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輕舞宮陪了世顏近兩個時辰,在宮里的這些日子,她變了不少,舉手投足間都多出幾分穩重端莊來。從宮中出來,回相府的路上,一個女子擋住了馬車。
阡總覺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葉瓊兒把臉一擋,她才認出她來,那個讓如夜跌落懸崖的黑衣人。那日她並沒有殺她,事後回想當時種種,她似乎並不是真的想殺他們。她難道知道了如夜的下落嗎?然而她所說的事,卻遠比她想得要驚人。後來阡花將她藏在她的那車里,一同入了宮。
李笑允不可能讓右丞相這只猛虎威脅他的江山,沒有了右丞相這個靠山,徐太後又算得了什麼?
李笑允下令搜查尹康的府邸,阡又抖出了他那個猖狂的小兒子,那日險些將她踏于馬下,還趾高氣昂,不依不饒,她曾暗地里調查過,他把方圓幾里的百姓欺侮的不成樣子,是出了名的霸<王。李笑允的江山穩不穩固她不管,她只想為如夜報仇。她能為他做的太少,唯一能做的,就要竭盡全力。
尹康的案子結得很快,不出五日。為了保護家小,他承認了一應罪行,革職斬首並且全家流放。葉瓊兒舉報有功,所做的錯事又是被尹康蒙蔽,不僅無罪還得了些許賞賜。許志林雖被革去了官職,但免去了死罪。林義再加上一個擅離職守之最,死罪不可免除。
樓然的防守森嚴,如夜在門口徘徊了數日,也沒有進去的機會。悄悄進不去,就只能走章程了,以承晉新王的身份拜會樓蘭王。
如夜出示了他的腰牌,看守城門的人跑進去稟報。樓蘭王下令打開城門,進到樓然王宮之後,過了許久才等到樓然王出來。
樓然王一看便是那種極精明的人,留著半黑半白的胡子,似是很平常地看著他,又似是在打量。
「承晉王來我樓然,本王有失遠迎啊!」他半倚在座椅上,語氣很是官氣,目光卻顯得挑剔。
「樓然王客氣了,小王一路走來,所見樓然可謂繁華富庶,您的治國之術小王很是佩服。
「樓然向來如此,承晉王年紀尚青,少見多怪也在情理之中。」他說完拿起案上的茶杯,小喝了一口。于兄還讓我對他多加抵擋,看著不過是個中看的將軍,懂什麼治國之道。
如夜身後隨行的侍衛听到這,欲上前,如夜冷眼斜過他,他又忍著站了回去。
「小王的確是晚輩,且剛剛上任不久,若是事事都無人能及,反倒說不過去了。」如夜笑笑,眼眸深處,冷意重生。
「承晉王既然到了我樓然,來拜會本王,想來也不急這一日兩日,不妨住下,本王命人帶你到處轉轉。」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如此狂妄之人,如夜站起身又出門,站在憑欄旁。他早不是質于南尤的那個青年,沙場沉浮,為官之道,這些道理,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之前他不肯折腰,只是不肯罷了。
丞相府幾代承襲下來,古典略顯板滯,在這里听不到皇宮里一聲一聲的鐘響,也不知好還是不好。夜里總是很靜,每每月光籠罩下,都會多出幾分空蕩的感覺。
阡在昏黃的燭燈下坐著,望向窗外,樹的禿枝已然生出幾分綠意來。又快到了春意滿園的時候了。她記起那日她都尹康的牢中給他施壓,路過那個皇族的牢房時,一身囚衣的李笑羽,坐在薄薄的棉被上,望著牢房的一角,仿佛看不到來回走動的人,仿佛這里的一切都與他無甘。他白色的囚衣已然污跡縱橫,他的眸中憂郁不減,下巴淡淡的烏青色,發也略微凌亂,卻是怎麼看都不像是呆在天牢里的人。
阡讓看守的人打開鎖,那人猶豫不下,礙于她丞相的身份,也不敢多說什麼,打開門以後低聲道:「丞相若是方便,請您盡量少談片刻,皇上若是怪罪下來,小人擔不起這責任,」
阡冷聲道:「本相不過是路過這里,進去看看,你是覺得本相居心不良不成?」
那人連連弓腰,「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阡與那人的話,李笑羽絲毫沒有注意到,直到她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緩緩移過目光。憂郁中帶著淒傷之味:「他讓你來的?」
阡坐到被的另一邊,道:「他派人也派不到我頭上。」
陽光從天窗射進來,照在潮黃的地上,干草上方是漂浮的細細的灰塵。李笑羽把目光轉向那里,不再說話。
她和他不算是朋友,但多少相識一場,她只是想來看看他罷了。或許李笑允說不上哪一日就會把他殺了。
