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想什麼呀?」一個慵懶的聲音答道。
周延走到窗邊矮榻上,拎起一個軟趴趴的少年。少年皮膚白皙如玉,眉目如畫,一雙的細長的丹鳳眼,泛著勾魂攝魄的光。
少年似有些醉意,被人粗暴的拎起來也不著惱,反而順勢靠在周延肩上,抄起酒杯一飲而盡。殷紅的美酒沿著少年的嘴角流下,劃過優雅的頸項,暈在雪白的絲質睡袍上,盛開如罌粟。
憑誰也想不到,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離火堂堂主,有火神之稱的阮郎慕陽。
「讓你想想用火藥之前該怎麼用用腦子。」
少年扔掉空杯,隨手又抓起來酒瓶子,「你說雞鳴峽谷那件事情啊,就是我做的。」
周延忍無可忍,「你能不能少喝點?」周延奪下酒瓶子,「你才十七歲,用不用這樣整天醉生夢死?」
「醉了不好嗎,醉了就什麼都有了。」
少年斜著眼楮看著周延,那眼楮像是無盡深淵一般,引著人心甘情願往下墜。
周延有些頭疼、也有些狼狽,「你最好清醒點,我跟你說正事兒呢!」
少年覺得周延的反應有些無趣,他換了個方向倒著,似乎這樣更舒服一些。
「說吧,我听著呢。」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冰冷。
肩膀驟然輕了一些,周延還有點不適應,他僵硬地說道,「你這次玩大了,皇帝那邊必須有所交代。」
「好啊。」少年眉目含笑。「那你把我交給皇帝吧,鐘氏的銀子是我收的,活兒也是我吩咐下去的。要殺要剮,你們隨意吧!」
周延覺得他的頭更疼了,「隨便找個什麼人交給我,皇帝那邊我去應付。」
「呦,你這可是欺君!」
「我怎麼樣你不必管,給我句痛快話。」
「你要痛快是吧。」阮慕陽盯著他,緩緩說道。「不行。」
「你到底在鬧什麼?」周延深深感受到了代溝的恐怖,他那個呆萌呆萌的小師弟,到底是去了哪兒了。「皇帝家的事情,你跟著瞎攙和什麼,覺得離火堂不夠招人嫉恨,非得在添一把柴?」
「你為了什麼。我就為了什麼。」
「你都差點把翌城公主炸死了。還敢說這話?」
「真的也死了也是她太笨,我給過她機會,否則,你以為我們離火堂埋點火藥,需要搞出那麼大的陣仗?」
周延的氣略平了平,「我知你沒想殺她,但是這件事情總得平息下去,跟皇帝說不是你們離火堂做的。我自己都不信?」
少年聳聳肩,看起來十分無辜。「那你就抓我好了!」
「阮慕陽!」
「你可以叫我阮堂主。」少年難得看上去有幾分正經,「我是堂主,事情是我讓人做的,出的事兒那手底下的人頂缸,我們阮家沒有這樣的習慣。要麼,你就回去告訴皇帝,我阮慕陽在此恭候。」
「阮慕陽,師父不在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你這里火藥再強,能炸死多少,拼掉半個左都衛,我就能端掉你這個總壇。」
「不用半個左都衛。」少年伸了個懶腰,「你一人足矣。」
周延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跟一個醉鬼也說不清楚,索性不在糾纏,在離火堂總壇就住下了。他雖然不算常客,但是出現在這里的次數也是不少,雖然是官府中人,但是離火堂也不怎麼防他。
周延覺得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遠遠超過了預期,他很了解阮慕陽,他說了不交就是不交,哪怕那人打算篡位,他也不會把人交出來,如此一來,皇帝那邊還真是沒辦法交代。
周延留在南陽想辦法,京城里的事情暫時就顧不上,史平的事情他也只問了下情況,卻沒想到批復的結果這麼快就出來了,如此,南陽這邊就越發的等不得。
周延這邊等不下去了,李驕陽也等不下去了,莫頓知道了五部貴族調兵的動作之後,務必要趕回去先發制人。
對于這先發後發的,李驕陽沒上過戰場沒有發言權,但是從目前五部貴族集結的兵力來看,風險是很容易預計的。
五部貴族總兵力將近二十萬,是莫頓可汗兵力的兩倍,是石城防御了力量的十倍,他們果讓攻打石城的話,她這個公主可能會很容易炮灰。
「去衛先生那里。」驕陽對沈毅說道。
沈毅去看望明飛的時候,見過幾次這位衛先生,對他的才華也是甚為折服,不過,公主對他的注意力,卻有些超乎尋常。
衛彥雖然早已猜到驕陽身份,卻從來不曾點破,公主來听課,他該教什麼也還是一樣,公主不來,他也還是從前的樣子。
「見過先生。」驕陽深深施禮。
「公子不必多禮。」
