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讀那麼多書,不入仕途去懲罰天下的壞人,難道以後讓別家也出我在近南縣發生的那種事嗎?這天下還是需要有才能的正義之士的。」榮兒揚揚黛眉,咯咯地笑,「有信哥是怕考不上,被我們笑話吧?」
她這麼一鬧,氣氛緩和下來。
固氏本來是個明白的人,這時停止抽泣,慢慢平靜下來,說道︰「這事他二叔的確太傷情份。我不想為難你們,也沒辦法拿你們當奴僕。到底怎麼樣,待他爹回來後再說吧。」
「二嬸你們不是給我們帶了禮物回來的嗎?這時我娘該午休了。我跟你們去看禮物。」榮兒知道固氏實際上沒事了,讓爹回來作主,其實是給大家一個台階下。依爹的作風,頂多就是處罰二叔。
「我們不妨礙嫂嫂休息。」範氏和孩子們起來,擁著榮兒去客院隨行帶來的禮物。
範家在東ˋ平州有座織織坊在當地小有名氣,每次從東平州來安平府都會帶不少專門為安平府制作的絲織品。這次也不例外,又把範家最好的絲綢帶了十匹來。
另外有些東平州的小玩意和小吃食。
「瞧這精美的花色,和柔軟光滑的緞面,快趕上進宮的貢品。」榮兒撫模著鮮艷好看的綢緞,很贊嘆範家的絲織和印染工藝。
「趕南方的雪白繡錦還是差一點。」範氏對此總有遺憾。
「嗯。各地出的蠶絲有些差異的關系。」
「我娘總說技術還是不如南平州的精細。」靈芝在一旁說。
「這次我還擔心你和哥哥、妹妹要年底才會回來。」榮兒抱起一匹素絹,邊看邊思索。範氏對絲織和刺繡都有很深的經驗。每年有好幾個月都在娘家,幫著打理絲織坊生產的事。這些日子她心里可是盼著範氏會來安平府一趟。
範氏對有信的學業管得很緊,這兩年都是過年時一家人來安平府一趟。春天回東平州娘家。
「出那麼大的事。我在東平州怎麼呆得順心?」範氏眼楮又是一紅,滿臉愧色,仿佛應清華的過失有她許多的責任。
有信一直規矩地坐在一邊,見她看罷絲帛,打開個箱子,取出一對白淨的瓷器,笑道︰「榮兒你看我外祖父家為大伯父特燒的這對瓷器如何?」
榮兒蹲在箱子前看著這對半人高的大瓷瓶。白淨若玉,瓶身上的蘭草栩栩如生。不由嘖嘖贊嘆,「範家五舅舅這畫可是一絕。」
心念一動。對門外的語梅說,「你去小西院把從晴叫過來。」
「這是我外祖父和五舅舅專門為在則燒制的一套文房四寶。」有信又取出一個尺長的硬紙盒子,揭開蓋,露出一套瑩白有趣的文房用品。
「這麼有趣?這筆架、筆筒都是動物造型?還有這套筆桿…天哪…象玉的一樣。範家的窯技可是大長啊。」榮兒驚喜不已。
「我五舅舅這兩年把畫畫的時間分了許多用到燒窯上。研得一套精窯燒制心得。用的材料、心思都不一般。這些可是專門為安平府燒制的,對外我們還沒顯露這樣的技術,怕惹麻煩。我外祖父說一年能保證不少中上窯品供應給外面就夠了。」靈芝自豪的說。
「我爹爹和二哥怕是要喜壞了。」榮兒笑靨如花。
心中暗嘆,當初祖父和範家結姻,第一看上了範家祖父的人品才華,第二喜歡他為人實在不貪婪,對子女的教養既嚴格又寬仁。
外祖父以前就說過範家不愁發財的,只範正高為人有見識又有節制。
「這是給大哥哥的茶器。」有信又露出一套上等瓷器。
男眷的禮物主要是瓷器。女眷都是絲帛。
範氏見大家高興,情緒舒緩下來。從一角挪過一壇酒,「還有這猴兒酒,是給大伯父、大哥、在則特制的養身酒。」
「每次你們回來都帶這麼多東西,都是外面沒有的稀有物品,放在外面賣的話,我看這絲帛不下五十兩一匹,還有這瓷器都是藏家喜愛的好東西。」榮兒感慨地直起身。
「二小姐來了。」語梅在外面氣喘吁吁地說。
跟著從晴喘著氣進來,兩眼明亮地看著榮兒,「听說妹妹找我?」
