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是膩人的蜜,也是傷人的毒。
「慕涼,你和她,不可能的……」陳曦搖頭,任憑淚水滂沱。
即便蕭慕涼不喜歡自己,她也不願看到他深陷求而不得的魔障。
「你怎麼可以喜歡她……」
「我什麼不能喜歡她?」冷冷抬眼,寡淡的語氣好似淬染寒冰。
「她有愛人,有孩子,有家庭……你得不到的!」
男人身形一晃,半晌,「我從沒想過要得到什麼。」
看著她幸福,見證她一步步走向成功,在不知名的角落,陪她一天天老去……
只是這樣,便心滿意足。
陳曦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顆心痛到麻木。
「你明明可以有自己的幸福,為什麼偏偏……選擇一條不歸路?」
「沒有。」
女人一怔。
「我的命,是她救的;我的仇,是她報的;我活著的意義,也只為她。」眼神平淡,語氣沉然,不是表白,也不是宣誓,他僅僅陳述事實。
「所以,你是為了報恩?你對她只有感激,對不對?!」
陳曦眼前一亮,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不是。我愛她,重于生命。」
全身一震,陳曦發瘋似的抓住男人手臂,「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偏偏是她?!」
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
蕭慕涼抿唇,「沒有理由。」
他以為,窮盡一生,都只會愛葉紫一個人。
雙眸緊閉,兩行清淚滑落。
腦海里,兩個女人的面孔交替變換,最後奇跡般,融為一體。
夜辜星……葉紫……
葉紫……夜辜星……
他愛上了兩個女人,卻覺得,自己愛的是一個人!
可悲?
可笑?
可恥。
這樣的自己,讓他下意識逃避,不自覺厭棄。
「呵呵……」陳曦悲涼低笑,「慕涼,你為什麼不肯放過自己?」
「在你看來,這份感情是束縛,可我覺得是解月兌。」
「我不信!」
目光投向遠方,好似越過萬水千山,望向記憶最深處。
「或許,你覺得,愛一個人是負擔,可在我看來,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以去愛,是幸福。」
「就算那個人不愛你?永遠不會愛你?」陳曦盯著他,眼里的傷和痛似要滿溢而出。
「我的愛,與她無關。」
不需要任何回應,也不必任何報答,心甘情願。
他不奢望,也不渴求。
默默地站在角落,看著她幸福。
「蕭慕涼,你傻不傻?!」她氣,她怒,她怨!
斂眸一笑,雲淡風輕。
「或許吧……」
「那你……為什麼不能試著愛其他人呢?」
「因為,世界再大,夜辜星卻只有一個。」
陳曦瞳孔一縮,伴隨著心髒刀割般的疼。
「無可替代?」
「曾經滄海。」
擦干眼淚,陳曦背過身,不再看他。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大學的時候……一群小姑娘背著宿管阿姨,偷偷看三級片。」
蕭慕涼皺眉,「你……」
「听我說完,好嗎?這些話,藏在心里很多年,我怕再不說,或許永遠都無法說出口了。」
男人沉默。
「《春色頹靡》,你和葉紫小姐,演得很好。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男人能像程麒銳那樣溫柔,一個女人能如王嵐芝那般風情。」
「從那以後,我成了你的粉絲。」
男人目露訝然,那部被他當作恥辱的電影,居然也有人欣賞?
那時的他,沒有華麗的遮羞外袍,只是一個靠犧牲色相博取眼球的男優,竟然也會有粉絲?
「驚訝嗎?」。陳曦甜甜一笑,可惜,她背對著蕭慕涼,男人看不見她的神色,也不會理解她的執著。
「那個時候,舍友說我瘋了,居然喜歡一個演三級片的男星。還經常拿這件事奚落我,當作笑料講給別人听。」
「我一氣之下,和宿舍所有人絕交。從那以後,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我都是一個人。」
「其實,也不是一個人……我默默關注你的動態,搜集你的新聞,把所有你出現過的雜志買回來,做成一頁一頁的簡報。每次覺得孤單了,就拿出來看看,好像你在陪我。」
「有沒有被嚇到?」
蕭慕涼愣在原地,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可惜,她沒看見。
「所以,整整七年,我並不覺得孤單。」
「听聞葉紫死訊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你——會不會傷心?是不是正借酒消愁?能不能經受住這次打擊?身邊有沒有人陪?」
「我寄信到經紀公司,希望他們能把信轉交給你。」
「甚至熬夜在你每一部電影的評論區留言,希望葉紫小姐在天有靈能夠保佑你,走出傷痛,重獲新生。」
「幸好,我的祈禱沒有白費。你重新站起來了,以更耀眼的姿態出現在觀眾面前。」
「《城市上空》首映,我用三個月的生活費包下影城一間放映廳,生日那天,請所有同學到場觀看。」
「隨著《城上》的熱播,越來越多人喜歡你,那個時候,我很不開心,好像自己的私有物品變成了大家的。可是,我又替你高興,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後來,我研究生畢業,放棄留校任教,只為能名正言順陪在你身邊,哪怕,只是以助理的身份。」
「十年,我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一個人這麼久……」
久到,成為習慣。
蕭慕涼啞口無言,卻濕了眼眶。
原來,這些年,還有一個人默默陪著自己。
他感動,感激,卻無法把愛當做施舍,回饋一個人的真心……
圈里人都說,蕭慕涼太薄情,卻沒人知道,他有多清醒。
這輩子,想要什麼,從未動搖……
深吸口氣,陳曦釋然一笑,仿佛卸下重擔,整個人都輕松了。
即便心里破了一個大洞,在無聲哭泣,默默拭淚,她也要,笑著告別。
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
愛過,可以不愛;習慣,也會隨著時間改變。
緩緩轉身,女孩兒唇畔洋溢著明媚的笑,「Boss,我打算去歐洲游學,你有想看的地方嗎?我替你去。」
「法國,普羅旺斯。」
「听說那里薰衣草遍地,是紫色的海洋。」
伸手,擁抱,而後退開。
「你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願你,一生平安。」
陳曦眼眶酸澀,強忍住淚意,一拳捶在男人肩頭。
「你也是,要幸福。」
「我現在就很幸福。」沒有黯然,不見嫉妒,男人眼里只剩平和。
習慣了守候,他只想,站在角落,悄然凝望。
因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至此終年,只待慢慢變老,百年之後,一抔黃土壓身。
陳曦目露哀戚,卻在眨眼間,悉數隱匿。
揚唇一笑,「這輩子那麼長,或許,還有比滄海更壯觀的水,比巫山雲霞更美的景,只希望,你不再錯過。」
「好。」
但他知道,不會再有了。
「明天我會把辭呈遞給公司,保重。」
「保重。」
陳曦咬緊下唇,攏了攏細碎的鬢發,借機抹掉眼角搖搖欲墜的清淚。
「那……我走了?」
「嗯。」
一步,一步,走出他的生活,遠離他的視野,直至,徹底消失。
陳曦轉過路口,抬頭,仰望滿天星斗。
淚,不期然滑落……
十年傾慕,十年深愛,所有人都以為,是對偶像的追捧,只有她自己清楚——
因為愛!