驕陽跟衛彥隨意說了會兒話,本想告訴他,他們即日就要出發,請衛先生隨行,然而,話到嘴邊,她又臨時改了主意。
「學生不日就要出關,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先生成全。」
衛彥微笑,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公子客氣,有話但說無妨。」
「學生不日就要出關,這一去是否還能再回中原也未可知,明飛是個好孩子,沒必要跟我冒險,所以,我想把留在先生這里讀書。先生看他若是尚可教導一二,就收他做個正式的弟子,若是才能不足,未能例如先生門牆,也請先生看顧他些,此生在不可再回京城。李驕陽拜謝了!」
驕陽用了本名,跪地行了大禮。
衛彥坦然受了,淡淡說道,「明飛就留在我這兒吧,公主只管放心。公主若是能從突厥回來,我倒是有些話可以跟公主說一說。」
關于衛彥何時知道她的身份,李驕陽並不會去問。若是連這都看不透,他也就不配被稱為當世奇才了,不過,對于他想要說的話,驕陽卻非常想知道。
然而,看衛彥的神情她就明白,現在的翌城公主。還沒有分量跟他談條件,除非她能活著從突厥出來,才有可能換取他另眼相看。
「謹遵先生之命。明飛就拜托先生了。」
驕陽走的時候。明飛也想跟著,被衛彥冷冷的喊了一聲,便乖乖的縮了回去。
「先生,我想去送送我姐。」
「送什麼送!」衛彥毫不留情的說道。「她若能回來。你們終能相見,她要是回不來,送了也不過是徒增傷感。」
「她會回來了。」
「那你還送什麼送。」衛彥冷然說道,「《大學》抄完了,又想打手心了。」
別看衛彥自是一個文弱書生,但是他說的話,明飛還真是不敢不听,有時候他都忍不住後悔。之前應該對沈毅好一點,他可真的是寬容的師父。
「殿下。京城里的消息。」李驕陽還沒回到涼州衛大營,玢玉卻迎了過來。
「出什麼事兒了。」驕陽下意識的有點緊張。
「楚王妃去定國公府探視老太太了。」
「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前。」玢玉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紙條,「殿下請看。」
「楚王妃居然讓慧娘攔回去了?」驕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奴婢也是看見這里蹊蹺,所以才急著趕過來見殿下。」
這可真不是一般的蹊蹺,楚王妃可是正經的親王夫人,甚至,還很有可能是成為未來的太子妃,慧娘怎麼可能攔得住她?
莫不是楚王妃跟皇後之間也生了什麼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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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抱歉,今天沒來及寫完,下文是驕陽前世的內容,應該放在比較後面的章節,暫時先用一下,半個小時之後,才重新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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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老道姑,這道姑她其實是認得到,然而現在也只能當做是初見。
「勞師太費心了。」驕陽勉強撐出個笑意。
「娘子客氣。」
寂岸為人可惡,但是醫術一道倒是頗有些本事,她斷定驕陽沒什麼實病,只是心火旺了些,需要休息靜養。
「如此,便要在師太這里叨擾了。」
「那是自然,施主現在的情況也是不便趕路,我給開個方子,觀中倒也有些現成的草藥,回頭我讓人熬好了,再給施主送過來。」
住持笑得很溫和,但是驕陽心里也明白,她看見的不是一個病人,而是一堆閃閃發光的金銀,更多的,就不是她現在所能猜測的了。
「怎敢再勞煩觀中的師傅,熬藥的事情就讓我這小丫頭自己來吧。」
廚房最是人多嘴雜的地方,要打听消息沒有比那里更好的了,不管那兩個道姑怎麼勸,驕陽就是堅持讓自己的丫鬟去熬藥。
紅葉並不明白郡主的用意,心里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這道姑開的方子,真的能給郡主喝?
