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四個字,明顯讓百里騫心中被刺了一下,方才在瞧見安九之時,他的心,竟加快了頻率,許久不見,她越發的讓人移不開眼。
打量著安九,百里騫對安九的話,避而不答,目光落在那件披風上,濃墨的眉峰皺了皺,「你國公府該沒有這樣的東西吧?北世子送的?呵,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麼?」
百里騫冷聲開口,語氣里的酸意,絲毫也掩飾不住,似乎想借著刁難,來發泄心中的郁結與嫉妒。
「是啊,飛上枝頭,感覺著實是不錯!太子殿下,不也感受到了嗎?」。安九可也不是吃素的,對這百里騫,她的嘴也不會留情,飛上枝頭變鳳凰麼?
他百里騫不就是最大的鳳凰麼?
「你……」百里騫眸子一凜,可僅僅是片刻,眼神中的怒氣便落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你這張嘴,還是那麼毒,本太子在你面前,可從來都沒有討到好呢。」
「是嗎?太子殿下見著安九,繞道而行,不就討到好了。」安九冷聲開口,偏偏要攔住她的去路,這不是活該麼?
百里騫眸子眯了眯,「只怕……難了!」
百里騫看著安九,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烈,大步又靠近了安九幾分,繼續道,「屬于本太子的東西,就算是現在得不到,本太子也要時時看看!」
安九蹙眉,百里騫的語氣,當真是讓人討厭。
屬于他的東西?
呵,這百里騫現在還沒認清現實麼?
安九眼底劃過一抹冷意,「太子殿下說話,可別閃了舌頭,太子殿下的東西,你且自己好好看著,我安九,可沒有時間陪你!」
說著,安九便要饒過他,可剛走出一步,手腕兒上便被一只大掌給握住,安九順著那大掌往上,眼神一凜,手一揚,取下頭上的簪子,順手就朝著百里騫劃過去,那舉動,絲毫也沒有手下留情。
百里騫一怔,意識和她要做什麼,大掌一松,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那簪子恰好從他的面前劃過,甚至感受得到那鋒利的尖端逼向他臉頰的寒氣……
「你……你要殺了本太子麼?」百里騫怒聲喝道,這可惡的女人,方才差一點兒,就差一點兒,要不是他反應快,此刻,他的臉,都怕要被這個女人給劃花了!
這安九,當真是心狠手辣得很!
百里騫狠狠瞪著安九,看到她眼里的冰冷,心中更是被什麼東西牽扯著,不是滋味兒。
「太子言重了,安九哪里有那麼大的膽子!安九不過是想提醒太子殿下,有些東西,踫不得!」安九斂眉,收回手中的簪子,重新插在了發間,那動作,分外妖異迷人。
殺了他麼?
她還真想,可殺了他,玉皇後首先就不會放過她吧!
為了這太子,惹上這個麻煩,她可劃不來,不過,方才若百里騫當真是反應慢了一步,那倒還好了,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踫不得?百里騫的臉色越發沉了下去。
「踫不得麼?越是踫不得,本太子還越是想踫了!」百里騫咬牙道,銳利的眸子緊鎖著安九,心中征服的,越發的強烈。
安九挑眉,眼底一抹幽光凝聚,「太子殿下可以試試,那後果,太子殿下,可要掂量著,安九素來都是沒輕沒重的,得罪了太子殿下,還請太子殿下見諒。」
哼,這百里騫,他若是嫌日子太過平靜,自然可以來試試,她安九,可不會手下留情。
百里騫眉心微皺,冷聲一笑,「就憑你?」
「對,就憑我!」安九挑眉,對上百里騫的眼。
那百里騫呵呵一笑,「你是仗著有北策撐腰麼?告訴你,總有一天,就連北策也護不住你的時候,我要你安九,在本太子的面前,求著本太子要了你!」
「有這一天麼?」安九眸子一眯,「那安九就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了,太子殿下,可不要讓這一天來得太晚啊!」
求他?這百里騫,當真是太將自己當回事了,不過……他透漏的信息,卻是隱隱含著危險。
他是在告訴她,等到他得到那至高無上的權利,依舊會抓著她不放麼?
