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皆冬的島嶼,內瑟魯。
偉大航路前半段的磁路共有七條,一旦經由顛倒山開始起航就無法在做更改,只有按照記錄指針的指示一路前行。但是大海畢竟不可能只有那麼些規定死的島嶼,在這七條航路之外,仍有許多或大或小的島嶼,只是並不佔據磁路之一罷了。
像是在世間頗為有名的建立在無風帶的女兒島,亞馬遜百合,亦或者是司法島等。
當大海賊時代開啟,無數人揚帆遠航,只要是位于磁場記錄的小島,全無例外!!!全部遭殃了!!!
以燒殺屢奪為己任的海賊們,幾乎到了雁過拔毛的地步!他們只是一群海賊,既不會生產,也不會勞作,那麼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除了搶奪還能怎樣?!
這個時代是地獄,人民們真真正正的陷入到了水深火熱之中,就從小花園中連巨人族的兩名勇士都遭到了那般對待就可見一斑了。海賊的勢力空前的強盛,與此同時,海軍的勢力也隨之暴增了起來,無數家園破滅的可憐人義無反顧的參軍了。
世界政府的威信在遭到海賊踐踏的同時,也靠著打擊海賊而喜憂參半,原本民眾對世界政府的欺壓而越發不滿隱有暴動的跡象,卻因為海賊這一絕對的惡黨勢力而硬生生的被擠壓了下去。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在七條磁路上的許多小島,像是內瑟魯這種無名的小島,很少受到海賊們的青睞。這種油水少得可憐的小島,除非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是沒人願意浪費時間來這里的。
積雪厚重的堆積在各家各戶的門前,雖說是冬島,可是也並不是一年四季下雪下個不停。被稱作冬島的理由是那種低氣溫,下雪其實不是很頻繁,可是即便如此,島上的人們仍需要出門清理積雪。
尚且能看到年輕時美貌的中年女人,輕車熟路的鏟著門前的積雪,這半個月來下了不少的雪,幾乎看不到停下來的跡象。城鎮幾乎被雪掩埋了,而世代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也沒有感到厭煩過,孩子們在鏟雪的同時不忘記互相調皮的打著雪仗。
中年女性擦了擦並不存在的虛汗,眺望四處也找不到自家的孩子,她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這個家里,那孩子的父親經常因為工作而不曾返家,她也因為手里的工作很忙而顧不上管,很對不起那孩子呢,也就放任他一天到晚的亂跑。
在內瑟魯的港口,村民們經常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背影坐在那里,等候著什麼人的歸來。
少年盤腿坐在港口,揉了揉有些被凍得發紅的鼻子,每當村民們路過港口的時候,總會對著那個孩子王的背影露出微笑,這孩子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安安靜靜的消停活。
少年的父親對外來說,是村子里少有成功的商人,據說是做皮毛生意的,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從哪來弄來很多少見的皮毛。可是只有少年和母親知道,自家的頂梁柱其實是一名了不起的賞金獵人。
這個時代里,海賊是惡黨,海軍是正義,那麼賞金獵人則是兩邊都不討好的鬣狗。海賊們對這種只為了錢什麼都肯干的無節操家伙抱著隨意的心態,有些人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而有些人則肯花錢雇佣一些更沒有節操可言的賞金獵人。海軍們則對這群既能殺海賊,還能拿錢的家伙們絲毫不假以顏色。同樣是殺海賊,海軍們是責任與義務,兵餉少得可憐,而這群鬣狗則貪婪的撕咬著大量納稅人的錢。
不過民眾對賞金獵人卻不像是海軍那麼反感,在如今這種地獄般的災難時代,誰能殺海賊就是好人。
而對于少年來說,村子里只會打漁和種田的大叔們,自然是誰都比不過自家老爹那樣厲害的男人。
少年的眼眸之中盡是自豪,老爹他啊,上次出門時終于答應自己了,要教自己練武啊。
老爹手中的長槍,刺出時可是比子彈還要快,連岩石都能粉碎!