「郡主,還是奴婢下山去請個大夫吧,這藥實在是不敢給郡主喝啊。」紅葉端著藥碗進退兩難的。
驕陽難得的笑了笑,「且不說雨夜難行,縱然讓你下了山,這窮鄉僻壤的,你又去哪兒找大夫?」
「下山打探打探,或許有那好大夫呢。」
「行了,我沒事,藥倒了吧。」
「可是郡主身子要緊啊。」
「有什麼要緊。」驕陽眼神有些發空,看不出喜怒。
誒!紅葉真心覺得自己的思路已經完全跟不上郡主了,費了這半天事,到底為了什麼呀?
「郡主?」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你在廚房都听到什麼了,仔細跟我說說。」
紅葉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藥倒了。
「這群姑子實不像出家人,圍著我問這問那的,問不出咱們府上在哪兒,就一個勁兒的打听郡主的吃用。她們倒像是常干這個似的,問的問題的都很小心,就像我剛才在熬藥,她們會問咱們家都用什麼器具,還說怕委屈了娘子。」
「你怎麼說?」
「我說我們府上規矩頗多,不過出門在外倒可事事從簡,只用尋常青瓷即可青瓷,看著干淨爽利。」
「恩,你倒是乖覺。」
「這群姑子不過是變著法兒打听郡主家世,奴婢反倒不願意讓她們如了意,反正香油錢也沒少捐給她們,何必這樣!」
「這人哪,總是難免貪心不足,你以後多到廚房去盯著,听到什麼都過來回我。」
「郡主,你難道真打算在這兒住下?」紅葉疑慮的問道。
「道家清修之地,住上幾天有何不可!」
「可是郡主,奴婢瞧著這群姑子可是不像好人,哪兒有六根清淨的樣子,郡主的身子也不是很好,咱們還是早點回吧!」
驕陽心想著,她們若是好人,我就不用來了。
「照我說的做。這些姑子雖然不入紅塵,但是攀附權貴之心卻是遠勝常人,你好好留意著,她們到底跟哪家貴主有所聯系,回來告訴我,就是你的大功一件了。」
「是,郡主。」
「今兒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了吧。」
驕陽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紅葉心中一寒,忙點頭去了。
紅葉並不敢離開驕陽,在窗邊的矮塌上胡亂將就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服侍驕陽用過齋飯,就有道姑引著一女子進了她們住的跨院。
「郡主,葛音姑姑來了。」紅葉附在驕陽耳邊壓著嗓子說道。
葛音一進院子就把那姑子打發走了,緊走幾步在門口低聲說道,「娘子,奴來接娘子回去。」
驕陽微微一笑,說了聲,「進來。」
葛音一身淺青色的裝扮利落簡單,一看便知是個精明干練的女子,然而驕陽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對于驕陽來說,她曾經是臂膀,更是親人,可是現在,一切都只能重新衡量了。
「姑姑怎麼來了?」驕陽並不肯直接回答她是否就要回去。
葛音謹慎的回望了兩眼,見果然沒人跟來,才悄悄說道,「郡主怎麼在這種地方住下了,可把奴嚇了個半死,趁著尚無人注意,郡主快跟奴婢回去吧!」
驕陽只是淡淡笑著,神色卻讓人捉模不透,「姑姑怎知我在這里?」
「昨日跟車的錢婆子,見郡主不願回去,又不敢讓郡主孤身在外,所以悄悄地跟在郡主後頭,知道郡主住在了這里,又忙忙地報了我知道,奴亦是不敢聲張,只叫了個小子趕著車過來。郡主快跟奴回去吧,在耽擱些時候,恐怕就瞞不住了。」
驕陽原也沒打算瞞著,並不在意葛音的話,「這道觀雖小,卻也清靜,我正準備多住些日子,你且先回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