呵,百里騫啊百里騫,當真以為那個位置,是那麼好得到的麼?
就算有北王府的支持……
安九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正要說什麼,卻听得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太子殿下……」
這聲音傳來,百里騫的臉色便劃過一抹不悅,安九順著那聲音看去,瞧見北柔溫柔的身姿,眉峰一挑,太子妃麼?
「九兒姐姐,你也在,你們在說什麼?」北柔走上前,臉上溫柔的笑著,一襲華貴的裝束,可氣色,卻沒有成親之前那般紅潤,微微泛白的臉色,似帶著幾分病態。
安九目光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她的小月復,那日大婚,北柔有孕,這孩子……終究是沒留住啊!
而她此刻,眉目之間盡是溫柔笑意,只怕,背地里的苦……安九饒是看北柔的氣色,心中便有了些底,太子府上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吧!
安九心中明白,可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又何必同情?
安九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安九參見太子妃殿下,太子方才說,這北王府花園中冬日的景色也不錯,想帶著太子妃一起游園呢!」
話落,百里騫眸中的顏色越發暗了些,安九卻是沒有理會,朝著二人福了福身,「既然太子妃來了,太子殿下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安九就不打擾二位的好興致了。」
說著,安九繞過二人,不緊不慢的朝著徽音殿中走去。
身後,北柔的臉上依舊帶著笑意,溫柔的望著百里騫,「太子殿下想游園,臣妾為你領路吧!」
北柔的眼里,奉命帶著期待,可觸及到那陰冷的面容,心中卻是一顫,依舊強撐著那一抹笑容,等待著百里騫的回應。
游園?
百里騫轉身看向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冷聲道,「不必了,你有時間,就去陪陪卿王妃,和她說說話!」
說話?北柔明白,太子的意思,是讓她在母妃面前說好話,北柔斂眉,聲音越發的溫柔,「太子殿下放心,母妃那里,臣妾知道該怎麼做……」
她想要多些時間陪太子一起……自從大婚之後,她就一直鮮少有機會見到太子,太子一到晚上,就去上官側妃的房間,這幾日,更是從外面帶了兩個女人回來,收了房,做了侍妾,這些她都只能看在眼里。
太子不喜歡她,她知道,可卻沒有料到,他這麼不待見她!
「既然知道,那還不快去?本太子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在這北王府陪著你。」百里騫冷聲道,打斷北柔的話,頓時將北柔的期待,也全數扼殺在搖籃里。
這個女人,對他的迷戀,已經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在得知這一點之時,他對她,就更加沒了好臉色。
就算他不對她刻意討好,她也會听自己的吩咐,自己讓她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
這樣順從的女子,她越是覺得無趣!
北柔身體微怔,那臉色越發蒼白了下去,「臣妾……」
北柔還想說些什麼,百里騫卻是一甩衣袖,大步離開,北柔看著那背影,心中好似被一只大手揪著,有些呼吸不過來,下意識的捂著胸口,原本就虛弱的身子一個踉蹌,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氣。
「小姐,太子他……怎麼能這麼對你?」芸兒上前扶著北柔,臉上滿是擔憂。
北柔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抓著芸兒的手,沉聲道,「太子說的不錯,太子事務繁多,能陪我回北王府看母親,就已經是恩寵了。」
「可……可小姐,你知道奴婢指的不只是這個!」芸兒似終于忍不住,拔高了語調,「方才太子對安九郡主說的話,咱們分明听得一清二楚,太子他分明心中還放不下安九,你就不擔心,等他利用你得到一切之時,再讓安九將你取而代之?你沒發現嗎?太子帶回府上的那兩個女人,有些地方,可和安九郡主有些相似呢,太子府上的下人都在談論,小姐你何必自欺欺人?!啊……」
芸兒話剛落,一個耳光便打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生疼。
芸兒看著打了自己的小姐,眉心皺得更緊。
「不許你再胡說,太子喜歡安九,可安九終歸和大哥定下了親事,再說了,那兩個女人對太子來說,不過是消遣的玩物罷了,甚至連一個侍妾的名分都得不到,那些下人嚼舌根子,你听了也就罷了,你竟信了去!」北柔厲聲道,往日那溫柔的面容,終于是鍍上了一抹厲色。
可看在芸兒的眼里,心中卻是禁不住好笑。
那太子到底對小姐下了什麼魔咒?小姐竟是這般盲目,甚至是瘋狂!
