目光突然停住了,她像是呆滯了一般,看著洛亞那雙並沒有因為塵世的腌而變得渾濁的依然澄澈的雙眼。艾茜婭不由得想起自己與對方初見時,那意氣風發的身影和晶瑩澄澈的黑色眼眸。就像是獨立與這個世界之外的超然,讓她這個孤僻的人感到了一點共鳴,感到了一些羨慕,堆積出了異樣的感情。
現在,再看到對方的雙眼,艾茜婭仿佛又想起了精英組時的生活,還真是值得懷念的童年啊。她似乎也沒辦法壓抑自己的情感,眼眶上微微有些紅腫,聲音有些嘶啞︰「說吧。」
看向對方,發現對方也看向自己,洛亞感到自己與對方的隔閡好像突然消除了一般。
「好啊,那我就說了。」
清亮的嗓音縈繞在艾茜婭的耳畔。
「好啊,那我就說了。」
同樣的黑發,同樣的黑眸,數年前那個孤傲的身影仿佛與眼前這個男孩完全地疊合了起來。艾茜婭有些慶幸,也有些哀痛,自己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純真了。染血的雙手,讓自己已經變得不再純淨。
但是,她也不知道洛亞那雙手上染的血比她要多了多少。純淨,是心靈對于夢想的不懈追求。不是任何可笑的原因可以改變的。
「你果然還沒有變。」淚水自少女的臉頰滑落。
那一刻,少年感到了彼此間心的距離從來沒有這般近過。
「你不也沒變嗎?」。溫和的的聲音讓少女自妄想中回到了現實。
「不,我染血的雙手早就讓我不再純淨,我已經無法再面對自己的罪行了。」艾茜婭有些痛苦的緊閉上雙眼,聲音也變得顫巍巍的。
仿佛能感到少女的痛苦,洛亞扶住了對方搖搖欲墜的身體。「不要胡說了,好好想想自己吧。我的手上染的鮮血比你多多了,但我並不認為我就不再純淨。」
「?」艾茜婭抬頭看向這個成熟了許多的少年。
「有些人,阻住了你的道路,自然非殺不可。」少年的眼神眺望向天空,仿佛是振翅待飛的雄鷹般,氣勢蓬勃,「這些人,你不必為他們感到悲傷。」
「洛亞……」艾茜婭的的聲音依然含著哽咽,「我真的無法這般決然啊!」
「你果然還是太天真了……」洛亞無奈地看著這個被夢想扯得支離破碎的可憐少女,長嘆一聲,「有些時候,生與死只是那一個抉擇之間的事情。你不殺他們,死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