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子淇從客房出來的時候,夜辜星險些吹起口哨,振臂叫好。
湖藍色真絲睡裙,光滑柔和的緞面勾勒出女人姣好的身材,縴腰不盈一握,胸部圓潤飽脹,隱約中,得窺絲緞之下那隱秘兩處。
——竟是真空上陣!
半干未干的發絲披散開來,服帖柔順地垂于縴細脊背間,幾縷飄至唇瓣,被她下意識抿唇的動作,含在口里。
好一幅美人出浴圖!若有男人在場,必定毫無招架,狼狽失態。
鄧雪面色泛黑,目露凶光,正作勢呵斥,卻被對方楚楚可憐的模樣一噎,險些沒吐出來。
苑子淇垂眸看地,面色尷尬,「不好意思,穿了您的睡衣……」雙頰漲紅,端的是無比嬌羞,「那個……內衣的型號,不太合適,所以我就……」
饒是夜辜星再有耐性,也被這句暗藏挑釁的話給惹毛了。
什麼叫內衣型號不合適?
敢情是在暗諷她不夠有料!
將對方上下掃視一通,最後,視線落在女人那對呼之欲出的白兔之上。
苑子淇眼底劃過一抹恰到好處的嬌怯,將少女赧然的模樣扮演得惟妙惟肖,卻又不動聲色挺直脊背,伴隨著她的動作,那兩顆顫巍巍的肉球似要破衣而出。
「確實夠大……」夜辜星摩挲著下巴,笑意盎然。
女人眼中羞澀更甚,遮蓋了一閃而過的得意神情,「您、您說笑了……」
「我可沒說笑,很認真。」夜辜星一本正經,「比狗的大,可惜,差牛還遠了點。苑小姐再接再厲,爭取更大進步……」
「噗——」鄧雪沒忍住,下一秒,神色如常,「抱歉,昨晚吃了蘿卜牛——雜,沒忍住,人有三急,還請見諒。」尤其那個「牛」字,一詠三嘆,耐人尋味。
苑子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羞憤地揪住領口,眼神瞬間無辜起來,「安夫人,我只是借你的地方避雨,實在用不著這樣羞辱人!」
「切——說得好像自己是貞潔烈女一樣!騷就騷,可暗騷就是你的錯了;婊就婊,卻偏偏當個心機婊。嘖嘖……真可惜。」鄧雪夾槍帶棒,目露嘆惋。
好吧,她承認,天生看不慣白蓮花。既然當了婊子,就別想著立牌坊!
人都說,盜亦有道,婊也要婊得有骨氣不是?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安夫人,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苑子淇瞬間強勢起來,「好多人都听見了,您也不怕寒了人心!」
夜辜星睨了她一眼,無波無瀾,「苑小姐在我的地盤上討說法,不覺得太愚蠢嗎?」。
「這麼說,你要存心包庇?」半眯著眼,不依不饒。
「包庇?」夜辜星看了鄧雪一眼,「她不曾犯錯,何談包庇?」
「她嘴里不干不淨,張口亂咬也叫沒錯?」
「跟你有關系嗎?」。
苑子淇覺得不可思議,「她罵的是我!」
「哦?鄧雪,你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
在苑子淇幾欲噴火的目光下,鄧雪不慌不忙,將剛才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復述出來,口齒清晰,語速適中,整個一播音主持的好苗子。
「里面有指名道姓‘苑子淇’這三個字嗎?」。
「……」
「既然沒有,那你憑什麼說她罵你?還是……在苑小姐的自我評價中,就是那樣的人?」
「你!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夜辜星眸色一寒,「第一,沒有指名道姓,苑小姐無須對號入座;第二,我身邊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第三,苑小姐既然是來避雨的,現在雨已經停了,慢走不送。」
鄧雪在心底拍手稱快。
苑子淇面色難堪,好不容易進了主宅,還沒見到人,怎麼甘心就這樣離去?
鄧雪接過阿彬遞來的衣服,一股腦兒砸在苑子淇身上,表情嫌惡,「這是您的衣服,麻煩帶走,主宅不收垃圾貨。不過,建議你可以回去洗洗,留著下次穿。」
這堆亂七八糟的名牌貨加起來,都抵不過她身上穿的那件真絲睡衣來得珍貴,鄧雪剜了阿彬一眼,誰讓她把這件睡衣給賤女人穿的?!
阿彬連忙垂了頭,低眉斂目,眼底卻閃過茫然。
她仔細回想,自己沒做錯什麼啊……
苑子淇心下著急,夜辜星擺明了要攆她,難道就這樣走了?
