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你會心軟,為他們向我求個情什麼的。」
颯颯夜風中,粟梁原本不大的聲音也顯得格外響亮。
可惜听他話音的人心思根本早就飛了,待他說完後許久才「啊」了一聲,一臉茫然。
對此粟梁不以為意,他聳了聳肩,滿臉的大義凜然,也不管蘇幕遮是什麼反應,自顧自地說道︰「不過,求情也沒用,我這個人從不因私廢公,拒絕你的說詞我已經想好了,你一人的安危牽連甚廣,可大可小,不是……」
「我不覺得,不能再保護我算什麼懲罰,所以又何必求情呢?」蘇幕遮打斷他的話,見他一臉的意猶未盡,不由得微微一笑。
「得,得。」粟梁擺了擺手。
不過兩三句話功夫,粟梁已不復適才的冷硬,又恢復為往昔的漫不經心,蘇幕遮側頭看了他一眼,又道︰「話說,這()些暗衛的隊長是誰?不會是林若楓吧?」
「不是,」粟梁咧嘴一笑,「你知道規矩的。多的我再不能說了,除非你自己猜得出來。」
「……天色這麼晚了,你不用陪我了,先回去吧。」蘇幕遮下了逐客令,她覺得和粟梁呆在一起,時間不能過久,頭會疼的。
「那可不行,你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你有什麼閃失,我怎麼對得起阿楓啊,」粟梁特別自然地接過話頭,擰轉了方向,而後輕松的說道,「你去和兩個丫頭解釋幾句。告訴他們有我在,放寬心,該睡睡,該干什麼干什麼,去吧去吧,我等你。」
說罷他一路向北,聲音飄蕩在空中︰「我餓了,想煮碗面吃。你家還有什麼好吃的沒有……」
不走也好,還有一堆疑問想問的,是只要猜中就告知嗎?那正好。長夜漫漫。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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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了三分,夜已深沉。
距離蘇幕遮離開笑笑幫分舵也不過半個多月的光景,位處茉莉巷的分舵卻已經大為變樣了。
分舵左右兩邊的鋪面俱已被笑笑幫盤下,推倒了隔斷的院牆。打通成一個佔地不小的宅子。分為左院右宅。
左院是分舵原本有的那些設施。藥房啊,倉房啊,賬房啊等等。以及為了醫藥監監長能辦公而專門闢出的區域。
右宅則住了笑笑幫中的重要人物,除了昔日的幫主蘇萬兒外,畫堂、平山和夕照也一人佔據了一個小院子,畢竟他們身為護法,在幫中各司其職,是蘇萬兒的左膀右臂。
男女糅雜地居住原本是蘇萬兒想都不願想的,但現下也只能暫時忍耐了。畢竟林諾已走馬上任,緊鑼密鼓地「監視」起笑笑散的生產。
穿過一道院門,再穿過正房的門,拐上一拐便到了寢室。一挑簾籠進入內室,燈下之人抬眼招呼道︰「你來了。」
如此熟稔的語氣,仿佛來人與這院落的主人是極其親密的親故,殊不知,若是白天,主人此刻已半跪行禮,口稱「屬下」了。
桌上油燈的燈芯壓得極低,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暈黃的燈光中,畫堂的面容若隱若現,愈發嬌柔。
蘇萬兒冷著臉,畫堂安坐桌邊的舉動看上去格外刺眼,若是還在滇州……
可惜今非昔比,這里是雍京,而非滇州。
「蘇經歷,這麼晚了,怎地還不休息?」畫堂笑吟吟地問道。
「經歷」這個稱呼听得蘇萬兒一陣堵心,是啊,她不再是笑笑幫的幫主了,除了藥局女使的頭餃之外,她現下還是什麼勞什子的醫藥監經歷。
經歷是監長的屬官,簡而言之,蘇萬兒是林諾的下屬。
「你也不必得意,」蘇萬兒落座桌邊,冷冷說道,「我而今就算是虎落平陽,也輪不到你言辭譏諷,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
「身份?」
畫堂微微一笑,媚態橫陳,只不過媚笑給蘇萬兒看,不啻于是拋媚眼給了瞎子,反而激得她冷聲道︰「你笑什麼!」
「我笑經歷說話當真有趣,我怎麼可能忘得了自己的身份呢,」畫堂斂了笑容,「我現下是醫藥監的驛科大使,每月的俸祿還要從你手里支取呢。」
蘇萬兒听到這里,好似被蟄了一下,臉色發青,畫堂口中的「驛科大使」是個生造出來的名頭,除了驛科之外,醫藥監還設有藥科和戶科,大使分別由平山和夕照擔當。
這二人都是笑笑幫的護法,一個是司種植生產的,另一個則是司賬面和運輸的。
也難怪畫堂不滿,蘇萬兒氣弱,再不濟,生產笑笑散和藥科有點關系,賬面和戶科也算同源,平山和夕照也算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容身了。唯獨畫堂的名頭著實有些不倫不類,她明明是司暗殺的,和什麼驛科有屁關系?
蘇萬兒對上畫堂的目光,不由得有了一分的心虛,好好的一把鋒利刀刃,只能放置在那里落灰,不只畫堂氣悶,蘇萬兒也覺得可惜啊。
「你可以不當這個什麼大使的,」心虛了一瞬後蘇萬兒又調轉槍頭指摘道,「我當時問過你,要不要趁機月兌身,與飛鳳會合共圖翻身大業,是你自己不走的。現如今又怪得了誰?」
「翻身?」畫堂像是听到了什麼好笑至極的笑話,忍俊不禁地說道,「你現今還想翻身?」她冷了神色,「醒醒吧,現如今的你基本上已被架空了,分舵的幫眾逃逸的逃逸,被遣散的被遣散,剩下的沒幾個了。這還是雍京,其余分舵,更不知亂成什麼樣子了,」畫堂說到這里,自嘲似的一笑,「昔日的幫主,已成了個不入流的官員,昔日的護法,都成了些不入流的吏員,還有何指望?」
這也是讓蘇萬兒肉疼的一件事,幾個護法作為大使留用是林諾的主意,可所謂的大使,並非官職,而是官員自己雇佣的下屬,有職務沒職權,俸祿還要蘇萬兒出,等于是她出錢讓這些人給醫藥監干活,簡直是冤大頭。
「指望總是有的,」蘇萬兒不復往日的暴躁,冷靜的說道,「你明日一早就去找張大川,讓他從各分舵抽調些人手過來,我安排他們進醫藥監。」
畫堂微微一愣,這又是要做什麼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