「小姐,你要怎麼才能醒過來!」芸兒厲聲道,「太子他只是利用你而已!」
「不許你這麼說太子!利用?我有價值,他才會利用,這也正是我對他來說的與眾不同,太子只是還沒看見我的好,等我助他完成大事,他會看見我對他的好的,一切都會改變的!」北柔那溫柔的眸中,似有什麼東西凝聚,淡淡的瞥了一眼芸兒,斂眉道,「從今天起,你就不用陪我回太子府了!」
芸兒微怔,小姐她是什麼意思?
小姐是不要她了麼?
就因為,她說了實話,中傷了太子?
不回太子府,她伺候小姐這麼久,關于這聯姻的一些事情,她都知道,她不能再繼續伺候小姐,那卿王妃……卿王妃那般謹慎的人,怎會容許她的存在?
不伺候小姐,便只有……死路一條啊!
「不,小姐,奴婢錯了!」芸兒猛然跪在地上,方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直言不諱的勸解,是惹了多大的禍事啊,若是早知道,這般勸解,竟是吃力不討好,勸了也無用,她是如何也不會開口的!
北柔蹙眉,卻是沒有理會,大步朝著錦繡閣的方向走去……
留下的芸兒癱軟在地上,臉色慘白,漸嘴角卻是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呵,小姐,最終吃虧的,可是你自己,等到了那日,你對太子沒用的時候,呵……呵呵,那時候,你就會知道,奴婢今日所說的,都是為你好,不識好人心,哈哈……不值得同情,不值得……」
芸兒的聲音,在院子里回蕩,說不盡的詭異,剛走不遠的北柔,听在耳里,眉心皺得更緊。
袖口之下,攥著手中的繡帕,溫柔蒼白的臉上,越發的陰沉。
「不會有那一天的,永遠不會!」北柔低沉的聲音,緩緩從口中傳出,似在說服自己一般。
現在太子還沒有愛上他,那是因為時間不夠,她要再等等,她會向所有人證明,她對太子的付出,都是有意義的,她北柔,身世,樣貌,並不輸于安九,太子對安九的喜歡,當真就是喜歡麼?
呵,那不過是得不到的放不下而已。
哪怕有一日,太子當真是要將安九從大哥的手中奪過來,她定也不會阻撓,甚至還會幫他,因為,她知道,只要太子他得到了安九,安九對他來說,就什麼都不是了。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北柔沒有理會身後芸兒的哭喊,繼續邁開了步子。
她等會兒得提醒母妃,好好將芸兒安置了。
而此刻,安九進了徽音殿,雅棋舍內,空曠的內廳,沒有一人,幽蘭香氣靜靜在空氣中縈繞,那家丁將安九送到徽音殿外,就折返了回去。
世子有規矩,這徽音殿,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
安九讓紅翎在外候著,獨自在雅棋舍內,目光迅速的搜尋了一遍,卻是沒有見到那人的身影。
安九挑眉,不是在雅棋舍麼?這人憑空消失了不成?
大廳內,一股暖意彌漫,安九月兌了披風,順著那淡淡的幽蘭香往前,進了內堂,內堂再往里走,又進了一個長廊,那長廊,從這一端看向那一頭,竟是有些望不到邊。
安九挑眉,她來了北王府好幾次,卻是沒有發現,這雅棋舍之後,竟還有如此曲徑通幽的好地方,這蔓延下去,不知去向哪里。
安九的心中,驟然生出一絲好奇,順著那長廊走,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便到了長廊的盡頭,那是一扇門,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門,可看在安九的眼里,卻又不普通。
安九下意識的上前,推開門,看到眼前的一切,竟是睜大了眼。
翠竹蔥郁,煙霧繚繞,這寒冬的季節,竟是有著如春日里的溫暖。
呵,這北王府當真是大手筆,這戶外也用了金碳麼?