少年自豪的並不單單是因為自家的老爹和那些種田的大叔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而是自家老爹可是與這個時代的惡黨作戰的賞金獵人,打倒那些海賊的英雄啊。
雖說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回家了,可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了打倒那些窮凶極惡的海賊,老爹經常會離約定好的時間晚很多才會回來,可是就算是遍體鱗傷,老爹也一定會咧嘴笑著出現在港口。
一如既往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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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冰雪所埋葬的小船會被發現是極為偶然的事情,衣衫單薄的小女孩因為極為偶然的緣故才從崖壁上摔了下來,剛好掉落在了這艘小船上。
雪莉摔在船上的積雪上時,震動了船只上的積雪,那只映在帆上面骷髏標志令小女孩打消了猶豫之心,既然是海賊,那麼就算被殺了也怪不了誰。這個時代像雪莉這樣家破人亡的小孩實在是多不勝數,而這些沒有依靠,征服也沒有安排的可憐蟲們,自然而然的成為了盜賊,奴隸,等等不如蟲蛀的東西。
眼前的小女孩便是以偷盜而勉強生存的,在這座遍布積雪的小島上,她依然穿著極為清涼的單薄衣衫就足以可見其生存空間有多狹小了。
膽子很小的小女孩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進入了這艘臭氣哄哄的小帆船,拿出那柄在其他戰場中撿到的匕首,一邊注意著那個幾乎沒有呼吸的男人,一邊在船上搜尋著食物和金錢。
「嗚……」
當她翻開船艙時,腐爛的食物與腐爛的生魚發出的惡臭差點令她昏過去。正是因為那食物在這半個月內腐爛的緣故,這艘小帆船中充斥著魚腐爛的惡臭,還有那個男人身上的血腥味與傷口化膿後裂開的詭異臭味。
強忍著惡臭,雪莉開始在船上翻找財寶,食物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找些錢了。小女孩從垃圾山里都翻找過食物,更別說這艘船上的惡臭了。
當她好不容易從那個只剩一口氣的男人身下找到一個錢袋時,出于警惕,眼光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雷恩後,就愣在了那里。那是一雙布滿了血絲的血紅雙眼!
連雷恩最為厭惡的魚腐爛掉的味道都沒能喚醒他,足可見這個男人的身體已經到了什麼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事實上多虧了這個小女孩墜落在船上的震動,不然雷恩可能會一直睡下去,直至死亡。
雪莉抵在雷恩喉嚨的短刃沒能刺下去,終究只是個孩子罷了,沒有殺人的勇氣和膽量,哪怕對方是人渣般的海賊。
一時間的猶豫換來的,是不留情的一腳!
「呀!」
慘叫著的小女孩撞在了船壁上,控制好的力度的一腳並沒有要她的命,只是令這個命運坎坷的小姑娘全身劇痛。
「呼……咳咳咳,嗚……」
咳出血來的人並不是小姑娘,而是下腳的雷恩•沃克。
魚腐爛掉的腥臭味令他不顧一切的撕碎了船艙的大門,一頭栽進了積雪中,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冰冷的空氣。
「嗚……好……奇怪……」
已經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了,雖說靠著自身的愈合能力已經沒有明顯的外傷了,但是連動彈一下都渾身劇痛的雷恩,似乎已經快將這種痛苦習以為常了。
他的手腳和全身肌膚都是冰冷的,從小花園開始就沒有消失的高燒絕不正常,本以為是睡一覺就好的小病,沒想到現在越發嚴重了。而且全身開始出現紫色的斑點,額頭從一開始滾燙的可以用來煎蛋,開始變得像死人一樣的冰涼。
在小花園的熱帶雨林中,雷恩在不知覺中被一種名為卡斯齊亞的蟲子咬了,這是一種生活在高溫潮濕的密林里的有毒壁虱,一旦被它們咬了,細菌就會從傷口進入身體,然後在體內潛伏五天,讓人感到痛苦不堪,它會引發四十度以上的高燒,重度感染,心肌炎,動脈炎和腦炎。它亦被稱作為五日病,即為五天過後既會死亡。
雷恩被咬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靠著怪物一樣的體魄,竟然是硬生生撐著沒有在五日死去。不過拜此所賜,他也因此陷入了長時間的昏厥之中不曾醒來,如果不是這個小姑娘震動了帆船,他也沒可能醒來。
卡斯齊亞蟲是生存在上古時期的蟲子,對于如今的世間更是在一百年前絕種的東西,就算是被咬後立刻找醫生,以現在的醫療水平也沒可能醫治。
雷恩能活下來不光是靠著那怪物一樣的體魄,更是因為他曾在雷德南斯身受各種劇毒,身體半數的髒器已經不可逆轉的衰竭了,連視力都下降了,甚至至今仍有不可解的毒素殘留在他體內,之後靠著庫洛卡斯死馬當活馬醫的各種能醫死人的治療才勉強活著,即便如此,用庫洛卡斯的話來說,他就算是活下來了,也折損了相當程度的壽命。
借由這種堪稱折磨活下來的身體抗性,他才從卡斯齊亞蟲的病毒中苟延殘喘到了現在。
雪莉痛苦的捂著嘴角,攤開手,除了鮮血外還有一顆牙齒。
她掙扎著從甲板上爬起來,瞄準時機快速跑向船邊,即便跳下去那是冰冷徹骨可能會死人的河水,但是也好過在這里被殺掉強!
