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如夜,辨不出情緒。他望著阡,明明他就在幾米之外,她卻不能開口說些什麼,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寂落。
「這個程度,習武還來得急。」如夜說完這句話就徑直走了,阡反應過來,窗前如往常一般空落。他,真的這般孤寂嗎?
湖光秋月兩相和,蟬不知雪,唯恐匆匆說不盡,聲聲啼破。
兩日後,阡把莫葛哄睡了,闔了門,走去正房。
她還未開門便听得屋內的低泣聲,她剛剛還在奇怪,為何守門的丫鬟都不在。
她後退兩步,手指戳出個小洞來,韓琴默手里握著一張紙,淚打在紙上,她一手不捂著嘴,盡可能讓聲音小些,身子卻近乎抽動著,如過她是男人,她真的會忍不住沖進去抱緊她,可是她不是。
阡轉身回了房,等有機會一定和她說清楚。
魏王府整持一新,無論是正房的格局,還是帳幔的顏色,茶杯的圖案。都和燒毀前一模一樣。雲揚一個人站在窗前,望著窗外,下巴和唇上的暗青給他添了幾分頹勢。怎麼會哪里都找不到,她不願意見他嗎?因為他在安寧宮的怯懦嗎?還是因為她被人挾持了?
他不能這麼干等著,這世界上還有誰不想她在他身邊?他這樣想著,只身出了王府。
「兒臣見過母妃。」少陵低頭行禮,被賢妃扶住。
「母妃召兒臣來所為何事?」少陵坐在賢妃身旁的茶桌一側。
「少陵,母妃近日睡不下,吃不好,總擔心你出什麼事情。」她邊說著,手覆在他的手上。
少陵另一手拍拍她的手,先踫到的卻是她堅硬的戒指:「母妃不必憂心,兒臣應付得來。」
「我听聞你還在找那個女人,罷手吧!不要忘了,你的目標是你父皇的位子。」她臉上的憂愁和慈祥不復存在,依然是二十多來于他說話的語氣。
這才是她的母妃,永遠壓不倒的強勢。他甚至想過,到底她愛的是他,還是皇位?
「二嫂,少陵去了哪里?」雲揚等得不耐煩了,這茶都喝了一肚子了,還不見少陵。該不會是刻意不見他?
「王爺去哪里,何時向我打過招呼?」阮嫣站起身來:「五弟不如在這吃頓便飯,等王爺回來。」
「二嫂不必費心了,雲揚還是改日再來。」他說罷起身朝外走。看來他是鐵了心躲著他。
「五弟來我府上,所為何事啊?」少陵此時出現在石路盡頭。
雲揚還不等他走進來,就幾步走過去:「阡呢?她人在哪里?」
「弟妹在哪里,我怎麼會知曉?」少陵的語氣極盡嘲諷。兩個人這樣近的說著話,雲揚雙拳緊握,少陵漠笑而立,倒是嚇壞了站在路旁的丫鬟。兩位王爺要大打出手嗎?
「五弟不是對我說,自己的女人還是照顧得好的嗎?怎麼這會兒又來朝我要人?」
「五弟有時間來我府上問罪,還不如多出去找找!」說完從他身邊走過。
雲揚被他撞得晃動一下,他憑什麼就指責少陵抓了阡?他的確無憑無據。他強壓著心里的怒氣,大步朝外走。
「或者五弟該回府反省一下,這弟妹為何不願呆在你身邊?」
雲揚听了這話,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最起碼我不會把她拱手讓人。」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底氣不足,但他要他記著,是他把她嫁到魏王府,他曾經放棄了她,而他永遠不會。
雲揚說完就離開了,少陵的臉上一陣陰霾。屋內的阮嫣全看在了眼里。
「隨我來。」如夜拉起阡的手腕往外走。阡見院里值夜的丫鬟都看著,也不好掙月兌開來,畢竟他是王爺,她要顧及他的顏面才是,就任由他牽著走。
阡一直很不解,既然如夜被封為王,為何總是見他不上早朝呢?應該是萬古皇帝的特許吧!可畢竟他征戰多年,聲名遠播,又手持兵權。萬古的皇帝難道就不怕他謀反嗎?