安九挑眉,自然知道,這並非是人工造成的溫暖,不然,哪里會有這些花草飛蝶呢?
有趣,這北王府內,竟還有這樣的一片土地!
和皇宮里的花神廟,倒有些相似。
不過,花神廟,卻沒有這繚繞的煙霧。
安九繼續往前走,前方影影綽綽,似有布簾飄蕩,竟是透了幾分詭異,幾分神秘。
越是走近,安九隱約听見細細的水聲,上了台階,安九撩開那布簾,看到眼前的一潭池水,眼楮倏然一亮,竟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溫泉!
這溫泉就在徽音殿內,呵,這北策,還真是會享受,這冬天,能在泉水中待一會兒,那人生,可就完滿了。
安九環視一周,眼底竟是多了幾分熱切,若是沒人,那麼……剛想著要嘗嘗這溫泉的滋味兒,下一瞬,那水中竟是有什麼東西破水而出,直直的沖向安九。
安九心中一怔,根本猝不及防,便被人扼住了下顎,那只大手,幾乎是用了七成的力道,這力道,甚至將安九拉入了水中。
安九反應過來,立即抓著那人的手腕兒,看向襲擊她的人,心中一顫,饒是她也難掩吃驚……
「北……北策……」安九看著眼前的人,這張臉,不是北策又是誰?
這是,這北策的眼與往日的平靜不同,此刻那眼中,竟泛出一絲幽光,雙目更是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好似失了意識一般。
他怎麼了?
這是北策,卻又不是她平日里所見的北策!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安九的心中瞬間冒出太多的疑問,甚至忘記了那只扼住自己脖子的大掌所帶來的驚恐與疼痛,艱難的喚道,「北策,是我……我是安九……我是安九啊!」
那雙眼看著安九,那深潭似要將她吸進去。
「北策……」安九緊盯著那雙眼,越發覺得眼前的北策不尋常,好似失去了往日的意識……這個念頭跳進安九的腦海,安九心中一怔,突然想到什麼,下意識的一揮手,那手掌,重重的打在北策的臉上。
似乎是這疼痛,讓那汪深潭中的東西有了裂痕,目光閃了閃,北策似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底浮出一絲震驚,扼住安九脖子的手一松,咬牙道,「離開這里!」
話落,那光著的身軀,一頭扎進了水中。
安九驚魂未定,看著被驚起的巨大水花,水面上已經沒有了北策的身影,安九身子靠在溫泉的池壁上,周圍溫熱的水,包裹著自己的身體,可是,她卻依舊感受到了森森冷意。
方才是幻覺嗎?
安九目光閃了閃,不,不是幻覺,方才的記憶那麼清晰,手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依舊殘留著那大掌留下的觸感。
可若不是幻覺,那北策為什麼……
那不是她認識的北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九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時的好奇,竟會有這樣驚人的一個發現!
「離開這里!」布簾那邊,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驚醒了陷入沉思中的安九。
他讓她離開這里?
他害怕他傷了自己?
安九蹙眉,心中並沒有打算要離開,她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九順著水往前,進了一片垂掛著的布簾之內,進了這布簾,安九才意識到,方才自己所見到的溫泉池,不過是管中窺豹。
安九看著眼前一層又一層錯落有致的布簾,從這里往外,足足蔓延了幾十米,那布簾一層又一層的遮著,阻擋了她的視線,更是不確定,方才那聲音的源頭來自哪里。
「我讓你離開,你沒听見嗎?」。那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帶著一絲惱怒。
安九腦海中浮現出往日那優雅從容的白色身影,從認識之初,她似乎從未見到這個男人怒過,而今日……
越是這樣,安九越是想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這一層層的布簾,就想將她阻攔了麼?
