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雙眸危險一眯,寒光乍現,「你在給自己留退路?」
「沒錯。」
「鄧雪,我還真是低估了你,他媽的夠種!」
「顧少說笑,我是女人,沒種。」
「少給我掰扯那些有的沒的,夜總會的工作,你究竟辭還是不辭?!」
「不辭。」
男人雙眸一瞪,也不管還在公眾場所,直接伸手拽住女人長發,力道大得仿佛要把頭皮扯下來,「賤人!你怎麼就一刻也不安生?我顧允澤還比不上夜總會那些腦滿腸肥的暴發戶?!」
鄧雪仰頭,眉心因吃痛緊蹙,目光卻始終堅持,帶著一種倔強的固執,依稀有種畏懼的彷徨。
她在害怕。嘗過了蜜的甜,又如何能繼續忍受苦澀的滋味?終有一天,她會被打回原形,到那時,她又該何去何從?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沒有放縱的資格,因為她手里只攥著一張短期飯票,隨時都有過期的可能!
「顧少謙謙君子,自然不是那些人可比。」
「那你又何必舍近求遠?反正都是賣,賣給誰不一樣?」
鄧雪渾身一顫,不是已經習慣了嗎?還在意什麼?入了這行,無論干淨與否,都是黑的,早就洗不掉了。
「近處不留人,就只能往遠處走。我只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而已,顧少心知肚明,不用再出言試探。」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鄧雪的意思很明了,顧允澤能養她一時,不能養她一世,她總要為今後打算,在被顧允澤拋棄之後,好歹能有份工作,混口飯吃。
顧允澤明白,也心知鄧雪說得沒錯,他們之間,遲早會斷,可就是忍不住動怒,這個現實的女人,不僅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竟然還把退路也想好了!
生氣的同時,一股莫名的挫敗蔓延,顧允澤心里像堵了一團棉花,輕飄飄的,卻不甚通暢,悶得慌!
「你就不怕我們之間一拍兩散?」男人問得平靜,拳頭卻不動聲色收緊。
「那敢情好,」鄧雪輕聲一笑,帶著無所謂的自嘲,「就像您剛才所說,反正都是賣,賣給誰不同?」
啪——
清脆的響聲引來四周窺探的目光,男人一聲低咒,狠狠看了她一眼,起身,推開座椅,轉身的瞬間,早已恢復溫潤謙和的模樣,朝眾人抱歉頷首。
「去趟洗手間。」言罷,抬步離座。
鄧雪低著頭,風情萬種的大波浪分垂兩肩,情緒難辨,眾人悻悻收回目光,還以為有場好戲可看,誰知剛起了個頭就宣告收場,剛才那一下,扇得可不輕。
一杯卡布奇諾飲了五分之一不到,夜辜星結賬買單,拎起包包,路過鄰座的時候,腳步一頓,將一包還未開封的紙巾放到桌上,目不斜視,推門而出。
鄧雪抬頭,卻只見女子遠去的縴細背影,目光落在紙巾之上,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喲,真是巧得很,安夫人別來無恙?」男人聲音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懶散,不像敘舊,倒像調侃,只是帶著諷刺的意味。
夜辜星腳步一滯,轉身回首,口罩覆面,只余一雙半眯的眼,劃過一絲詭譎的光,旋即轉化為盈盈笑意。
「顧少春風滿面,想必過得不錯。」
「拜您所賜,確、實、不、錯。」顧允澤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就是這個女人,用天價賭債威脅他偷盜江家手里半張監獄布防圖,不久東窗事發,七號死亡獄被炸,他才知道事情大條了!
若不是姑姑(顧芳蘭)護著他,江家老爺子一掄拐杖,準得要了他半條小命!
姑父也對他失望透頂,總之那段時間,顧允澤可謂掙扎在水深火熱之中,幸好江家顧念著和顧家的姻親關系,由江老爺子出面將他一力保下,否則就不是挨一頓打,而是要吃槍子兒了!
為此,他沒少被老頭子念叨,就連顧允沛那臭小子都跟著瞎起哄,看他笑話!
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夜辜星的錯!若非她設計引他去偷布防圖,就不會出這麼多ど蛾子!顧允澤還就納悶兒了,這世上怎麼能有這種女人呢?!
一連踹了他兩回不說,這次還險些害他丟了性命!事關國家機密,她居然就這樣二胡不說地把他給拖下水,如果不是江家出面,整個顧家都得玩兒完。
本來他是打算把夜辜星給供出去的,沒想到滿月宴上發生了秦思晨那一出,他算是看明白了,夜辜星就算把天給捅破,還有上面那位替她扛著,憑借自己三腳貓的實力,偷雞不成,說不定就成了安雋煌手里的炮灰。斟酌再三,顧允澤決定閉口不談。
雖然沒有任何實際行動,但這位爺心里可把夜辜星給怨了個底朝天,恨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我看也是不錯,顧少不必客氣。」
「你!」他想罵「無恥」、「不要臉」,可是不知怎的,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兒,又咽了回去,直覺這話說出來,後果不是自己能承擔得起。
「我竟不知,安夫人還是听牆角的高手。」抱臂環胸,諷刺甚濃。
「免費的好戲,錯過了可惜,不看白不看,看了也不用給錢。」夜辜星好整以暇。
「 ,敢情本少這是成戲子了?自己做這個行當,就想把別人也拉下水?」言下之意,諷刺夜辜星不經他同意,就騙他做出那種要命的
就騙他做出那種要命的事。他以為,不過是一張地圖罷了,沒想到竟牽扯出一個死亡監獄,加上媒體一報道,東風吹,火勢大,最後連帶著軍情六處也被連根拔起。
听江家那邊兒傳來的消息,就這麼一下子,十幾個人被秘密送上軍事法庭,皆是有進無出!