風起驚林雀,揣飛不知處。
就這麼任由他牽著,晚風沁透長衫,泛起絲絲涼意。
他為何不帶她走街道,要走這山路呢?穿過一片竹林,如夜倏然而起,他帶著她騰在空中,身旁掠過的風,如披了絲綢一般舒服。
他們在一片空地落下,七色的花瓣繽紛而落,已是深秋,哪里尋來的花瓣?她才發覺她
站在溫泉旁邊。這片空地雖然不大,卻是罕見的靜雅。如夜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石,朝著溫泉旁那課緋紅明艷的楓樹擲去。只見一竹巢落地,彩蝶翩然起舞,繞過溫泉的熱氣,在她身邊縈繞。
映著月光,她的白衫漾著湖藍,她笑了,看著手指上的彩蝶,騰著身後的水霧,笑得眼角都綻出花紋來。
這是她在他府上的這些日子里,第一次因為欣喜而笑。他曾經以為她在他的身邊,再也不會這樣笑,他以為他再也看不到她這樣無憂無慮的笑容了。
他承認她讓她練舞是有私心的,他想看她舞一次,哪怕不是為他也好。
「和勉,我知道你不喜張揚,就這樣準備著。」
看著他流于臉上似是如釋重負的摯誠,她才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我很喜歡。」阡思索了片刻,說出了這四個字,這會比謝謝你,更讓他開心吧!
「還有一件禮物。」
阡還未緩過神來,他已經帶著她,再次騰空。只是這次他不是牽著她的手腕,而是半抱著她。秋日的寒氣重些,他看得出她冷了。
「去哪里?」她別過頭問。
「皇宮。」
她一驚,身子不穩,他擁得更緊,專心地騰飛,他們大概離地面近兩丈高,可以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風景。
「如夜哥哥,我有些乏了。」她不是不願與他共同觀覽錦皇城,只是她不願他為她冒險夜「探」皇宮。畢竟他身份敏感,還是小心些好。
如夜的眸中凝了一層如這月色一般朦朧的神色,同她落了地。
听他吹了一聲口哨,一匹黑色的馬,出現在這夜色中,奔跑到他們面前,停下。
她只記得回王府的一路他們什麼都沒有說,他似乎在做著什麼重大的決定。
那日之後,她幾日未見到他的面,難道他生她的氣了?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
思來想去,她都覺得她還是要和韓琴默說清楚。午膳罷,阡約她到偏房,屋子里只剩下她,韓琴默,和熟睡的莫葛。
「今日請姐姐過來,是有話要對姐姐講清楚。」韓琴默從進到房門的一刻臉上始終掛著笑,她卻看到了她笑意中的警惕。她直接開門見山,不想和她多說那些口不對心的話。
「阡妹妹想說什麼?」她和阮嫣倒是有些相像,同為正妃,同樣的溫婉賢惠,挑不出一一點過錯來。可是她看得出,她很愛如夜,真的很愛。
「我與如夜哥哥不是姐姐想的那樣。我們是舊識,相隔了很久再次相見。我遇到了不能解決的麻煩,才帶著莫葛在這里避難。」
「你是說莫葛不是王爺的孩子?」韓琴默從坐椅上彈起身來。
「是,莫葛不是。」阡清楚地看到她此刻的神情,驚訝,欣喜,還有些她說不出的情緒。
韓琴默听完她的話,就出了門。
如果她提早知道了後來發生的事,她會不會後悔自己今天所說過的話?
李笑允管理後宮可是有一套,今日去倚霞殿,明日去長樂軒,後日又去芮央宮,可謂是雨露均沾。這樣一來,為爭寵鬧起的事端也就少了許多。
「奴婢查到了那女子的身份,她是千秋魏王的側王妃。」扶瑤今晚穿的是宮女的衣服,站在李笑允的身旁,為他硯磨。
「辛苦了,你且歇些日子,有什麼事朕召你進宮來。」
「是。」
再見到如夜,是他到側房來找她。「輕功容易練些,你看看能不能懂。」他把一本書放在案上就轉身往外走。
「你要救的人,已打探到了消息,他自己逃了出來。」
還未待阡說什麼,他已經背影都尋不見了。白侍衛逃出來了,她終于可以了卻這樁心事了。
接下來的幾日,她都在房間里,一個人照著書里說的練習。她不要登峰造極,她只要可以保護自己就好,她現在有莫葛了,她要為他著想。她也不想成為如夜的負擔。
韓琴默還是每日笑臉向迎,極盡待客之道。她該說的都說了,她總該釋懷了吧!
那日如夜下了早朝,就直奔偏房而來。阡在整理莫葛的衣物,見他進來,站起身來。
「總在這王府里,你也該膩了,出去玩玩吧!」如夜說完這話,就幫著她收拾東西。
讓她去玩玩嗎?怎麼弄得像去避難的樣子。如夜沒有同去,讓子硯陪著她。他讓她去雲台,那里比萬古城暖和些,還有特色的小吃,過些日子去接她。
子硯一路上都在擔心自己做得不讓她滿意,總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趕了五天的路,到了雲台。她住的是如夜剛剛買下的雅居,房子算不上富麗,但很和她的心,從王府帶了三四個下人,她平日里都和子硯一同吃飯,也不用像在謹王府中要避諱別人的眼光,倒是個安靜之處。
只是不管她怎麼問,子硯都不肯說如夜讓她到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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