安九斂眉,眼底一抹堅定凝聚,安九憋著氣,一頭扎進水中,悄無聲息……
一層布簾之內,男人只露出了一個頭顱,脖子之下,全數淹沒在水中,那緊皺著的眉峰,似乎是在隱忍著什麼,似痛苦,又似在掙扎。
那該死的女人,她走了麼?
想到方才,自己差點兒傷了她,心中的惱怒鋪天蓋地的襲來,多虧方才那一巴掌找回了他些許理智,要不然……若當真傷了她,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听著外面已經沒了動靜,一口氣從他的唇中流瀉而出,似嘆息,又似松了一口氣。
她定被自己嚇到了!
北策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她以後怕會害怕他了吧!
她發現了,他分明就是一個怪物!
也許,她會立刻提出解除婚約,或者,二人以後,連朋友都不是了!
不知為何,想到此,北策的心中,好似無數把利刃在撕扯著一般,身體的疼痛,也是越發劇烈的襲來……
北策閉上眼,咬著牙,無聲的忍著。
安九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的震撼,竟無法抑制,可是,她卻是隱忍著,不讓自己弄出絲毫的動靜,以免驚擾到了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她這里,正好可以瞧見那男人水下的身體。
那是怎樣的身體……那身上,似乎所有的血管都脹裂著,那鮮紅的血液,似要沖破血管,沖出皮膚一般,猶如血紅的樹根,蔓延在那健壯的身軀之上,猙獰且觸目驚心。
怎麼會這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水面上,寂靜無波,可相去不遠的二人,內心卻各自洶涌澎湃,安九靜靜的看著那人,眸中閃過無數種神色,不知道過了多久,視線中的男人才緩緩的睜開眼。
那雙眸,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清明、澄澈與優雅,只是,在無意間對上安九那雙眸子之時,那眼里才微微出現了些微波動,但僅僅是一剎,又瞬間消失不見。
安九細看,那水下的身體,已經恢復如常,沒了先前的猙獰,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一般。
安九心中的疑惑越發的濃烈,正要上前,那水里的男人卻是赫然起身,手一揚,一襲白衣便包裹住了他的身子,若隱若現之間,安九似乎看見那背脊之上,一抹鮮紅……
如凌霄花一般的形狀,赫然醒目。
那是什麼?
安九疑惑之間,那男人已經上了岸,安九微怔,立即游了出去,上岸之時,這溫泉池旁,已經沒了任何人的身影。
安九顧不得身上濕了的衣裳,沿著長廊,迅速的進了雅棋舍,和方才來時一樣,雅棋舍空無一人。
北策呢?
安九出了雅棋舍的門,門口,紅翎拿了一身衣裳,瞧見安九出來,立即迎上前去,「小姐,你身上……呀,奴婢就說,為什麼世子不由分說的將這一身衣裳給奴婢……」
「世子他人呢?」安九蹙眉,沉聲問道。
紅翎一愣,察覺到小姐的神色有異,也是嚴肅了起來,「世子他吩咐了奴婢讓小姐將衣服換上,然後……然後就走了。」
「走了?」安九的眉峰皺得更緊,繼續追問,「往哪邊去了?」
紅翎眉心皺了皺,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世子走得太快,奴婢沒看清楚……」
紅翎還沒說完,安九便大步朝著旁邊的琉璃軒走去,再是悅琴閣,靜書院,香墨居,最後,這徽音殿內,幾乎都找了個遍,都沒有瞧見北策的身影,安九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方才在溫泉中所看到的,心中隱隱抽痛。
他是故意躲著她,他在害怕什麼?
害怕自己將他當怪物麼?
可當看到他在水中那個模樣之時,她心中所有的,除了疑惑,便是憐惜,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讓他變成那樣?
那樣的痛苦,他一直承受著麼?從什麼時候開始?
安九心中許多疑問,她知道,找不到北策,這許多的秘密,就無法解開,而北策若是有意躲著她,她又如何找得到?