想想都覺得人,還好,還好江家出面保他……
夜辜星權當沒听懂,索性順著對方的話頭,「俗話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又有誰敢說他不是戲子呢?除非……」
顧允澤正想說,我敢,卻被夜辜星接下來的話堵成了啞巴。
「除非,他不是人。」
男人一張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紅,可謂相當精彩。
「好了,顧少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畢竟,我不是富二代,抽不出那麼多空閑時間吃喝玩樂。」言罷,轉身就走。
顧允澤一個包抄而上,擋在她面前,嘿嘿一笑,「安夫人你急什麼?」動作強勢而蠻橫,帶著一股子地痞無賴之氣。
「顧少還有事?」
「布防圖的事你不打算給我一個說法嗎?」。
「說法?你要什麼說法?」
顧允澤額上青筋一跳,湊近,壓低聲音,「七號死亡獄的事你並沒有告訴我!」
夜辜星頗為好笑地看著他,「這是機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我差點就沒命了,你知不知道?!」
夜辜星搖了搖頭,輕嘆一聲,「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年輕人可得長點兒心,別小看了江家和顧家。」
男人眉心一擰,「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江家保得住你,所以,知不知道真相于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也不存在任何影響。」
「媽的!你這是把我當槍使!」還是把傻槍!
「你該慶幸,你是殺人的槍,而非宰牛的刀!」
顧允澤氣極反笑,「都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你可真能耐!」
「謝謝夸獎,我就不客氣地笑納了。」
「最後一個問題。」
夜辜星看了他一眼,眉峰一側,「說來听听。」
「你究竟是什麼人?」
「女人。」
「別裝傻。」
「安夫人。」
「……那好,我問你,你要七號死亡獄的布防圖做什麼?軍情六處被查是不是跟你有關?你究竟想要什麼?」
夜辜星但笑不語。
「媽的!你倒是說話啊你!」顧允澤險些氣得跳腳。
夜辜星瞥了他一眼,「你剛才說,最後一個問題,我已經回答了。」
「你!」
「行了,火氣別那麼大,傷肝。你無非就是咽不下那口氣,覺得我讓你偷圖是推你去死,可是在等價交換的前提下,我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妥,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哈?等價交換?」
夜辜星眸光一凜,「你濫用私權火燒地下賭場,以及上千萬的賭債,我替你扛了,作為交換,你幫我拿到布防圖,很公平。」
「可你沒說這事兒要命!」
「我說了你能去做?更何況,江家能保你,死不了!」
「Shit!」
「別讓我再摔你一次。」
顧允澤瞬間閉嘴,下意識跳開三步遠,神情戒備,想來是被前兩次給摔怕了。
「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夜辜星抬腕看了看表,似笑非笑盯著他,「公子哥兒,別太渣,衣服破了還可以補,心傷了,有你後悔的時候。」
顧允澤一愣,等反應過來,卻見夜辜星走遠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神經病!後悔你個大頭鬼……唉喲!誰他媽亂丟東西,沒見你爺爺還在下面站著呢!操——」
真他媽邪門兒!一踫上夜辜星,他就倒霉透頂!難道真是五行相克?
揉著後腦勺推開門,男人臉色比屎還臭。
「行了,趕緊喝完趕緊走,爺累了,回酒店。」
鄧雪起身,拎了包,目光冷淡,「走吧。」
「這咖啡,你一口沒喝,是想浪費爺的錢還是咋地?」
好吧,他顧少不爽了,就喜歡挑人毛病,找茬!
鄧雪一言不發走到前台,從錢包里面抽出一張百元大鈔,「結賬。」想了想,又補充道︰「兩杯一起。」
顧允澤走到她旁邊,伸手將人一攬,「什麼意思啊?想跟爺耍脾氣?」
鄧雪看了他一眼,「我浪費的是自己的錢。」
「嗤——你的錢還不是爺給的。」
鄧雪朝那正找零的小妹擺了擺手,「不用找了。」抬步就走,突然,腳步一頓,轉向顧允澤——
「這是賣肉錢。」言罷,推門而出。
顧允澤站在原地,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比吃屎還難看。
「他媽的!就知道惡心爺,一會兒回酒店有你好看!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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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十點之後!魚可以說,喜歡痞痞的紈褲少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