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到了五月中旬,離預產期不到十五天,這段日子夜辜星愈發嗜睡,常常在臥室一待就是一整天,早中晚餐都是由櫻紫落親自送到房間。
扣扣——
夜辜星眸光一凜,「誰?」
「小姨姨,是我。」
夜辜星這才開門,櫻紫落端著飯菜進來,然後迅速關門,上鎖。
「又在練瑜伽?」櫻紫落見夜辜星短衣短褲,滿頭大汗,靠近陽台的地方還鋪著一張瑜伽墊,心下已有猜測。
夜辜星點點頭,用毛巾擦汗,櫻紫落將飯菜放下,然後拿出一個塑料袋,每盤菜倒了大部分,最後只余殘羹冷炙,看上去就像剛被人狼吞虎咽過。
這段時間,她一直閉門不出,一半的時間在睡覺,一半的時間則是在鍛煉,每天櫻紫落送進來的飯菜她都不會動,嚴格按照張莉給她的健康食.+du.譜進行飲食,每天一杯胡蘿卜汁,搭配精瘦肉,加之勤練瑜伽的緣故,短短一個星期,體重明顯減輕,肚子也不像之前那樣脹得厲害。
夜辜星已經打定主意要順產,所以她現在只能嚴格控制兩個小家伙的發育進程,直到生產以前,她的肚子不能再長!
「小姨姨,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順產呢?」櫻紫落遞了杯胡蘿卜汁給她。
夜辜星接過,拿在手上,也不急著喝,目光穿過落地窗投向遠方,悠遠綿長。
她習慣將一切握在手心,又怎麼可能容忍自己在一針麻醉劑下睡得不省人事,任人宰割呢?
安炳賢昨晚發病的消息傳來,安家十五位族老聯合施壓,要求安雋煌即刻返島。
夜辜星臨產在即,安雋煌自然不願離開她身邊一步,收到消息後,他毫不猶豫,一口拒絕,沒有給那十五個老頭留任何面子。
紀情發難,族老相逼,說他「罔顧孝道」,安雋煌卻只冷冷應了句——弒父殺叔我都做了,既然不孝,那就不孝到底好了!
堵得安家眾人啞口無言。
安雋煌六歲弒父殺親,踩著鮮血上位,安炳賢是他親口下令軟禁,這些年更是變本加厲,手段愈發鐵血,用殺人如麻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們這種威逼的把戲又怎麼可能讓王者屈服?
可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第二天便傳來家主動身返島的消息,眾人面面相覷,心里有種莫名的詭異感,明明已經順遂了心意,但卻開始惶惶不安。
這是夜辜星的意思。
對方明顯是想調虎離山,支開安雋煌,剩下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還怕找不到機會動手?
兩相對弈,一盤好棋,如今下到一半,對方不忍心收手,而夜辜星也不會讓對方收手!
不是想支開安雋煌嗎?這個忙,她幫!
夜辜星很好奇,接下來,對方還會做些什麼?
安雋煌雖然走了,但溟釗和溟澈卻留了下來,加之別墅本身強大的防御系統和隱藏暗處時刻守衛的人,對方不會傻到在別墅動手,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下一步,就是想方設法,將她引出別墅,到那時,沒有了強大的保護力量,即便有溟釗跟隨,可終究勢單力薄!
只是……對方有什麼法子,能讓她非出別墅不可呢?
現在,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只有對方出招,她才能見招拆招!
