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室謀略 一百一十七章 自此天涯與君別

作者 ︰ 未慕塵

阡一路出了萬古國境,又是整整八天,一樣的顛簸,卻不一樣的釋然。

回到尤城,已是深夜,她風塵僕僕地走回絲緞鋪。趙朗看到她回來,並沒有驚色,只說幽藍去了洛州城,打理酒樓的事,言罷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阡也未言其他,她們之間,只有利益可言,他們與她的共同利益便是復仇。這麼多年還保持著暗兵的身份,有哪一個,沒有深仇?

阡洗去了一路風塵,便到床上歇息,隱隱約約中,好像有誰進來了,趕了八天的路,連她的听覺都倦怠了。

也不是她醒不過來,只是這人的腳步聲,她太熟悉了,即使頭腦無法清醒,心卻記得。

等天空吐出魚肚白,屋中一片淺淡的光亮,一股清雅幽淡的香味,屋中原本只有冬日清冷的氣味,阡睜開眼,見原本窗旁的木案,搬到了床頭,青瓷光瓶中插著三枝梅花,紅,粉紅,純白。

抬眸望過去,窗戶和門都關得好好的,她似乎只是做了一個夢。

阡換回了那身水青色的薄襖,梳洗好了,便走了出去。

她去了染坊,將制作雲羅錦的要領,向坊工,佣工說明了,便回了絲緞鋪。

十五日後,易州魏王府中,雲揚還在自顧自擺著棋,听到門在步無涯道:「雲兄,我進來了。」

雲揚手中的白子落下,道:「好。」

步無涯大步走進來,一身瑰紅色長袍,還帶這秋風的蕭索氣味。

「雲兄又在下棋?不覺得無趣?」

雲揚笑笑,「無趣走能怎樣?我這個閑王爺,不下棋還能做什麼?」

步無涯的勾起戲謔地笑意,「看來雲兄是不甘心做個閑王了。」

雲揚抬眸道:「有何不甘心?我是恨不得像步兄一樣清閑自在。」

步無涯坐到雲揚對面,「我還也為雲兄在布什麼天下棋局!」他嘴邊笑意不減,眸中卻閃過不易捕捉的寒芒。「既然不是,那我便與雲兄下了這盤棋如何?」

雲揚笑道:「自然好。」

尤城中,阡從染坊回來,便收到了幽藍的飛鴿,酒樓的生意一日盛似一日,有不少寡田的百姓,都到酒樓做工,再過上幾日,便可以再盤下一家。

阡將雲羅錦略有該制,雖說與萬古做的雲羅錦看起來並無二致,卻無法做到細雨不濕衣。

她不想引起千秋城中人的疑心,已經快到了最後關口,不能出任何差錯。

次日,阡在屋中練習袖中針,在萬古的這兩個月,她都沒有踫過,手法都有些生疏了。

窗口飛進一只白鴿,字條展開一看,是洛州城出了些問題,官差不知怎麼就查到了酒樓。

阡有簡單回了數字,要她先躲幾日,近日就不要在酒樓露面了。

傍晚時分,那只白鴿又飛了回來,字條上只有一個字——是,卻平白多出了幾分生硬。

半月後,阡一身煙青色錦裙,行至了永世城。從上次被擼到萬古,她每次出行都會帶兩個暗兵,這次也不例外。

阡握著閉念,再回到琉璃苑,已是日暮時分。永世城的冬日本就不算冷,丹色西陽,喝著半邊彩霞,就更不覺得此時是冬季。溫泉旁的一對人,並肩而立,與這暮色如此契合。

阡緩步向前,含煙恰巧去內務間回來,將手里的東西一扔,就朝阡跑了過來,「娘娘,你可回來了。」

小臉突而轉陰,眼淚都蹭到了阡的身上,阡抬手撫了撫她的發,這小丫頭,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了。

如夜和初瑤幾乎是同時轉過身,阡最先看到的,卻是他們懷中的孩子,這樣稚女敕的生命,她的眸中閃過一瞬淒楚,下一瞬,又是如素日一般的淡漠。

阡上前幾步,「我抱抱她好不好?」

阡從初瑤懷中接過孩子,在懷里晃了晃,原本半閉著眼的孩子,笑了。

只有兩個多月大的孩子,已經大約看得出眉眼,這兩片薄唇和深黑的眼眸,像極了如夜,皮膚又稚白勝過初瑤。阡抱著她,這張小臉,便和記憶中的莫葛,漸漸重疊。

她的手微微抖了抖,她勾起嘴角,「她好漂亮。」

不知是不是這兩個月初瑤豐腴了些,往日疏淡的少了些許,「回來就好。」

阡的抬頭笑笑,眸中閃爍著幾絲她仿佛再也不會有的貪婪,不是貪婪,是珍寵。

「我也抱抱他好不好?」阡抬眸望向如夜,如夜對上她的眼眸,心倏然一痛,「好。」

千秋城中,街頭加賣,與往日無二,兩個多月過去,太子踏死婦人的消息,已經鮮少有人提起。

除了時間的流逝,朝廷也澄明了當日之事,是太子的馬突然發狂,老婦人又不顧太子隨從的阻攔,橫穿過了街道。太子禁足期間,日日吃素,並且削減了半年的俸祿,為自己的過失深深懺悔,老婦人並無親人,太子便將其以恩禮,葬在了皇陵旁。

