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眼間,台階上的小石坑凝滯了綺箏的目光,曾經的一段故事浮出腦海,綺箏快步走到石坑處,緩緩彎膝跪于坑中,抬眸仰望蒼穹,衣衫濕透,雨水混著眼淚滑過臉頰。
李常海見狀忙撐傘走到綺箏身邊,替綺箏遮住了雨,道︰「嬪主您這是何必呢,老天爺的意思哪能咱們說了算,說不定那個呂大人是運氣好,老天爺幫他叫醒了皇上,可是嬪主您不是大臣,見皇上說的自然也不是什麼造福黎明的事兒,難不成你還真想跪在這兒求來一聲驚雷?」
「李公公你別管,本嬪要跪在這兒,直到皇上出來為止,公公就當沒看見罷了。」綺箏雙目無神,淡淡道。
李常海看了看殿門,焦急地道︰「嬪主,這麼大的雨您跪在這兒玉體怎麼吃得消,嬪主還是快些回去吧,不到天明,皇上是不會出來的。」
綺箏娥眉深鎖︰「這是本嬪是事,李公公的好意本嬪心領了,公公且回去吧。」
「哎。」李常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退回殿門前,無奈看著綺箏跪在雨中。
轉眼深更,雨漸漸小了起來,乾寧宮燈火已熄,綺箏身子微微有些搖晃,水滴順著發絲滑到額間低落,轉眸看了看遠處,嘉懿出宮的時辰愈加臨近,回頭看著緊掩的乾寧宮殿門‘怎麼辦,我是繼續等皇上出來,還是去攔住嘉懿,倘若我去攔駕,僅憑我一人之力怕是難以對付太後,到頭來非但救不了嘉懿,自己怕是性命堪憂,還是繼續等吧,離天明還有幾個時辰,送親的隊伍走不了多遠,等到皇上出來了,再派人去攔也不遲。’思罷,閉目,靜靜跪在雨中,仍無比期許著那聲驚雷。
天明,雨停了,微風拂過,全身濕透的綺箏雙手覆上肩,不禁顫顫發抖。李常海走了下來︰「嬪主,你看這天兒都亮了,別說是雷,雨都停了,嬪主就這樣硬生生跪了一夜,豈不是白費,好了,嬪主快些起來吧,皇上要上朝了,奴才這就去叫皇上。」
「本嬪沒事,李公公快去。」綺箏忙道。
「哎。」李公公無奈地嘆了聲,轉身走人乾寧宮。
綺箏手支著地爬起,雙腿癱軟無力,幾欲跌在地上,踉蹌地走到殿門前,倚靠著柱子,等待傳召。
李公公出了殿來,看見綺箏神色有些著急,忙說道︰「嬪主,皇上說了,今個兒不早朝,嬪主一時半刻怕是等不到皇上了。」
綺箏聞言,頓然一驚︰「公公沒有告訴皇上本嬪有要事求見嗎?」。
「奴才哪敢多說,听了皇上的吩咐就得出來,這不,奴才還得差人去前庭傳旨,讓各位大臣都散了去,嬪主還是趕緊回宮,找個太醫瞧瞧才是,這淋了一夜的雨……。」
「前庭,大臣。」綺箏嘴里輕念著,沒待李常海說完,便轉身搖晃著身子出了乾寧門,快步向前庭走去。走到廣場,綺箏躲到一邊,靠著石欄桿喘氣,等到來宣旨的太監傳了旨意,等在廣場里的官員才散了開來。綺箏忙走了過去,四下尋找,終于發現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爹,跟我來。」綺箏拉了拉傅任賢的衣袖。
傅任賢跟著綺箏走到角落里,看見宮女裝扮又全身濕透的綺箏,鎖眉道︰「箏兒,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綺箏顧不得多說,跪在傅任賢面前,涕道︰「爹,求求你答應女兒,救救嘉懿長公主吧。」
傅任賢忙扶起綺箏︰「箏兒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有什麼事說清楚。」
「爹,太後瞞著皇上讓嘉懿公主與金國和親,此事萬萬不可,女兒好不容易從太後眼下逃出來想求見皇上,可是等了一夜也沒見到,女兒實在沒轍了,爹快想想辦法把送親的隊伍攔回來吧。」綺箏央求道。
傅任賢捋了捋胡子,無奈地說到︰「和金國和親一事遲早要有個了解,皇上不願,爹也不願,可是也不能斷然回絕,既然太後出面送嘉懿公主去,那爹無權干涉,箏兒你也不應插手此事,否則會惹禍上身。」