「對了,小姨姨,剛才王醫生說你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例行體檢了,讓你上三樓去做檢查。」
「嗯。」夜辜星表情淡淡,不明所想。
可櫻紫落總覺得那抹淡然之中,莫名透露出一種陰森,帶著血腥。
櫻紫落端著盤子從臥房出來,直接擱到了廚房。
「櫻小姐,夫人最近好像胃口很好。」
櫻紫落笑得極為天真,「當然啦,一個人吃,要管三張嘴呢!能不胃口好嗎?」。
「是是是……夫人一定可以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
櫻紫落笑得眉眼彎彎,但微眯的眸中卻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冷色,聲音甜美,「那是當然!」
剛從廚房出來,就踫上了王醫生,櫻紫落不著痕跡地挑眉。
「櫻小姐,夫人呢?」王醫生和藹的臉上笑出道道皺紋,眉間掠過一抹顯而易見的關切。
「小姨姨剛吃完飯,估計這會兒又睡了。」
「那檢查的事……」王醫生臉上關切更濃。
「我已經告訴小姨姨了,不過,她現在特別嗜睡,都快要生了,應該不用再做什麼檢查了吧?」櫻紫落稚女敕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懵懂。
王醫生臉上閃過一抹不贊同,「這怎麼能行?雖說後期胎兒已經很穩定了,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也就是例行常規檢查,以防萬一。」
「這樣啊……」櫻紫落一臉受教的表情,「可是姨姨的肚子越來越大,我看她行動困難,估計懶得檢查。」
王醫生微愣,「夫人的肚子還在長嗎?」。
「當然了,兩個寶寶都在發育呢!我看姨姨胃口也特別好,應該沒什麼問題,吃好喝好,心情愉悅,就不用檢查了吧?」
王醫生笑容再次和藹了三分,「這樣說來,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反正讓夫人放寬心,該吃的吃,該睡的睡,這樣寶寶才健康。」
櫻紫落忙不迭應道︰「是啊是啊!孕婦就要好好養!」伸了個懶腰,呵欠連連,「好了,王醫生,你自己去跟姨姨說吧,我先去午睡了。」
「行,櫻小姐去吧,我還有事跟夫人說。」
櫻紫落困頓著雙眼,走了,轉過拐角,冷冷勾唇,眼中黑光詭譎,哪里還有半分昏昏欲睡的疲倦模樣。
溟釗抱臂環住從對面轉角踱步而出,一張冷臉萬年不變,目不斜視。
擦肩而過的瞬間,櫻紫落卻靈活竄到他跟前,兩手張開,霸道攔路。
「滾。」男人冷冷開口,眼里沒有一絲波動,仿如一潭死水,任憑如何拍打,也驚不起一絲漣漪。
櫻紫落哼哼,稍顯嬰兒肥的臉上滿是肅殺,「我警告你,別來惹我!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溟釗這才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頑童,一言不發,準備繞開。
櫻紫落卻不依不饒地湊上去,「你這是什麼態度?真是討厭死了!」
眼中冷光一閃而過,溟釗再次開口,卻還是只有一個字——「滾。」
櫻紫落氣憤,只是氣憤之下還隱藏著一種莫名的……委屈。
被夜辜星勒令回國,一听溟釗接機,她嚇得二話不說,連忙轉了國內航班,躲得遠遠的。
不就是偷了他一條內褲嘛!不就是掛在別墅前面的樹枝上供人欣賞了一回嘛!至不至于每次見到她都冷著一張臉,一副想把她千刀萬剮的模樣啊——
櫻紫落嚴重懷疑,上回她們三個偷拍寫真的事,就是他給小姨父打了報告!
「上回拍寫真的事情,是不是你告的密?」
「職責所在。」刻板,麻木。
櫻紫落驟然眯眼,黑白分明的眸中一閃而過危險的異光,一字一頓,「果然是你。」
溟釗卻好似耐心耗盡,懶得理她,抬步繞開。
「別忘了,你的內褲還在我手上呢!」櫻紫落索性斜倚著牆面,優哉游哉,很是愜意。
男人腳步一頓,驟然轉身,櫻紫落全身一涼,下一秒便被人鉗住了下巴,「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櫻紫落只覺一陣寒涼撲面而來,而被鉗住的下巴更是凍得快要僵硬,但眼里卻涌出一抹倔強。
平淡的生活讓她重拾笑顏,但她終究是經過訓練的殺手。
而殺手,最不會接受的,便是威脅!