至于其中真偽,百姓就不得知曉了。平民百姓的性命固然重要,可百姓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吃穿盈余,溪王用已經的府銀,貼補貧民家用,已經成為了美談。

朝堂之上,太子和溪王的奪位,也越發堂而皇之,朝堂上的兩個派別,也都擺到了明面上。穆靖遠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概是早想到了會有今天,也就不加干涉。

譬如太子剛剛返回朝堂時,對千秋與萬古互通有無的強力反對,溪王卻全力支持次策。

溪王理由很充分,在與萬古互通有無的這些日子,借鑒了一些千秋沒有的東西,對萬古的國策,民生對有了更多的了解,言外之意,如今玉帛相交,兩下你買我賣,相安無事,若是哪一日,兵戎相見,也不會盲人模象。

結果,可想而知,太子敗了。

因為此事,溪王在朝堂之上,一片贊譽之聲,甚至連一些素來耿直的大臣,都有意向溪王靠攏。

千秋易州城中,雲揚現在那只剩半個樹冠的合歡樹下,矗立良久,一縱身,便只留得幾朵合攏的合歡花,悠悠飄落,藍紫色的錦袍,掠過一座座樓閣,一棵樹木,矯健而蒼遠的背影,如一只夜鷹,傲然蒼穹。

雲揚到一處小巷落腳,原本隱在岔路口的伊允走了過來,雲揚沉聲道:「少陵最近風頭出夠了,幫他找點事做做。」

「是。」

阡在永世城的這幾日,倒是難得的清淨,琉璃苑本就鮮少有人來,在阡一再堅持下,初瑤還是搬回了儀寧宮。

她每日都會去儀寧宮,看兩個孩子,一個女子,最幸福莫過于,有一個愛護自己的丈夫,有一雙平安的兒女。

今日,院中的白梅,一夜吐芳,一旁的紅梅,紅朵添香,晨光透過溫泉裊娜的白霧,在梅樹中投下柔麗的淺光。

阡只穿了件錦群,便步到了院中。含煙想來,嫁給子硯以後,日子過得舒坦,她又幾個月不在,也懶起了,這院中,就只她一人。

這梅花年年都有,她卻看不厭,若是說她生來便一生無法改變的,除卻她的容顏,她的驕傲,便是對梅花的執念了。

從前,她以為自己之所以愛梅,是因為她盛開在寒冬,冰結風骨,有種花開不敗的錯覺。如今想來,還是因為,它像她吧。

如夜一身,月白色樓然錦的薄襖,看著阡立于梅樹下,一如往日淡漠的神色中,多出了幾許淺淺的笑意。

他上前幾步,解下自己身上的裘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阡一手提了提身上的裘衣,這會兒她到覺出有些淚了。

「早朝下得這樣早?」阡側過臉,淡淡勾起嘴角。

「是啊。」如夜笑笑,伸手取下阡發間的兩瓣紅梅。

時光如梭,仿佛回到了四年前,謹王府的院落中,仿佛歲月從不曾流轉。

「近日朝中可有棘手的事?」阡看著如夜,這一句似是問得在尋常不過。

如夜輕勾薄唇,「還不是同往日一樣。」他怎會不知她在問什麼?她回到皇宮那日,便說要他再幫她一次,要他派兵駐守尤城和洛州城,以尤城外的兵力,攻下來,輕而易舉。

阡的酒樓,絲緞鋪都讓不少百姓,生活寬裕了起來,他又不會向千秋一般,壓榨他們,百姓自然願意。

其實說是他幫她,又何嘗不是她幫他?永世在三國之中,地域最小,加上這兩個大州,便基本可以與千秋地域相當了。

「如夜哥哥,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對不對?」阡目光停在他的臉上,怕錯過他的一絲表情。

「對。」聰慧如她,怎會不知千秋與萬古,正在大戰。

阡上前兩步,掂起腳,輕吻了下他的臉頰。她本想吻一下他的額頭,可他實在是太高了。

這一吻,無關情愛。

她這一生最是不願,便是虧欠了他,虧欠了他的深情,虧欠了他的十幾年的等待。

那個失去了記憶的莫阡,是真的喜歡他,雖然那份感情,是殘缺的,是短暫的,但她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他的寵愛,喜歡他的霸氣,喜歡他的包容,喜歡他的懷抱,喜歡他大草原一樣的味道。

「如夜,你從不欠我什麼。」十二年,已經夠了,你為我成瘋成魔,為我江山壯闊,為我在心里,落下了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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