她愛蕭慕涼啊……
夜辜星眼皮一跳,交通燈由紅變綠的瞬間,踩下油門。
車如離弦之箭,一躥而出。
手機鈴聲響起。
「你好?」
「是我。」
「煌?」夜辜星正開車,不方便看屏幕,只能通過藍牙耳機,沒想到居然是安雋煌!
不是才通過電話嗎?
夜辜星敏銳地察覺到什麼,目光稍凜,「出什麼事了?」
「先別急。開車小心,今晚……應該有事發生。」
「你預感到了?」眸光一緊。
「剛才,旭兒被水果刀劃傷手指,我也跟著心悸,但是不像之前那樣出現意象片段。我打給月無情,他說——有驚無險。」
夜辜星听得似是而非,突然,目光一頓,定格在後視鏡上。
一連三輛商務型奔馳緊追不放。
半眯著雙眼,狠色稍縱即逝,油門一腳踩到底。
「煌,先不說了,我……」
砰——
槍聲驟響,車尾被擊中,冒出一陣黑煙。
夜辜星中斷通話,迅速聯系溟澈——
「跟在我身邊的暗衛有幾個?」
溟澈被這劈頭蓋臉的一句驚到,愣了愣,腦子已先于意識運轉,月兌口而出——
「八個。」
「身手如何?」
「中上。」
「遇到職業殺手呢?」
溟澈這才反應過來出事了!
「對方多少人?」
「十到十五個。」
「足以應付。告訴我具體位置。」
「蓮花路御橋中段。」
「等我消息!」
又是一陣槍響,夜辜星趁著左拐的空當,減速,正準備跳車,卻被一輛沖上來的捷豹擋住了最佳位置。
深吸口氣,做好第二次準備。
「不能跳!」捷豹車窗降下,露出男人英俊的面龐,此刻一臉焦急,幽紫色瞳孔在路燈照耀下,折射出神秘的光芒。
King•Ives?!
他怎麼在這里?
是敵是友?
心思百轉千回,手上動作絲毫不亂,掛檔,油門,手剎,一個完美的漂移,險些將捷豹逼至崖邊,撞上護欄。
「你瘋了?!」
「滾開!」
她摘掉安全帶,一手搭上車門,心里默數一二……
「住手!我保證,你一跳就會被射成馬蜂窩!」
動作一頓,「你什麼意思?!」
兩輛車已齊頭並進,風聲呼嘯,冷風撲面,兩人交談,不得不提高分貝,幾乎用吼的!
「這條路上,潛伏著三十二名狙擊手,你一落地,就會成為狙殺目標!」
猶疑瞬間,夜辜星果斷停止了跳車的舉動。
她沒時間猜測這些殺手是誰派來的,也不清楚King為什麼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現在說什麼都是狗屁!
最要緊的,是保命!
一個急轉,夜辜星咬牙,向左打死方向盤,順勢將捷豹逼至身後。
冷冷一笑,送上門的盾牌,不用白不用!
「Shit!」King爆了句粗口,心里拔涼拔涼的。
這女人真狠,居然用他擋子彈!
砰砰砰——
槍聲激越,由于隔著一輛捷豹,這回,夜辜星的車沒有被打中。
反觀King,提速前進的同時,還要想方設法避開來自身後的攻擊。
模出一枚手雷,拉環,向後一丟——
轟!
火光沖天,烈焰熊熊!
這時,安家暗衛與艾維斯家族的人也到了。
一左一右,呈包抄之勢,逼停了緊追不舍的三輛奔馳。
道路兩旁的叢林里,陸陸續續傳來槍聲。
紅外光線亂晃,整整三十二響,狙擊手被全部干掉。
夜辜星和King同時停車。
「夫人。」
「家主。」
將奔馳車上擒獲的殺手押解上前,兩撥人涇渭分明地立在各自主人身後。
夜辜星瞥了眼男人。
後者冷然回視,眸如寒冰。
一場刺殺,華麗開場,卻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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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這批殺手是誰派來噠!~提示︰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