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離火堂這五個字讓石承弼立刻安靜了下來,他把要指責沈毅的話全都咽了回去,「你看清楚了?」
「恩!」沈毅點頭,「齊豫,離火堂的一個副堂主,我三年前見過他,不會看錯。」
離火堂的名字,無論朝野,那都是聞之變色,他們的火藥用的出神入化,背後的根基也很深,朝廷雖然萬般忌憚,卻從不敢輕易招惹。
齊豫出現在這里,顯然不是偶爾,就連石承弼,也覺得十分棘手,「離火堂善用火藥,但是他們也沒能力把我們這兩千多人一起炸死。你可查到火藥引線的位置?」
「就是沒查到才特意過來阻止你們。」
躲著也不是辦法,南下繞路估計得要兩三個月的功夫,就算是他們願意,突厥人也不可能同意,「那個巨石砸出來的大坑你可查看過。」
「已經看過了,沒`.``有火藥的痕跡。」
「除了齊豫,還有沒有別的發現,涼州衛是否跟離火堂有所勾結?」
「明著肯定是沒有,暗地里的勾當,就不好說了。畢竟,齊豫和涼州衛都不應該出現在此。」
石承弼眉頭緊鎖,「這邊交給我吧,你快馬加鞭去風寶鎮,務必要找到公主殿下。」
沈毅心里也著實是放心不下李驕陽,石承弼既然知道了消息,肯定不會束手待斃,「他們的目標肯定是鑾駕,現在離鑾駕最近的,肯定都是我帶過去的人。等會兒叫何元凱跟著你,他們就會听你的安排了。」
石承弼也不推月兌。畢竟龍武衛羽林衛壁壘分明,有他們自己人在。事情就會變得容易得多。
「就這麼辦吧,讓他先換上龍武衛的衣服跟著我,你先走,公主要緊。」
「是。」沈毅換了匹快馬,飛馳而去。
石承弼這邊稍微一耽擱,後面也就都停下了,童致遠派人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石承弼漠然答道,「只是這峽谷中曾有巨石滾落。為了安全起見,先派人查看一番,通知後面稍微歇息片刻。」
石承弼的安排合情合理,童致遠雖然著急也沒有反駁的立場,但是,他越等就越是心慌,只好自己到前面去見石承弼。
「石將軍?」
石承弼已經派出去了三四撥人,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心里正式焦急。童致遠就過來。
「童參將。」
石將軍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但是童致遠卻沒往心里去,「我們在這兒也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前方道路可有不妥啊?」
「暫無發現。」
童致遠捻須笑道。「他們都知道公主鑾駕要經過此地,哪里敢有半點怠慢,更何況。涼州衛麾下辦事可是比一般的府衙牢靠得多,咱們要是在耽擱下去。只怕天黑之前都進不了風寶鎮了。」
任憑童致遠怎麼說,沈毅都不會急著趕路。在沒有準確匯報之前,他絕不可能帶著大隊冒險。「小心無大錯,畢竟是護送公主殿下。」
「山間風涼,公主殿下又是大病初愈,我看,還是應該早點趕路,以免拖累公主。」
童致遠簡直是憂國憂民,忠肝義膽,石承弼卻基本可以確定,他就是那個內奸。
南陽離火堂的出現,顯然不是為了招呼他的,他雖然也算是位高權重,但是自認為還沒有那個分量。而對那些人來說,火藥埋在哪兒,引線藏到什麼地方,都非常簡單,確認公主的位置,卻是最難的一環,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公主的幾個近侍,也就剩下幾位賜婚使了。
石承弼自然先把自己排除在外,連日來觀察,宮駙馬應該也沒事兒,公主微服出行他應該已經猜到了,非但不聞不問,反而有意無意給他們提供了很多幫助,至于禮部侍郎蕭盛卿,就跟個隱形人似的,多一字都不說,多一個字也都不問,默默無聞做下這種驚天大案的可能性並不大。
那麼,也就只有這位羽林衛步曹參軍嫌疑最大了。