「你平日一心讀書寫字畫畫,有一定的造詣,我請你來欣賞二嬸他們帶來的東西。瞧這些絲帛上的花紋,還有些效瓷器……」榮兒指著滿屋的東西笑著對她說。
從晴激動地這看看,那模模,不時贊嘆,「果然都好精美。範家五舅舅的畫藝簡直可以和當今大畫師相比。」
「我雖沒你懂這些,和父親書房里的藏的現世的畫師之作比,我看範家子舅舅這畫大有過之而不及之勢,而且畫風自成一派。」現在的榮兒比之前的任何部分靈魂都具有更高的審美能力,畢竟有部分來自未來世界。
「二姐你的琴彈得好,畫畫得好,不是早想能再精進嗎?要是你真想進步,可以去東平州跟著範家五舅舅學習一段時間。」
靈芝在一旁熱情地道,「我三舅舅的琴藝也極好。」
從晴兩眼發光,卻有點不敢想,看著榮兒直抿嘴。
「你要是想去,找個時候我可以陪你去。」榮兒神秘地對她眨眨眼。
從晴兩眼大放光明,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妹妹對自己真是太好了。
「不相信我?」榮兒笑眯眯地看著她。
「若是那樣太好了。我怕爹不會同意。」從晴高興得聲音有些變聲。
「過陣吧。等嫂嫂滿了百日再說。」
從晴高興地直點頭。
「二姐會彈些什麼曲子?我會彈《高山流水》和《東海問龍》了。」靈芝自小受到範家的影響,琴棋書畫學得也極好。
「你倆是知己。從晴為何不請靈芝去你房里作客?你們好談談書畫和彈琴。」榮兒笑道。
「請靈芝妹妹去我屋里玩會吧。」從晴以前听靈芝彈過琴。知道她有天賦,又有舅舅指點,技藝很是出眾。這時得了機,會拉著靈芝的手就走。
範氏看著她們象兩只歡快的小鳥飛出去,覺得榮兒和從前真的很不同,眼前這個榮兒更親可愛。
「東西看得差不多了。二嬸。我們說點別的事吧。」榮兒看著範氏道。
「信兒。你和平兒收拾下。我和榮兒說會話。」範氏吩咐,平兒是她的丫環。
「我們去花園走走。」榮兒挽著範氏,親昵地出去。
這孩子真的變了,從沒這麼親昵地挽過自己。範氏好感嘆。這感覺沒有做作。很自然的親近。可見現在的榮兒真的喜歡她這個二嬸。以前榮兒對她有欣賞,有喜歡,可沒這麼親近。
從客院外面沿東面的走廊。徑直去了大花園,兩人邊走邊說
「二嬸。听說你家的紡車不夠大。可是南平州那幾家大絲織行都是定制的大型紡車。你和範家外祖父沒有考慮過這事麼?」榮兒好奇地問。
範氏道,「一年下來坊得一千匹絲品、三千匹棉品、三千匹細麻品,還有釀造坊和瓦窯坊。以已經夠範家忙碌和掙錢的了。」
範家一年下來的收入在淨利六千兩以上。但家里人多,範氏的父親和他弟弟沒有分家,加上兩家的兒孫,有二十五人,還不算養的下人在內。到年末兩家人分帳,平均一家分得三千兩銀的樣子,在百姓中是非常富足的人家。
安平府在東平州有個很大的布行,主要貨源就是範家的紡織品。安平府在會京城沒有鋪子。這是榮兒的遺憾。
「會京城素絹消耗大,不只婦孺可做衣服。文房四寶和禮品包裝里使用也極多。還有為什麼你們不生產些混絲的棉品?一般人家舍不得穿綢羅綾段,有點錢的人家,又覺得絲織衣不耐穿,如果七分棉混三分絲……這可又多了一個貨品,說不定買的人很多。」榮兒和範氏談論道。
範氏若有所思道,「市面上純棉純絲純麻的多,混紡的極少。」
「不妨一試,而且混紡的絲棉可能銷路會極好。若是二嬸怕不好銷,你們生產出來,我讓人運到近南縣去賣。那里離南平州近,夏天時比會京城熱,南來北往的人多。你要敢造,我這就可以先付你定貨的錢,先定一千匹絲棉,五百匹素絹。」榮兒有想法。
「你要想賣,我們可以專門為你生產一千匹絲棉。」範氏笑著,心里有些奇怪,榮兒以前對鋪子的事從不會這麼仔細的考慮。有點錯覺,她不是說笑著開心的嗎?
