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還能行走?」上善問。
落煙點頭。他隨即把她輕放到冰上。落煙腳底雖受傷,但用點靈力也可不沾地飄著。
上善緩步到女子身側,席冰而坐,輕握女子的手。落煙好奇跟著過去。只見那女子身著一件紅綢絲緞,卻是件精制而成的絕美華麗喜服,身邊靜放一把紫色佩劍。
難道她死在新婚之夜?
「她叫若冰,是個殺手,死在大約一千多年前。」上善聲平色靜。
一千年,該痛的都痛過了,此刻他的平靜自是情理之中。
「可知如何救她?」落煙心想,既保持千年,定懷著救的希望。
上善並未回答,只繼續道︰「無名不願你承受回憶之苦,禁令妖魔谷提及輕羽。不過這千年來,我一直尋機會找你尋個答案。」
他猶豫片刻,接著輕語︰「我本打算待你回憶起無名之城後,再帶你來見她。不過今夜你既已跟來,也算是緣。」
「如若我知,定會相告。」她咬牙應著。
自從來這妖魔谷,她強烈感知自己潛意識里拒絕所有關于輕羽的事,可又逃不過一些記憶碎片。它們總在不經意間糾纏著,帶著無盡苦楚,使她懼怕想逃。可上善千年之等,她又如何拒絕?
「若冰臨死前,曾經讓輕羽給她造了個夢。我想知道在那個夢里,她最後想要什麼?」
落煙凝視著那張冷若冰霜,不沾風塵的容顏,努力回想著——
一個關于若冰的夢?在一千年前?
落煙輕握她的手,心念著,如若我能入你夢……
夢是記憶碎片重組,卻又基于記憶之上,隱射的往往是最原始的心願。
若冰,在你記憶深處,最難忘的是何時何事?
冰天雪地,深幽之湖薄如冰履。
恍惚中,落煙看到一大約五六歲的清秀小女孩,在茫茫無際的冰湖邊上奔跑,銀鈴般笑聲飄蕩在整個湖面。她一身薄紫紗裙,如只紫蝴蝶般飄飛在雪花里。那是怎樣一幅絕美畫面?卻不料她突然縱身跳入冰湖,薄冰頓時碎裂,紫色身影漸沉湖底。
落煙下意識飛奔過去,想抓卻抓不住那個身影。于她而言,那女孩只是個影,或者在女孩夢里,她自己才是個影?
忽見一道白光及時托住沉入湖底之軀,帶回岸邊,隨之一白衣身影飄落。
「若只是為了見我,不需拼了性命。若為了報恩,更要留住這性命。」聲音來自天際,溢滿神韻。
……
落煙身體猛烈顫抖,身上靈力太弱,入夢之深她無法控制。看著那女孩返回岸邊,感覺自己卻沉入冰湖底,凍結得無法呼吸。
「無需勉強!」上善打散她們緊握的手,一把扶住落煙倒下的身軀。
「她可是為救我而死?」落煙茫然相望。
「不全是。你在這里等著,我找無名來帶你回去。」
「何需麻煩你們的皇?」她淡然一笑道,「我們可自己回去。」
無名是她最不想見的。他那雙時冷時熱的眼,讓她恐懼。
「這魔之烈焰只有他可控制,我不能拿你去冒險。覺得冷的話,可喝點酒御寒。」說完,上善自行離去。
此時無名不在谷內,上善尋他也得一段時日。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她不想就這樣消失,心里還有那麼多不舍。落煙獨坐若冰一旁,寒意劇增。她依上善之言以酒御寒。這冰洞里的藏酒,果然奇效。幾口下肚,她已渾身發熱,昏昏欲睡……
潮濕,昏暗,狹小的空間只容一張石床,四壁巨石冰冷,唯有石門上那個小小的窗口透著一絲光。不知何時她蜷縮在這樣石室的角落里,捧著一把匕首,暗自流淚。記憶中那是一個地牢,而她身心疲憊傷痕累累。
「上善大人!」突然空中傳來一侍衛聲音,接著石牢之門給重重推開,一高大身影立在石門正中。
「果然是棵好棋。」聲音冰冷,隨即轉身離去。
燭光搖曳,紅帳刺眼……她一身喜服,綾羅綢緞嬌艷無比。
「今日是上善大人大張旗鼓娶——妾!」一女子站她身前,約模十六七歲,面容清秀卻冷若寒霜。她身著一淡紫連衣裙,極其素淨,不像妃嬪也不像婢女。
「若冰!」落煙喚出她的名字。
迷糊中的她開始意識到,這些是她的記憶,如影一般,不斷呈現在眼前——
若冰取下腰間一塊金牌扔到她手上,上面清晰刻著「上善」二字,接著又在她手腕系上一根極細銀絲,接著月兌下紫裙,冷靜道︰「你穿上這紫裙離開這里,這婚宴不屬于你。銀絲會帶你去見無名,這金牌可讓你在府里行動暢通無阻。」
「不想嫁上善,就把新衣給我!」她命令道。
她們剛剛換好衣服,一黑身影突然沖進來,面目猙獰,空洞眼眶無珠,只透著淡淡綠氣。
「這天下沒有我要不到的女人。她藏得越好,我就越想要。哈哈!」那聲聲yin笑仿佛穿透時空,熟悉的恐懼瞬間吞噬落煙的身體。她拼命想清醒,卻入夢之深無法回神。
「她是上善今日要娶的,你不能踫她!」若冰紫劍月兌殼,擋在她身前。
「笑話!你覺得上善會要無名的女人?他只是順我意把她弄出來而已。要不是那妖後,我早就……」
……
落煙在無邊恐懼伴著劇烈頭痛和肌膚焚燒之苦中驚醒。她終于明白,輕羽的記憶是如此痛苦,苦到她往死里逃。可否不要再有夢境,再有幻覺?