「走吧,童參將跟我一起,把情況跟公主回稟,並請公主起駕吧。」
童致遠大喜之下,並沒有發現有任何不妥,等到了公主鑾駕跟前,石承弼上前低聲說了幾句話,就听公主大驚道,「竟有此事?」
童致遠的面容猛的一僵,他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除了將軍還有誰是可以商議的?」公主又問道。
「微臣和童參將都在此候旨。」
「請上車詳談。」
「微臣不敢。」
「非常時期,將軍不必拘泥。」
童致遠被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弄懵了,他實在是想知道究竟石承弼發現了什麼,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登上了金雀車,在下來的時候,整個人似乎瘦了一圈,就連鎧甲都有些穿不住。
「石將軍,現在該怎麼辦?」童致遠抬起頭,竟然已經換成了春九娘。
跟在石承弼身邊的何元凱,馬上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了,這位石將軍年紀不大,膽量可是不想,堂堂四品參將,沒根沒據的就這麼給捆了。
「雞鳴峽谷必須今天就過去。」石承弼是不放心在涼州衛的翌城公主,「先看看他們查探的結果如何吧?」
「童致遠現在被捆在車上,怕也是瞞不了太久。他手上羽林衛不少,現在可不能內訌。」何元凱說道。
「這我自然知道,可是離火堂的人在里面做了手腳,我不能帶著大軍進去送死。」
何元凱也明白這道理,但是時間確實是不等人,「要不,末將去把韓通請來吧,左都衛的門道一向最多。或許他可以知道些什麼。」
石承弼一直都知道周延的心月復愛將就混在他們中間,只因為公主跟左都衛的關系似乎十分微妙。在不影響大局的前提下,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他也知道韓通過去查看一番。可定比他的人收獲更大,但是,終究他還是信不過。
「石將軍請放心,韓通奉命保護公主,完全可以信任。」
「那你去請他過來吧!」
韓通早就發現李驕陽帶著李明飛偷偷跑了,他依舊留在這兒只是為了確保傳不出半點風聲,不過,石承弼事情辦得還不錯,他一直也沒幫上什麼忙。剛听說齊豫到了這里,他倒是真有心想要大展一番身手。然而,時間不等人。
「童致遠是自己做賊心虛,就連他從前的心月復也沒帶在身邊,但是,那些人遲早會發現的,鬧起來可就遭了。」
「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才想請你幫忙,趕緊把火藥找出來。」
「我去找也需要時間。」韓通又把他那大腦袋搖了起來。「咱們現在耽擱不起。他們的目標就是鑾駕,那就讓他炸了好了,我了解離火堂的炸藥,前後波及的範圍不會超過十米。讓你的人離開金雀車十米,基本上不會有事。」
「侍衛離公主那麼遠,肯定會被看穿的。」
「從前到後都把距離拉開。就看不出來了。況且,他們也許會認為他們都是童致遠的人。他是故意如此安排。」韓通說道。
石承弼心里默默的算了算,也只能如此了。「通知你的人,前後距離要拉的遠些。」
「等等,炸藥一旦響了,可能會鎮落山石,讓他們沿路注意一下可能的落石方向,別跑錯了再給砸死。」
這可是事關生死的事情,何元凱一刻也沒敢耽誤。
童致遠听見車輪滾滾的聲音,急得臉都紫了,他瘋狂的掙扎起來,可是卻一點都動不了。
「嗚嗚嗚!」
外面的羽林衛不是沒听見,但是,他們執行何元凱的命令,更是一絲不苟。
「嗚嗚!」
童致遠真的是急瘋了,用頭不停的撞向車廂,可惜,那車廂實在是結實,他撞的頭破血流,也沒磕出一條縫兒來。
他的眼淚都下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後悔,也不知道後悔的到底是哪一樁?