「不如二嬸和我合伙做點自己的生意吧。」
「安平府和我們範家的田產、鋪子夠多,從不缺錢,你怎麼有這樣的想法?」這個提議暗暗嚇了範氏一跳。榮兒的樣子不象開玩笑。若當真,此事也開不得玩笑。她是個正直的人,對榮兒如同親生,所以毫不藏話。
「一路上你也有听到不少風聞吧?」
「有听說。可是會寧侯前些天不是來過安平府嗎?」。
「二嬸。現在是太平盛世,但凡事又難以預料。我現在對會寧府沒什麼好感。將來可能要做老姑娘的。咱們女子不能干爺們的事,可是多賺點錢不是壞事,不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嗎?還有,二叔雖然有些田產,有兩個鋪子,你也有些陪嫁,可是跟著有信哥和靈芝就長大了。你可別嫌銀子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過些年什麼時候又來點戰亂動蕩,這有錢總比沒錢好過。再說你有錢了,想做點善事,也使得上力啊。」
範家在東平州經常做善事。榮兒這話直接戳中她的心坎。
但範氏沒有立即應諾,只是笑道,「我榮兒這次受傷後,不僅懂事,體貼人了,還關心外面的人事了。」
「二嬸。我可不是白幫你的哦。」榮兒笑著有點滑頭的說。
範氏被她逗笑,「二嬸先前還沒謝你。」
「我說的你考慮,也暫別告訴我娘。你要同意了,我再想法在會京城租個鋪子。你可別以為我沒地方賺錢。」榮兒坦言道。
範氏道,「你現在就是個小富婆,在近南縣已有不少次產。你哪缺那點錢?」
「可我也不嫌錢多。」榮兒認真的眨眨眼。
「過兩天我回你的話吧。」範氏點頭道。
「這次有信哥回來了,就一直住下來了,跟著我叫娘找人裝繕東安院,讓他和二哥住東安院專心讀書。直到科試通過。我可是期待有信哥將來能入戶部。」榮兒一本正經地說。
範氏驚訝道,「你有信哥還真有這個想法。」
「有信哥讀書用功。不過考狀元,不僅要有才華,听說也講技巧。不然會京城那些民間專講應試的學館的生意會那麼旺?」榮兒在東安院外的假山停下。
前世有信也是考了兩場科試都沒通過,還是會寧府給幫忙安了不錯的職事。
還有靈芝的婚事,都是她給挑的。
範氏不得不完完全全重新地認識這個孩子。
「我二哥可是立了誓言,將來科試不中前三甲便無臉進安平府。」榮兒雙手負後,搖搖可愛的小身子。
「在則好有志氣。」範氏嘆道。
榮兒又挽起她,「我們去小西院听從晴他們彈琴。」
秋風亭那邊傳來動听的琴聲。
「我想先去看看你大嫂。」範氏記掛著要先看看許氏。
「我們先去看大嫂和瑞兒,然後去小西院坐坐。」榮兒同意道。
「語琴。請你去叫有信把南安院的禮物給我送來。」範氏客氣地對後邊的語琴說。
語琴轉身而去。
範氏很會處世,以前在安平府時,除了正院,每個姨娘的住處都會去小坐。看看空落的東安院,心中升起莫名的難過,暗嘆薜姨娘不安份,真是害人害己。
兩人去了南安院,先去看了晟瑞,然後範氏獨自去了許氏房里,榮兒留在晟瑞屋里逗他玩。
沒一會,有信和平兒、語琴把南安院的禮物送到,榮兒出來,叫惜香收下。
過會範氏從許氏屋里出來,叫有信他們又回去取小西院的禮物。
兩人邊走邊說,「你大嫂養得不錯,瑞兒也長得好。看到他們我放心了。」
榮兒沒把南安院的事告訴她太多,待時間久了,有的東西範氏自然會明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