就像當初,她暗殺夜辜星,卻反被捉住,兩人未曾相認之前,她是絕不會開口向夜辜星透露半句,甚至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如今,面對溟釗的威脅,櫻紫落沉睡已久的倔強被再次喚醒。
唇角輕勾,女孩兒稚女敕年輕的臉龐隱約升起一抹妖冶,明眸如水,呵氣如蘭︰「忘了告訴你,我也沒有耐心。」話音一頓,她笑得愈發明媚,「想把東西拿回去嗎?」。
溟釗的手下意識收緊。
櫻紫落倒抽一口涼氣,眉心輕擰,惡狠狠開口︰「你要是再捏下去,我保證,什、麼、都、沒、有!」
溟釗松手。
櫻紫落雙頰僵硬,卻還是勉強扯出一個不算笑容的笑容,把玩著腰間閃亮的裝飾皮帶,「要想把東西拿回去,行啊!不過……」
溟釗冷厲的目光射向她,櫻紫落面不改色,繼續開口︰「不過,我可不是白送,得換。」
眼里閃過一抹狡黠,櫻紫落冷哼,整不死你!
「……怎麼換。」好半晌,溟釗才開口。
「嗯……讓我想想……換什麼好呢?」櫻紫落摩挲著下巴,狀似沉思。
溟釗不耐煩,轉身便走。
「不如,你就月兌一次咯!」
「什麼?」溟釗眼里有種說不出的怪異,盯著櫻紫落,像要看出個洞來。
「上次你扒了我衣服、褲子,這次,輪到你。」女孩兒眼中閃過一抹惡劣的笑。
溟釗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目光帶著鄙夷,似乎在說,一個女人居然想看男人月兌衣服,簡直不知廉恥。
櫻紫落將他眼中不加掩飾的鄙夷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席卷起滔天怒意,憤怒之中還帶著難以言明的羞窘。
沒有理由,她不喜歡這樣的目光,像在看一個……妓女。
也不知道是那根弦搭錯了,像一頭憤怒的小獸,櫻紫落沖上去,一口便咬住溟釗的唇。
沒錯,是咬!眼里爆發出凶狠的光亮,櫻紫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她只知道,她很憤怒!
這根冰木頭不是嫌棄她嗎?不是鄙視她嗎?
好啊!他覺得她髒,她也把把他弄髒!
伸手扯下瘋狗一樣掛在自己身上亂咬的女人,溟釗只覺嘴都不是自己的,又麻又痛,連說話都忍不住倒抽氣——
「瘋婆子——」
櫻紫落卻哈哈大笑起來,眼里盛滿了得意之色,夾雜著痛快之意,像斗勝的母雞,雙手叉腰,趾高氣昂,「臭東西!讓你嫌棄姑女乃女乃!姑女乃女乃咬死你!」
溟釗卻像受了極大的打擊,愣在原地,等反應過來轉身便走,步伐奇快。
櫻紫落笑聲不停,吆喝道︰「誒——你內褲還要不要了?!」
溟釗只覺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櫻紫落卻像撩理了什麼大事一樣,擺擺手,哼唧著進了房間,她想,她得把內褲換個地方藏,被那廝發現了可不妙……
溟澈剛踏進診療室就听見乒乒乓乓、翻箱倒櫃的聲音,「天吶!我的藥啊!溟釗,你干啥呢?!賠——」
正背對著進門處不停翻找的人,身體一僵,低著頭就往外走,卻被站在門口的溟澈攔住。
「你好好的,找什麼呢?!哎喲,我的鶴頂紅!我的顛茄!我的薩普蛇毒!」溟澈死拽著對方衣袖,一副「不賠錢,甭想走人」的模樣。
溟釗卻只管低著頭,奮力掙扎,試圖擺月兌溟澈的鉗制,動作間隱匿著焦急。
很快,溟澈就察覺到不對勁,「你……抬頭我瞧瞧?」
平日里,什麼時候見溟釗低過頭啊?有貓膩——絕對有貓膩!