「嘉懿公主是為了救女兒才答應去和親的,女兒一定要救她,而女兒能求的只有爹你了,爹不是說過,會不惜一切地幫女兒嗎?」。
「那是說的你身犯險境的時候爹才會不惜一切地救你,而不是為了大寧的公主搭上整個傅家去和太後作對,箏兒,你能平安,爹和你娘就放心了,千萬別給自己找麻煩。」傅任賢勸道。
「爹,你就……。」
「岳父,為何散朝了還不會回府。」聲音傳來,打斷了綺箏所說。
傅任賢回頭一看忙向綺箏使了個眼色,綺箏低下頭去,站在一旁。
「這是?」裕親王走近,指著綺箏道。
「她是箏兒的宮女,是箏兒派來看望我的。」傅任賢忙道。
欲親王沉下眼,緩緩問道︰「綺箏嬪主,她還好嗎?」。
綺箏愣了片刻,沉著聲音說︰「嬪主一切都好,裕親王和傅大人不必掛心。
「那就好,岳父,不如去本王府上小坐片刻,綺姝老是念叨著您的身子骨,估計得讓她親自看您一眼才能放心。」裕親王笑說道
「好。」傅任賢應道,言罷看了綺箏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和裕親王一道離去。
綺箏緩緩抬眸,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淚止不住滑落,跌坐在地上,靜了片刻,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又忙撐起身子,向紫華門走去。
看見了那個身影,綺箏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道︰「祁將軍。」
祁桓翊看見了綺箏,快步走了過來,問道︰「怎麼了,快擦擦。」拿出手帕遞給綺箏。
綺箏抑制不住焦急,接過手帕攥在手里,忙道︰「祁將軍能否攔住嘉懿公主的送親隊伍。」
「好。」祁桓翊立刻轉身,走了幾步對一個侍衛道︰「立刻召集一對人馬隨我出去。」
綺箏緩緩走到祁桓翊身後,輕道︰「將軍不問為什麼嗎?」。
祁桓翊稍側眼︰「只要是你開口,不問原由,我都做。」
一個侍衛牽來一匹馬,祁桓翊跨上馬去。
「將軍,若出了事,將軍盡管推到我頭上,昭瑄殿婉儀,傅綺箏。」綺箏看著祁桓翊,忙道。
祁桓翊沒有回頭,手握緊韁繩,淡淡道︰「嬪主,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與嬪主無關。」說完,領著七八個隨從策馬而去。
綺箏看著迅速消失的身影,愣在原處,忽然眼前一片模糊,身子漸漸下落,倒在了地上……
乾寧宮,宮人打開殿門,元帝拉著文月走了出來,站在殿門前,文月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了那個石坑上,道︰「皇上,那里為何有個石坑卻遲遲沒人來修善呢,這里可是乾寧宮,內務府怎能這般馬虎。」
元帝笑了笑︰「那個坑沒人敢動,可是有原因的。」
文月看向元帝,饒有興趣︰「哦?皇上快講講,這坑有和來歷。」
元帝看向一旁侍候的李常海︰「常海,你可知道?」
李常海想了片刻,恭敬地道︰「回皇上,大概,大概是因為昨個兒傅婉儀在那兒跪了一夜的緣故吧。」
元帝聞言,笑說道︰「胡說,人跪一夜怎麼能跪出坑來。」又漸漸響起李常海剛剛的話,沉了臉色,側眼道︰「你剛剛說什麼,傅婉儀在殿外跪了一夜?」
李常海道︰「回皇上,正是,傅婉儀想求見皇上,可是太後娘娘有旨,昨晚誰也不能打擾皇上,否則就會重重責罰奴才們,所以奴才不敢稟報,傅婉儀就硬是在雨里跪了一夜,也許是想效仿呂大人,感動上天,降下驚雷吧。」
「皇上,姐姐既然已經走了,就說明沒什麼要緊的事,皇上別擔心了。」文月勸道。
元帝沒有開口,獨自移步出了乾寧宮,留下文月和李常海站在殿門前不知所措。
昭瑄殿,綺箏緩緩睜開模糊的雙眼,頭腦暈眩不堪,一雙手伸來將帕子搭在綺箏的額頭上,待視線漸漸清晰,看清床邊的人,心下一驚,嘴里輕念叨著︰「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