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傳太醫。」雲揚將阡打橫抱起,她青蒼著臉,緊緊扯著他寬大的衣袖,「枕頭下面有凝露丸。」
「你安心躺著。」雲揚伸手到枕頭下面,確有一個紫色錦盒,看樣子是之前服過,兩個空著,雲揚拿起兩顆中的其中一顆:「是這個?」
阡虛弱地點頭,血跡染紅了水藍的床塌:「太醫呢?怎麼還沒到?」他不知是焦急還是憤怒,大手一用力,蘇錦的床幔裂成兩半。
一只手已經把藥丸送到她嘴里,「水,拿水來。」旁邊的憐星遞來一杯清水。
「青羅呢?」阡半睜著眼問。
青羅只穿了細白的襯衣,在後腰系了一下的頭發還在滴水。「姑娘。」她快步跪到床邊,喊出兩個字。
「你不在身邊候著,去了哪里?」雲揚的怒氣震得整個屋子一片沉靜。
「青羅該死,沒陪在姑娘身邊。」她帶著哭腔說出這一句,頭發在背上濕了大片,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氣,阡雙眸深閉,壓出細小的紋。
如夜一路尋著標記,到了山洞。多日不在軍中不知子冉處理的怎麼樣?
以葉子圖案做為標記沒錯,這山洞方圓半里焦黑難辨,平白顯出這個洞來,這洞口藤蔓盤生,近七萬人在里面,還能听到呼呼的風聲,難道,是敵軍設的局?
如夜跨過眼前的碎石,速步帶風,悄然無聲,揚身一躍正抓住洞口的藤條。蕩進洞中,洞中陰暗,面貌尚不可辨。
身子左右兩側各一個兵甲在身的人,如夜左臂一環,右腿後起,這攻擊的兩人動作如出一轍,用力但不夠迅速。
「你們兩個過多久都是老樣子!」如夜此話一出,兩邊的人立刻停手,齊呼「將軍」。
這山洞過于陰暗,如夜依然听出數萬一同人站起的聲音,這軍甲聲他听了太多年。他都快忘了在十七歲之前,他曾滿月復經綸,現在的他哪還有一點文人的樣子。
「將軍你可回來了,我們再在這里呆下去都要發霉了。」如夜在子硯的肩膀用力一拍「你小子!」
子冉抽出隨身配劍,在洞口一陣揮舞,「這下可算能見天日了!」
「將軍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子硯把鎧甲扔給黑如夜,一步跳出山洞。
「攻一線天。」果然如夜一回來,士氣大振。七萬大軍,浩浩蕩蕩,直逼一線天。
「少帥,萬古的軍隊朝著一線天的方向去了。我們是不是要往一線崖上加派人手?」
「不必了,來不急了。」這面具只看得見一雙眼楮,看他這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更增了幾分風采。
「退守護城河。」展皓這才一驚,原來已經到了一決勝負的最後關卡。
「是。」
如夜不想他險走的一步,竟繞過了沼澤地,承晉少了這一天險,省了他許多力氣。
「柴房里的那位,可還听話?」少陵未抬眼,只盯著手中的書。
「王爺,都按照您的吩咐小心‘伺候’著了。」
「小心著,他逃出去不算,若是尋了短見,本王了就白忙活了。」
「王爺且放心。」說完,管家退出了門外。
霜打梧桐,深院鎖清秋。自從那日王府了進刺客,魏王府的防衛可以算是牢固了,現在連一只鳥飛過都難。白綺晴的信條也就越發少了。
那日太醫趕來,阡還撐著沒有沉睡。太醫的臉色一沉,雲揚的臉色更暗得駭人。「恕老朽直言,若不是剛剛側王妃凝露丸服得及時,別說是胎兒,王妃的性命也堪憂啊!」
「太醫無論如何也要保母子二人平安。」雲揚說這話神色憂心佔了怒氣之上。
「老朽自當竭盡全力,這就去給側王妃開方子,關鍵還要小心調理,側王妃不要為瑣事煩心才好。」
「同太醫去外室。」憐星隨了太醫過了隔門。
雲揚從那日起就一直睡在正房,阡不願再追究此事,這王府內卻是人心惶惶。
阡就是在後院小坐,侍衛都會候在半米之外。阡喜靜,這般被人看著,她哪里會舒坦,臉色沒比之前好看多少。這樣一來,話也就更少。
「青羅。」阡喚得這樣輕,卻給人秋風掃落葉,何處不生涼之感。
「近日總是憶起兒時的事。」她伸手拉她坐到身邊來。
「都下去吧!」阡冷聲對身後的人說了句。
「王妃恕在下不能從命,若是王妃有什麼閃失,小人多少腦袋都不夠砍啊!」
「出了事我一人擔著。」阡語氣硬了許多。
身後的兩人對視一眼,帶著其余的侍衛退到了前院。
「記得那時我才八歲,我喜愛的金絲雀死了,我哭鬧了很久,母後都拿我沒辦法。是你告訴我,這世間的人或物沒有可以伴我一生的。」
「姑娘,可是有什麼話要對青羅說?」青羅看著她,有些不自然。
「無事。」
