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伸手去理楊柳蔭的頭發,她也不躲,像看姐姐一樣看著她,眼楮一眨一眨。
「你好美啊!」她伸出縴瘦的手,放到阡的側臉上。
在阡不解的時候,門開了,楊柳蔭的貼身宮女提了壺熱水走進來,見到這情景,把壺撂到地上,幾步跑過來,把楊柳蔭拉到一旁。
厲聲道:「你來這里干什麼?我們娘娘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你還不放過她。」楊柳蔭被她拉著,一會兒看看這宮女,一會兒又看看阡。
「好大的膽子!」惜諾上前兩步呵斥她。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大不了就把我給殺了。」她沒有改變一點語氣,神色間露出淒傷來。
「惜諾,無妨。」阡從床邊站起來,道:「我只是來看看她,沒有惡意。」她說完朝外走去,走到隔門,停下腳步,道:「為什麼不生火?」
「我們娘娘說她不感覺冷,不要我生火。我可是跟著我們娘娘進宮的,怎麼會害她?」
阡沒再說什麼,惜諾也跟著她走了出去。
屋內傳出那宮女的聲音:「娘娘天還冷著,听奴婢一句,生盆炭火吧。」
楊柳蔭沒說什麼,就只剩輕輕的腳步聲。
不待阡問,惜諾就開口道:「是落花,茶具里有殘余的味道,她已經忘盡了前塵。」
忘盡前塵,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她大概是心里冷,才感覺不到冷吧。
雲揚帥軍回到千秋,身上的箭傷剛愈合,又增加了槍傷,他本就清瘦,這麼一折騰,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他未待聖旨就調用紀城軍一事,穆靖遠以戰事緊急為由,沒有多追究。少陵和乾風就咬著,他失了一半的州土,不肯松口。
穆靖遠也不好袒護他,肅著臉道:「魏王有何話說?」
雲揚陰郁青瘦的臉,多出幾分堅定之色:「兒臣有話說。世顏公主剛嫁到萬古不久,萬古雖發兵奪取州地,卻未曾對公主有任何動作。為了公主的安危,也為了減少我軍將士的犧牲,兒臣才斗膽與萬古丞相劃分州土。」
此語作罷,龍椅上的穆靖遠臉色微變,那個他最疼愛的女兒,被他親手送到了它國,是他這個做父皇的虧欠了她。
穆靖遠道:「魏王所言,朕以為有理,此事莫要再提了。」
「父皇。」乾風急忙開口,見穆靖遠擺了擺手:「朕累了,都散了吧。」說罷,起身從側台走下去。
清晨,承晉到處飄著干冷的氣味,寢宮外兩排侍女,噤聲站在門外,寢宮的門被一腳踹開,站得最近的听蘭,嚇了一哆嗦。如夜換回了平日的墨藍色錦緞薄襖,大步邁出門。那些侍女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去了哪。
屋內傳出一聲清冷的女聲,「听蘭你進來。」
「是。」
王和王妃剛剛大婚,不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嗎?怎麼氣氛這麼嚇人!
听蘭碎步走進來,帶上門,走到內室。
「昨夜的燻香和合歡酒是你制備的吧。」初瑤坐在案邊,已經梳洗好,不算華貴的裝扮,多出幾莊肅來。
「是。」听蘭低著頭,不敢看她。
「是你做的。」她的語氣不是質問,是肯定。
「听蘭知錯,于太妃的確要听蘭在香和酒中動了手腳。可是听蘭真的是為了少帥好。少帥對王的心意,听蘭最了解。」她跪到了地上,把話說出來,反而不那麼害怕了。昨夜她偷偷回到門外過,听到一聲大響,猶豫再三,終究是沒有進來。
她雖然沒有責罰她,她卻知道她生了很大的氣,眼神冷得駭人。
她一直跪著,她不要她起她就一直跪著,她不後悔,她是真的想要她幸福。過了多久,久到她從腳麻到了腿,听到她說:「你下去吧。」
她抬起頭,見初瑤正望著緊閉的窗戶,她站起來,慢慢走出去。
她的心意!她是何時動了心呢?是初見他受傷時,與高庭謙相似的容貌?是與他在橋上觀瓊花盛放時兩兩寂落的那次?還是在戰場上被他打敗,與他話說天下,他桀驁的背影?又或是……
是她孤寂了太久,是她一直在等一個人。遇見了,不肖多少共處的時光,便生出了愛慕之心。即使他不是她尋的明主,她一樣會不惜跋山涉水尋他,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
已然到了午膳的時辰,她欲起身,見一侍女
進來道:「王派奴婢來告知王妃,王出城了。」
她順手披了一件外氅,朝城樓上去。如夜御馬在前,背影筆挺英岸,百余人騎馬跟在身後,越走越遠。
李笑允對朝政不能僅僅用勤來形容,新年只休了兩天朝,從初二到十五,每日都準時上朝。國中沒有大事,報上來的事也就更少。