不……不能這樣功虧一簣。
她相信,安雋煌看到這張臉一定會有所觸動,就像安雋臣看她的時候,那種又愛又恨的眼神……
畢竟,她和「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驀地,黑色衣角入目,她神情一震,再抬眼,早已淚光閃爍,「安夫人,你、欺人太甚!」委屈之中,帶著倔強,宛若寒風中怒放的白梨,飄零的命運,卻帶著不願服輸的傲氣。
這樣的女人,比起純粹意義上的柔弱白蓮更得男人喜歡,夜辜星稱之為——升級版。
柔弱卻可笑地倔強著,偏偏這種倔強讓男人的憐惜之情更甚,自以為看到了一個堅韌而孤傲的靈魂。
連鄧雪都微露詫異,不得不說,這逼格瞬間高了幾個檔次。
敢情這人還有所保留,知道隱藏實力來著,她頓覺好笑,左右不過是只跳梁小丑,可悲,可嘆,可憐,可恨……
低頭,恭敬喚了聲,「家主。」
安雋煌目不斜視,掛好外套,換了鞋,徑直走到夜辜星身旁,長臂一伸將人攬入懷中,霸道又親昵。
「你回來了。」夜辜星笑意溫和,不復與苑子淇爭鋒相對時的凌厲與刁鑽。
替她將散發別回耳後,男人鷹隼般犀利的黑瞳掠過幾許柔情,「旭兒呢?」
「還在睡,沒叫她。」
「席瑾來看過了嗎?」。
「開了藥,今天下午拿到檢查結果,有點小感冒。」
「那就好……」
連續幾天的降溫,旭兒從前天起就開始咳嗽,幸好發現早,病情得到及時控制,否則,很有可能燒成急性肺炎。
安雋煌心疼女兒,在家的時候親自照顧,外出回來也必定第一時間詢問。
「別把她想得太單薄,過不了幾天,又開始活蹦亂跳。」
「女孩兒,總得嬌養著。」
「你就寵她吧!小妮子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
長臂一收,兩人緊密相貼,大掌牢牢扣于縴細側腰之上,安雋煌低頭,湊近她耳畔,「寵女兒,也寵你……」
眼波流轉,含情帶蜜,夜辜星喟嘆出聲,「我發現,你這嘴巴是越來越甜了?」
「不喜歡?」
「嗯……」夜辜星目露沉思,「湊合吧!」
「要不要嘗嘗?」眼底,暗芒涌動。
夜辜星睨了他一眼,挑眉,「現在?」
比調情,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如果你喜歡,我不介意。」男人輕笑,從善如流。
「不先去漱漱口?」
男人眸色微沉,「嫌棄?」
夜辜星但笑不語。
男人大掌一緊,夜辜星倒抽涼氣,力道微減,轉而變為輕輕摩挲,挑逗意味甚濃。
「知道猴子**為什麼是紅的嗎?」。
安雋煌挑眉,洗耳恭听。
「因為,猴——急——」
唇角微抿,男人目光發狠,「撩人的小東西!晚上再收拾你!」
夜辜星撇嘴,指不定誰收拾誰呢!雖然,她一次也沒成功過……
兩人旁若無人地秀恩愛,這虐狗的架勢,鄧雪抿笑,苑子淇竭力保持的完美微笑僵硬在唇角……
自安雋煌進門起,到現在,他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夜辜星,仿佛所有人都成了擺設,都變得無關重要,無足輕重,他的眼里——只有她!
這是苑子淇第一次近距離打量這個男人,比想象中更英俊,更有味道,通身上位者的凜然氣勢,讓人折服拜倒,只願匍匐在他腳下,俯首稱臣。
安雋臣,比不上他。
苑子淇斂眸,在心中暗下結論。
再抬眼,望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濃濃的不甘涌動,發了瘋似的嫉妒!
憑什麼夜辜星能夠擁有這一切?
同為戲子,憑什麼她就能嫁入豪門?
金錢、名利、權勢、男人,她什麼都有了,憑、什、麼?!
現在,她似乎有些理解安雋臣變態的想法,原來,搶走一個人擁有的東西,遠比毀掉這個人,更大快人心!
鄧雪一眼就看穿了這人在打什麼鬼主意,那雙不安份的眼楮,暴露太多。
「晚飯時間,不便多留。苑小姐還是各回各家,各找各窩吧。」眼中輕蔑畢露無遺。
「等等!」苑子淇冷不丁出聲,尖銳的嗓音如同利刃劃過玻璃,刺耳得讓人無端心悸。
夜辜星秀眉一擰,眼里閃過厭惡之色,安雋煌腳步一頓,擁著夜辜星轉身。
目光落在苑子淇臉上,男人眉頭一緊,並未開口,詢問的目光投向鄧雪。
苑子淇心下巨震,那森寒酷戾的一眼,竟讓她頭皮發麻,全身如同針扎。
沒有看向夜辜星時的柔情,男人一雙眼,黑得發冷,厲如密箭,仿佛下一秒便會將人洞穿,嗜血奪命!