弓箭手搭弓射劍,劍矛如雨。萬古自然是有備而來,如夜等三人揮動配劍,毫發無損。七萬士兵依次向前,盾壘成牆,傷亡甚少。
「將軍,承晉將領冥頑不靈,不要再跟他們耗著了,我們攻城吧!」
如夜不語,承晉的首領在等什麼?承晉既然放火燒山,根據火跡來看,距山洞如此之近,為何不舉兵攻入,或者一陣毒煙就可了事,何必等到今天?他必有深意。
帶面具的人舉起手中劍鞘上擊其背,下打其腿,展皓跪倒在地。
「全部停手。」聞聲,弓箭手全數撤回。
「來人,把展副將給我帶下去。」
「承晉就要亡在你的手里了。」展皓大聲叫嚷,「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萬古的奸細。」
「全體將士隨本帥出城。」
城門大開,帶面具的人一馬當先,承晉軍隊緊隨其後。兩軍兵力懸殊,承晉人馬不足兩萬。
「沒我軍令不得上前。」對面的人單馬走到如夜面前。
「萬古眾將士後退二十米,等我軍令。」如夜大聲傳令。
「將軍,小心有詐。」子冉的馬繞到如夜面前。
「又想違抗軍令不成。」如夜劍眉微攏。
「不敢。」子冉望一眼停在前面的白馬,調轉馬頭。
「今日我與將軍一決高下,若我輸了,放將軍入城,若將軍輸了,就要帶兵離開,永不再犯我承晉。將軍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以一己換數萬人的性命,他亦不願看著,生靈涂炭,血流成河。
「若你我二人,誰死于對方劍下,不得興兵。」面具下的聲音飄蕩于戰場,清靈悠遠。
「好。」
二人驅馬向前,腳踏馬背,雙雙騰空。他們身著鎧甲不便揮展,劍氣四溢,幾次交鋒,均不分伯仲。
只得卸下戰甲重新比過。如夜一身青衫,對面的人軟甲在身。
若是說對面的是個女人,也無不可,男子征戰沙場,怎會如此膚如鵝羽。卸下一身鎧甲更感覺比自己單薄許多。
听說高手之間的對決不是以力取勝,而是以氣貫穿。兩人擦劍而過,彼此的雙眸側對,面具下的人褐色深眸,原來剛才他眼中閃過的驚詫並非錯覺。香味?在軍營之中還燻香嗎?
如夜冷眸一斂,劍在手中旋過一圈,他翻手一揮,面具被劈成兩半,秀發深垂。他已經抵到對方頸部的劍驟然停下。
「是你!」眼前她一滴清淚掛于眼角,他又被她騙了,她眼中無淚。
如夜收會配劍,她就是承晉的主帥!帶著面具是為掩住她眼角的淚窩嗎?
若是知道自己是萬古的將軍,她怕是就不會救自己了吧!
「怎麼不動手?」
「我欠姑娘的救命恩情說過會償還,我華如夜說到做到。」
「我也說過我非有意救你。」
「我從不殺女人。」他馳騁沙場多年,能于他過幾個回合的人曲指可數,她一介女流,實在令他刮目相看。況且她可以直攻他的左肩,勝算會大許多,她卻沒有。
「隨我來。」她上馬急騁,長發如緞。
「駕。」如夜緊隨而去。戰場上只留下黃煙滾滾。
士兵們都面面相覷,這是要如何收場?「你又要違抗軍令嗎?」。子硯橫馬在子冉面前。子冉只得跳下馬來。
「不舒服?」雲揚輕攬阡的肩膀。
阡收起腮旁的細腕,輕輕搖頭。
「你是不是又不听話了?欺負你娘親?」雲揚俯身貼著她的小月復笑問道。
「他踢我了,他踢我了。」雲揚抬頭望著阡,覆手在她圓滾的小月復。
「我們給他取個名字可好?」
「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怎麼就著急取名字了。」阡的縴指搭在雲揚的大手上。
「那還不簡單?取一個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不就成了?」
「那就叫莫……」阡還未說完,雲揚就挺直了上身道:「讓孩子跟你姓?」阡看著他臉上隱隱的怒意,抬起頭笑。
「我是說名字中帶一個莫字。」
雲揚朗目一眯,笑得不無尷尬。
「王爺王妃不好了,宮里傳來消息,說皇太後薨了。」一丫鬟從門外跑進來。
雲揚緩慢起身,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皇太後薨了。」
阡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扶著案邊起身,剛邁出一步,雲揚已經沖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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