「轟」的一聲巨響,就連那些心理已經有準備的人,都有片刻的發蒙。
金雀車被炸的四分五裂。
隨後,果然有無數的巨石紛紛落下,左側山勢較緩,滾落的山石並不致命,而右側的山勢異常陡峭,巨石幾乎就是從頭頂直接砸下。
好在侍衛多少有些準備,互相之間又比較分散,躲避了落石,也不至于互相踩踏。
還有那眼疾手快的,救出了不少同伴。
車轅很快就起了火,萬幸在峽谷里幾乎沒有任何助燃之物,整個車架燒完了,火也就漸漸滅了下去。
山石落的那不再那麼密集,侍衛們算是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這亂象大概持續了一刻鐘,劫後余生的喜悅還沒有開始,卻有另一種絕望涌上了心頭。
即使離金雀車很遠的侍衛,並沒有見到具體的情形,但是,這陣勢就究竟是對付誰的,其實一點都不難猜。
這種程度的爆炸,沒有可能活下去,同樣的,如果公主死了,他們也幾乎沒可能活下去。
極大的恐懼感在軍中蔓延,稍不留意,就可形成嘩變。
「怎麼辦?」
所有人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公主死的怎麼慘,皇帝不可能饒過他們,甚至,都有可能牽連家人。
「到底該怎麼辦?」
極度的驚恐加上深深的絕望,石承弼發現,這一次,人心都不好安撫。
但是,該做的事情還得做。
清點受傷的人數,安排醫治,幾位賜婚使好一頓忙亂。
受傷者不少,卻不至于有人喪命。如此,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童致遠的尸體都不成樣子了,石承弼命人好生成殮,待回京之後在請聖人恩旨。
等到春九娘身著公主朝服,帶著珠簾鳳冠出現在侍衛們面前時,群情激動,猶如再世為人。
至于那位運氣不佳的童參將,大家哭一陣也就過去了,就連他自己的幾個心月復,此刻也顧不上細想太多。
玢玉伺候著公主殿下找了輛馬車休息,韓通過來給送壓驚的藥丸。
玢玉的手緊緊地抓著九娘的胳膊,指甲都泛白了,「多虧殿下不在這兒。」
「也多虧了殿下先行,竟發現了離火堂的人。」
「菩薩保佑啊!」
「但願再沒有下回了。」
「應該不會了。」韓通在一旁說道,「朝廷勢必要追查到底,離火堂這一趟本錢可不算小,我想,沒有五六百萬,他們是不可能接這單生意的。不管是雇主是誰,再湊這麼一筆錢也不是那麼容易。」
「阿彌陀佛!」玢玉長出了口氣,「再來這麼一回簡直要少活幾十年。」
「可是,」九娘心有疑慮,「他們這一次並沒有成功,難道不需要負責到底嗎?」。
「不需要。離火堂不是殺手組織,他們合法的生意就是個賣炮仗的。他們只負責點火,炸雇主指定的東西,只要這一炮響了並且沒有炸偏,他的任務就算完成。」
「那就好。」九娘也跟著玢玉執念阿彌陀佛,「不會他們接的生意就是炸公主吧?」
這丫頭心思夠縝密的!韓通對她倒是生出了幾分欣賞。
「他們沒那麼傻,最多炸個馬車,否則,剛才那一下就不會響了。」
九娘凝眉沉思,隨後緩緩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之前讓侍衛們離金雀車那麼遠,其實離火堂的人應該發現問題了,但是,他們還是點了火,說明他們的任務僅僅是炸掉馬車而已。」
「聰明。他們的任務如果是刺殺公主,剛才就不會動手。沈毅在這里待了兩天,龍武衛又巡查了好幾遍,離火堂的人要是連著這都發現不了,早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而且我覺得,現在這個結果就是他們想要的,即完成了任務,又不至于結下死仇,可不是兩全其美!」
「這樣我就放心了,火藥這東西,實在是防不勝防啊!」
韓通卻微微冷笑,以前一直以為離火堂是鐵板一塊,現在看一樣可以被利益趨勢,甚至,做事都還是畏首畏尾的,督統拿下他們是遲早的事。
不過,周延接到完整的密報時,卻沒有像韓通那樣樂觀,能夠趨勢離火堂冒此奇險的,絕對不僅僅是利益。
皇後,亦或是楚王,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這一聲巨響,雖然只有童致遠一人殞命,但是,它卻真真正正拉開一場血腥大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