腿肚子開始打顫,後背生寒,嘴唇哆嗦著,眼神下意識閃躲。
這時,卻听鄧雪緩緩開口,娓娓道來,措辭間,難掩輕蔑。
夜辜星冷眼旁觀,並不開口。
安雋煌神色不明,卻沒有再看過苑子淇一眼。
待鄧雪說完,安雋煌丟下一句「雨停了」,擁著夜辜星進了飯廳,頭也不回。
苑子淇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下了逐客令!
「听見沒有?雨停了——我若是你,早就拿條毛巾把臉裹進去——丟不起啊!」
言罷,轉身離開。
苑子淇換回自己的衣服,灰溜溜走了。
到底是她低估了安雋煌,也小看了夜辜星。
回到安雋臣的宅院,她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睡衣,剛從浴室出來,面色陡然一變,驚懼後退。
「回來了?」男人的臉掩藏在陰影之下,看不清神色。
指尖,猩紅的光亮忽明忽暗,嗆人的煙味裊繞纏綿。
空氣,令人窒息。
她下意識抬手開燈,男人的動作比她更快,清脆的聲音在寂靜逼仄的室內乍響。
苑子淇捂著半邊臉頰,青筋突顯,「你……又打我?」
「蠢貨!」男人勃然大怒,碾滅了煙頭,伸手就來掐女人的脖頸,「誰讓你愚蠢地跑去主宅?!就憑你這種姿色,就想搭上安雋煌?!」
「既然我這種姿色不配,那你為什麼還要讓我去勾引那個人?!」她快瘋了!安雋臣就是個魔鬼,她當初怎麼就听了他的鬼話?!
「敢頂嘴?呵呵……別忘了,你的命,在我手上!」
「你殺了我吧——」
「殺?」男人修長的手指撫過女人精致的臉龐,眼底閃過痴迷,「這樣一張臉……我怎麼舍得?」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啊?!」
「繼續。」手勁一松,他已遠遠立于半步開外,背影清絕。
「他不會上當的……」伸手撫上臉頰,苑子淇目光悵然,「你錯了,他對這張臉,沒有任何反應……」
男人背影一僵。
……
剛吃過晚飯,小姑娘就醒了,睜著一雙明淨大眼,兩腮粉紅,許是剛睡醒,格外有勁兒。
夜辜星替她量了體溫,沒有發燒。
保險起見,又喂了她一次藥,分量減半。
一開始,小丫頭不合作,嫌藥哭,死活不肯喝,又哭又鬧,安雋煌哄都不起作用,絕兒在一旁看著,眉頭擰成小疙瘩,父子倆的神情如出一轍。
最後,還是夜辜星把臉沉下來,笑容也不見了,小姑娘這才消停,癟著嘴,把藥喝完。
「麻麻,苦苦……」忐忑的眼神望向母親,小東西開始撒嬌。
夜辜星看了她一眼,面色神色不見緩和,「要吃糖?」
小姑娘咂咂嘴,猶豫半晌,堅定搖頭,「麻麻泡泡……泡泡不苦……」
「抱抱,就不能吃糖果咯,你還抱嗎?」。夜辜星看著閨女,其實心里早就樂翻了,偏偏臉上裝得特嚴肅,看得小姑娘那叫一個小心翼翼。
「嗚哇哇——要泡泡!泡泡!」想著沒有糖果,小東西委屈了,卻還是固執地伸出手要麻麻抱。
夜辜星輕嘆一聲,把女兒摟進懷里,笑得無奈,「你哭什麼呢?別哭了,乖……」
「糖糖……」小東西哭得稀里嘩啦,邊哭還邊往夜辜星懷里鑽,箍著麻麻脖子不松手。
夜辜星知道,這丫頭是心疼糖果。
「旭兒,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很多時候,有了這一樣,就不能擁有另一樣,所以,你要學會取舍。一旦做了決定,就不該再為你的選擇後悔,哪怕選錯了,也要一往無前,絕不回頭……」
安旭不明白麻麻的意思,但在這般憐愛的安撫之下,她止住了哭聲,安靜窩在麻麻懷里,純潔得如同琉璃。
剔透無暇,卻蒼白易碎。
正因如此,這一生她將注定被人捧在手心,幼時,是父母,成年之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