「師父,你在哪?」她抽泣著喃喃自語,用僅剩之力拿起酒猛喝。此時她多麼希望師父能在身邊,給她織個美夢,只有天界之樂,師父的疼愛和神君的忍讓。
而夢外揮之不去的,是若冰最後的身影。喜服下那弱小的身姿,召喚自己的紫劍,直刺心髒,沒有一丁點猶豫……
「推我出新房,你以微薄之力擋住魔頭,最後寧願自刎也不願輸于他手下,何其剛烈?最後我為你織的夢,可有了你心願?」
痛不過千年,醉不過今夜。
落煙見到無名時,已忘記是多少次痛醒之後,似乎感覺麻木,腦袋反而清晰了。無名一把搶過她手中酒瓶,冷俊臉上只剩難看。
「我,我沒事。」落煙佩服自己居然還可擠出個笑容。她偷偷緊握拳頭,把手藏于燒得破爛不堪的袖子里。她怕見到他憂傷的眼神,只因不知如何安慰。
無名不多言語,抱起她躍下絕壁往宮殿飛馳而去。當他躍過那片干裂土地,不曾有半點火光。如此深的憤怒之焰,在他意念下居然可消無聲息地沉寂著。
落煙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只好閉眼小憩,再睜開時已到一廂房。無名直接把她放入一大木盆,里面是刺骨冰水。她即刻不停哆嗦起來。
「呵呵,這里真是冷啊——」她牙齒凍得咯咯直響,卻打趣道,「不過,不過——很——舒服!」她欲強顏送個笑臉,想想還是放棄,那笑擠出來也是很難看的。
「張開手!」無名抓過她的手,命令道。
「都說沒事了。」她拳頭緊握,辯解道,「神是不知痛的,你不知道嗎?」。
「誰告訴你神是不知痛的?」他瞪著她。
一婢女匆匆入室,怯聲回報︰「文長老已到。」
無名急忙離去。落煙輕呼口氣,重新把手藏于冰水,提起精神打量這間廂房。該是個女子住處,以藍調為主。水藍帳簾,娟秀蘭花屏風,青藍瓷器……晴空萬里的碧藍,看著心曠神怡。
三個小婢女安靜立于不遠處,姿色不凡,正低頭候命。無名之前那緊張樣怕是嚇壞她們。畢竟是凡人,最弱一族,恐懼害怕是常事。她凡人時,是不是也曾經像她們?曾經懼怕過無名?接著她給自己一巴掌,讓腦袋從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
無名很快回到她身邊。
「嘿嘿,那麼快就說完了?」她盡量不讓牙齒打顫。
「這冰水,可暫時保你燒傷處不擴散。你,能撐幾天?」他猶豫地看著她。
「你要幾天?」她知他想救她。
「一定要等我回來。」他在她額間深情一吻,即刻消失。
看樣子她傷得很重,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泡在冰水里可真不是件好玩的事。而他的冰似乎是特制的,不融化,不升溫,總是保持刺骨的冷。她那點微薄的靈氣根本無法御寒。這冷可沁透皮膚直穿骨髓。她只能留一點余力護著心髒。婢女們小心褪去她衣物,讓肌膚更好浸泡在冰水里。
這時她才注意到,身上大面積燒壞。泛紅肌膚上還留著發亮火焰,不滅不息。她把腳趾輕輕移出水面,閃亮火焰立刻自行燃燒起來,燒得心都跟著抽痛。
「媽媽啊!」她即刻把腳趾放回冰水里,額間冷汗連連。這次真是闖下大禍,難怪無名不氣煞臉。
這等待漫長而寒冷。她開始想起師父。百年記憶最清楚的不過是師父無微不至的照顧,總是快樂相伴,即使有時只能在夢里。想到這里,她朝婢女輕喚︰「妹妹可會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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