要按今日的情況看,似乎該下朝了,此時,一人出列道:「臣有本奏。」
「徐愛卿請講。」
那人取出奏折,低頭奉上,萬公公下台階取了,交到李笑允手中。
李笑允掃過之後,把奏折握在手中道:「此事可有證據?」
「臣這里有振州和粼州四名秀才的連名狀。臣也曾多方探察,兩州尹貪污朝廷發放的民款一事,確實無疑。」
阡望了眼上奏的徐太僕,他不是右丞相的人,看來李笑允要拔根了,這事已經擱置許久了。
「豈有此理!」李笑允看過連名狀把手里的奏折一摔,道:「立刻宣他們二人進宮。」
徐太僕道:「幾日後便是許昭儀的壽辰,臣听聞皇上已經宣了許大人進宮了,臣還听聞林大人也跟隨許大人一起進宮了。」
李笑允伸手點了下頭,輕笑一下,「朕都給忘了。這個林義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離職守!」
你會忘?阡心里冷笑一聲,等著下他演下半場的戲。
「去查一查,許志林到宮里,還有多少路程。」李笑允偏過頭來對萬公公道。
萬公公上前道:「許大人和林大人已經到宮中了,奴才本想等散朝之後再稟報皇上。」
「來得還真是時候,宣他們二人進殿。」李笑允濃眉一挑,嘴角勾起笑意。
「宣許州尹,林州尹進覲。」
約莫過了一刻鐘,兩人穿著棉氅走進來,跪到地上:「臣許志林,臣林義叩見皇上。」
李笑允也沒讓他們起來,道:「萬公公把奏折拿給兩位卿家看看。」
萬公公拾起奏折,遞到他們手里,兩人還沒看完,臉就變了色,拿著奏折的手抖得像抽筋了一樣。
李笑允笑道:「兩位卿家不會是路途遙遠,累得奏折都拿不住了吧。」
兩人手撐在地上,哆嗦道:「臣……臣。」
「你們可知罪?」李笑允大喝一聲。
兩人磕頭道:「臣知罪,臣知罪。」這奏折上把他們的罪行寫得清清楚楚,連貪污的數目都極其準確。
「那好,按我萬古律例,貪污朝廷錢款,超過百萬者,革職斬首。」
許志林抬起頭來,道:「微臣知罪,微……微臣有話說。」
李笑允倚到龍椅上,夠著嘴角,挑聲道:「講。」
「臣……」他瞥了一側的尹太常一眼,顫聲道:「臣……臣這些年貪的銀兩,一多半都被尹太常收了去。微臣開始的時候貪得並不多,可是後來臣若是不貪,就沒有銀兩給尹太常。微臣不過是一個小小州尹,若是得罪了尹太常,哪里有好果子吃。」文妙在信中說,皇上對她已不似從前那般寵愛,想邀皇上吃個飯,連面都見不到,女兒是指不上了,若是舉報有功,說不定還能免了死罪。
尹康的臉頓時綠了,「信口雌黃!」
李笑允開口:「尹卿莫急,若是許志林真的污蔑尹卿,朕一定還尹卿一個公道。」
「你可有證據?」
許志林眼楮左轉轉又轉轉,他哪來的證據啊。阡道:「臣倒是有一個證人,不知皇上能否允許她到大殿來?」
右承相道:「看來左丞相早就知曉此事,為何知情不報?」
阡輕笑一聲,這就按捺不住了!「本相對此事知之甚少,是徐大人為了證人的安全,才將人拜托給本相。」
李笑允道:「左丞相若是想包庇誰,也就不會將證人帶到這來了,右丞相多心了。」他目光轉向阡,「請左丞相將證人帶進來吧。」
「此女名葉瓊兒,已經候在殿外多時了,皇上傳召便是。」
「宣。」
葉瓊兒走進大殿的一刻,尹康的一晃,又穩住了身子。
「民女葉瓊兒,叩見皇上。」
「免禮。」
葉瓊兒起身,與阡交替了個眼色,道:「民女這里有尹康多年收受官員賄賂的帳目,請皇上過目。」
李笑允看過,直接拋到尹康腳下,道:「尹卿可認得這東西?」
「臣不認得。」他怎麼養了個這麼吃里爬外的東西,好在這些東西還不能坐實他的罪證。
「那尹卿是說這字跡是偽造的了。」
「現在有模仿筆跡才能的人比比皆是,臣冤枉。」
李笑允道:「那里面可是夾了一張,尹卿與許志林寫的信,你擔心他不再給你贓銀,上面蓋了你的官印,官印也能偽造不成?」
「那不是臣蓋上去的,一定是有人偷偷蓋上去陷害臣,皇上明鑒。」
「那就是說尹卿的官印曾經被盜走,你難道不知道丟失官印是死罪?」
「臣……臣。」尹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越描越黑,心急之下,望向右丞相。這種時刻,他怎麼會管他這個無用之人。
「民女還有一事,想請皇上還民女一個公道。」葉瓊兒跪到地上,一臉恨意。
「何事?」
「尹康殺害華謹王的父母二人,偽裝成事故而亡,民女的爹娘知曉了此事,尹康就殺人滅口,還將民女收養到府中,為他除掉不順他意的人。」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
題外話
開虐之前的小小前奏,我更得慢,多多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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