「她還活著,對不對?」阡本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他的眼楮仍然望著,那投射進來的陽光。似是不願從她的表情里,找出他不願听到的答案。
「她還活著,還在倚霞殿,她這樣活著,其實也不算壞事。」至少她覺得,那是另一種快樂。
半米之外的李笑羽嘆了一口氣,夾著無牽無掛,飄渺難尋的味道。
阡站起身欲離開,他卻幽幽地開口:「我接下來告訴你的,不能讓李笑允知道。
阡走過去,他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左州李府。」說完,他從手上摘下他一直帶著的墨綠色的戒指,放到阡手中。他別過頭繼續望著那縷陽光,沒再說什麼。阡走出去,在牢外回望了他一眼。既然他相信她,她就定然不會辜負這份信任。
阡從袖中模出那枚戒指,左州李府,那里有什麼呢?是他曾經說過的,李笑允一直想要的東西嗎?她讓白守軒秘密查過李笑羽母妃的住處,得知她在他起事失敗後不久就過世了。前日牢里傳出了他自盡的消息,她終于理解了他那聲嘆息的含義,一生悲淒,生無可戀。
那些在她身邊真實存在過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死去了。
阡還記得葉瓊兒,離開宮里之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懸崖下面我之前就去過,到處都是厚厚的落葉,他一定還活著。」如夜還活著,他為什麼不肯告訴她他還活著呢?他現在又在哪?她派人到處打听了這麼久,為什麼一點音訊都沒有?
如夜在樓然的這幾日,不過是走走看看,和他的大志一點都靠不上邊。他走過樓然的後花園,遠遠望去,那里的梅花正盛,一片桃紅之色,燦若雲霞。
他朝那片梅林走過去,那個清冷的女子,曾經就在這樣的梅林下,稚氣的臉,笑靨如花,眉眼彎彎,「如夜哥哥,你看這梅花是不是很漂亮?」
走著走著,在梅林深處,見眼前站著一名女子,一身純白的長裙,點著腳,想要折下樹上那枝梅花。
如夜上前幾步,折下一枝開得正盛的遞給她,她抿嘴笑著轉過身,似是花中仙人,誤落凡塵。若是此刻她身後有白霧的話,定會騰雲飛去一般。
「小女周惜洛,見過承晉王。」她側過一點身子,微微低下頭。沒有施那種標準的禮數。
「郡主如何認得本王?」他不是樓然王妃的女兒,看著這氣質談吐,穿著打扮又不像是庶出。
「王宮中除了我倆位兄長,如此相貌不凡的,也只能是承晉的王了。」她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淺淺一笑。「承晉王此行的目的,惜洛知曉,承晉王有什麼計劃,不妨與惜洛明說。」
如夜看著她,心中多有疑惑。
周惜洛接著說道:「我雖為庶出,卻獨佔著父王的寵愛。我出生那年,久旱的樓然降下了一場大雨,我十歲生辰的時候,樓然研制出了威力巨大的火樹銀花。父王因此認為我是福星,事事以我為先,就連與蘭昭王的庶子定親,也是依著我的意思。」
如夜問道:「若是本王說出計劃,郡主是準備相助嗎?」。
「不錯,天下的形勢我不懂,我只想我的于哥哥可以平安。定親五載,五年來,我再未見過他,他在萬古過著那種如履薄冰的日子,我從來不敢想他是怎麼度過的。若是哪日他能抽身回來,你做了承晉同萬古兩國的王,可否許他一個高位?」她說到這,定楮看著如夜。
「可以。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的兄長坐了樓然的王,不是可以給他更多?」眼前這個不過碧玉年華的女子,如此深情,竟願用一國,換一人的安穩。
「惜洛這些年佔盡了父王的恩寵,兩位兄長和姐姐早就視我為眼中釘,怎麼可能幫于哥哥。」她說完,對著那枝梅花,苦苦地彎起嘴角。
如夜與她達成協議,便回到了住所,一切都等到春獵之時,這十幾日,要好好斟酌一翻。
周惜洛只要他一個口頭的承諾,都不怕他日後翻臉不認嗎?他對隨行的人道:「去打听一下,樓然的惜洛郡主與誰定下了親?她與她的兄長關系如何?」
「是。」
「帶來的東西,可安放妥當了?」它可是計劃的關鍵所在。
「按王的吩咐已經安放妥當。」
如今他身在他國,絕不能輕信他人。一步錯,滿盤皆輸。
等他實現了他的鴻圖大志,可以佑她一世安穩時,她可願意隨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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