溟釗本來快要月兌身,沒想到溟澈突然發難,兩相纏斗間,不可避免地抬起頭,傷痕累累的唇霎時暴露。
「噗——哈哈哈——」溟澈笑彎了腰,卻還不忘把住門口,生怕溟釗逃了,「小釗釗,請問,你是被狗啃了嗎?」。
溟釗臉上陰晴不定,扭曲著,像在忍耐什麼。
「是,狗啃了。」
「我看不像啊!」
「你什麼意思?」
「莫非,你惹了哪個姑娘?呀!莫不是櫻紫落那顆小辣椒吧?」
「……閉、嘴。」
「天吶!我這是猜中了什麼?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好怕怕……」
「……」
「不如我寫本小說,就叫——《一條內褲引發的愛情》?要是你們倆真成了,那我就是媒人!要記得給紅包喲!」
「媒人?」
「是啊——要不是我幫……」
「溟澈,你、找、死!」
溟釗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櫻紫落能拿到他的貼身東西,卻不想,是出了內賊!
再說那頭,櫻紫落走後,王醫生便輕輕敲了敲臥室門,好半晌沒有動靜。
她準備伸手再敲的時候,卻被一個從廚房出來的僕人阻止了。
「王醫生,夫人吃過午飯後就睡了,你有什麼急事一會兒再來吧。」
「哦,其實也沒什麼事,」話音一頓,「我就是想問問夫人最近胃口如何。」
「王醫生真是盡責!夫人胃口很好,每頓都吃了不少,不會有問題的,你放心吧!」
王醫生面上一喜,像徹底松了口氣,笑容愈發可親,「那就好,我先上去了,不打擾夫人休息。」
小女佣看著王醫生白袍飄飄的背影,隱約升起一股羨慕,私人醫生欸,每個月的收入能頂她們一年了吧!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賺這麼多錢……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就是三天,而安雋煌似乎也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此刻,夜辜星舉著電話,頓感無奈。
「煌,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讓我回來。」男人的聲音似乎還帶著一點委屈,夜辜星知道,安雋煌的耐心已經快要消磨殆盡,若不是她開口阻止,估計明天他就得開直升機回來。
「乖,我是為了大局著想。」像哄鬧脾氣的小孩兒,夜辜星輕言細語,無論如何,這個時候安雋煌都不能回來,否則她布置就白費了!
對方已經躍躍欲試,只不過目前尚在觀望階段,暫時沒有動作。
「我擔心你。」
女子眸光瞬間柔和,「不用擔心,我和孩子都會沒事的!你忘了,還有小四、小五、十四、十五,沒有人能傷害我。」
「……我想你了。」其實,扯了半天,這才是他想說的。
夜辜星眼窩一熱,輕嗯一聲,「我也想。」
好一陣安撫,又是威脅,又是哄騙,終于穩住了安雋煌,對方遲遲不肯動手,看來她還得加一把火才行。
晚飯後,夜辜星故意披了件黑色外套,雙手又牢牢擱在肚皮上,以此掩飾這段時間以來並未增大,反而得到有效控制的孕肚。
「王醫生好!吃飯了嗎?」。櫻紫落坐在飯桌前,熱情招呼。
「夫人。」只見她先朝夜辜星頷首,態度恭敬,然後掛起萬年不變的和藹笑容,朝櫻紫落道︰「已經吃過了,你們慢慢吃。我正趕著去清點運來的藥物。」
櫻紫落點頭,也就不再管她,轉向夜辜星,笑容甜膩,聲帶撒嬌,「小姨姨,你剛才說小姨父後天回來,那是不是會開直升機呀!可得讓我模模……」
王醫生背影漸遠。
第二天,夜辜星突然接到何水光的電話,雖說有了些心理準備,但還是不免一驚!
「小姐,蕭慕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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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十點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