一陣冷風襲擊了縱身準備跳起的雪莉,在她一聲慘叫中被雷恩踩在背上,死死壓在船板上!
「嗚唔!」
對小姑娘也絲毫不手下留情的雷恩猛地用手捂住嘴巴,鮮血卻止不住的從他指縫間流下。他原本就不是什麼所謂的好人,只不過這動彈的瞬間卻牽動了他的內傷,令他看上去比那小姑娘還要淒慘許多。
「可惡……」
被一腳踩在背脊上的小姑娘咬牙切齒的想要將雙手合在一起,卻始終無法辦到。她轉頭死死盯著這個只差一口氣就喪命的男人,那雙清澈的眸子之中有不甘心,有後悔,卻沒有對即將殺死自己之人的怨恨。
明明做著最卑劣的事情,卻有著一雙干淨的眸子。雷恩,不喜歡那種眼神。
松開壓住小姑娘的那只腳,在小姑娘還沒能起身掙扎的瞬間踢在了她的身側,令她尖叫著撞在了船板上。
全身劇痛的雷恩向後倒去,靠在身後的船板上,一**坐在了積雪上。
一大一小的兩人皆是咳血不止,而小姑娘像是認命了那樣不再試圖逃跑了,和以前她遇到的那些只會燒殺掠奪的海賊不同,眼前這個只剩下一口氣的家伙明顯不是一個級別。
並不愚蠢的小姑娘盯著這個年輕的海賊,既然沒有殺死她,那麼一定有什麼目的才是。
不出所料的,年輕的海賊將那個小姑娘渴望至極的錢袋隨手扔在她的面前,半個月不曾開口的喉嚨微微鼓動,用沙啞的聲音這樣說道。
「鎮痛劑……抗生素……隨你喜歡,能買多少買多少……將藥買來……還有……食物……剩下的……你看著辦……」
僅僅是說出這段話,肺就像是在火燒一樣,雷恩呼出一口濁氣,伸手抓起一塊雪球扔進嘴里,濕潤了嘴唇。
「如果……逃跑的話,就殺了你……不,就毀了這個島。」
隨著雪花再次飄落,雪莉像是小雞啄米那樣不斷點著腦袋,然後小心翼翼的邊看著雷恩的舉動,邊將錢袋撿了起來。看到雷恩在沒有動靜後,微微松了口氣後,有些猶豫的看著雷恩,小心翼翼的用清冽的聲音詢問道。
「那個……要叫醫生過來麼?」
當收到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傳來的殺氣後,小姑娘逃似的爬下了船。
「呼……」
氣溫是冷冽的零下八度,光著一只腳,兩個膀子的雷恩就這麼靜靜的被飄雪所覆蓋。如果不是全身像是刀割那般疼痛,他倒是有那個心情靜靜地賞雪。如果可以的話,他會親自去買那些東西,更是不會去威脅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當然,前提是他能動彈的話。
那番話是騙人的,當然不是說他下不了手毀滅這個小島,而是他根本沒有力氣去實踐。就連撿起雪球扔進嘴里都是硬撐著自己能哄住一個小女孩的悲哀舉動,現在他是真真正正的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呼……」
真是夠了呢。
似乎從出海之後自己就一直在受傷的樣子,還真是修為不足呢……
雖說戰斗這種東西不可能哪一方毫發無損……不不不,這都是借口,還是自己修為不足呢。
嗯,至少,自己……從沒輸過。
啊,好困……不,不能睡,現在閉眼的話就真的要死了。
需要一條新船呢,果然作為海賊需要自己的船才行,還有骷髏旗。啊,對了,先找一個醫生吧,老是靠自己的自愈能力,有多少壽命都不夠自己耗的。還要有廚師,嗯,上我的船只需要記住一條就好了,那就是作為船長的我討厭魚。還有什麼……啊,音樂家,就唱那首歌好了,的確是叫賓克斯的美酒麼?還是說海導呢?
我很沒有耐心呢,听厭了怎麼辦,殺了音樂家麼?果然還是不要船員了吧……
臉上出現死灰色的雷恩微微楞了一下,自己想這些做什麼?
要死了麼……一個人孤零零的……
飄落的雪花已經淺淺的覆蓋在了雷恩的身上,將他包裹成了一個雪人,費力的抬起頭,望向天空,已經是夜幕降臨了。
那小鬼……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