安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在琉璃軒中待著,聞著空氣中依舊殘留的幽蘭香氣,腦海中,那水下的身影,在腦海中怎麼也揮之不去……
這一日,北策沒有回府,安九到了深夜,才回了國公府,幾乎是第二日一早,安九就早早的來了北王府,北策依舊沒在,如此過了好些天,北策就好似憑空消失了一樣,甚至他的貼身侍衛赤楓,都不知道他的行蹤。
安九追問赤楓,赤楓只是目光微閃,僅僅是一剎,便恢復如常,一句話也不說。
安九心中氣急,這北策,是打定主意要躲著她了!
可他是打算躲一輩子麼?
安九斂眉,如此十多天之後,安九就沒有再去北王府,那人躲著她麼?
他倒是要看看,他能躲到什麼時候!
而就在安九苦等北策之時,晉國公府內,也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意賭坊,一個隱秘的密室之內,幾個彪形大漢拖著一個男人進了密室,密室里,昏暗的燈光搖曳著,依稀可以看見那幕簾之後坐著一個人,可卻看不清那人的模樣,甚至分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幕簾之外,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看了一眼被拖進來的人,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主子,又有好玩的了呢!」
那被拖進來的男人——葉清,心中一顫,不知為何,那面具男人說的話,竟是讓他的心中生出一絲寒意,听說,這如意賭坊有一間刑室,專門對付那些無法還上賭債的人……
想到此,葉清心中一顫,立即跪在地上,「饒命,求你們饒了我一條命……」
「饒命?你還不上錢,還想活命,你這是在給跟我開玩笑麼?」那面具男人輕哼一聲,似听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目光掃過葉清,更是讓葉清心中一顫。
「不,我還,我會還上的,只是我需要些時間,我……」葉清目光閃爍著,忙不迭的道。
「呵,你需要時間關我何事?反正我不在意,收的是錢,還是命了,況且,這刑室內,好久沒聞到血腥味兒,爺的鼻子,可饞了呢!」那面具男人,語氣越發的陰詭,好似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般。
「不……」葉清下意識的搖頭,剛吐出一個字,只見那面具男人手中的長鞭一揚,下一瞬,帶著倒刺的長鞭,便重重的打在葉清的身上,一聲痛呼響徹整個密室。
「哈哈,爽快,來人,將他身上的衣裳給扒了!」面具男人朗聲吩咐,似乎來了興致,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的玩一手。
話落,幾個壯漢立即上前,開始扒葉清的衣裳,方才那一鞭子,早就打得葉清渾身顫抖,沒了力氣,此刻,看著那面具男人,心中更是恐懼。
突然,其中一個壯漢,似發現了什麼,從葉清的衣服里掏出一樣東西,「當家的,這是什麼?」
說話之間,那壯漢已經將發現的東西送到了面具男人的面前,葉清意識到什麼,心里更是急了,顧不得其他,張狂的叫道,「那是我的,快還給我!」
面具男人冷冷的看了葉清一眼,隨手接過那東西,展開一看,嘴角似笑非笑,「呵,沒想到你身上還有這東西,既然有這樣的東西,那何必要受苦呢?」
葉清一怔,「你快還給我,那……」
那是他偷出來的地契和房契,他還沒來得及跟父親攤牌,宣誓晉國公府的主權,卻沒想到……想到他以後的榮華,葉清掙扎著起身,朝著那面具男人沖了上去,口中叫囂著,「那是我的,還給我……」
他的發達和前程,都靠這個了,他必須拿回來!
面具男人哪里會讓他得逞,在葉清的手快要觸踫到他手中的紙張之時,面具男人身形一閃,葉清撲了個空,身子一個踉蹌,重重的撞在身後的牆壁上,額頭上,赫然一個血印。
面具男人輕笑一聲,轉身對著葉清揚了揚手中的東西,面具下眉峰一挑,「你想要麼?」
葉清扶著額頭,「那是我的!」
「是你的?可別忘了,你欠我一筆賭債,正好可以拿這東西抵押了,還有,落入我手中的東西,可不管是不是你的,在我手上,就是我的!」那面具男人邪氣的一笑,看著葉清那憤恨的面孔,心中分外暢快。
葉清微怔,臉上的恨意更加的猙獰,「你……你個強盜!」
「強盜麼?我倒是很喜歡這個名號。」面具男人嘴角一揚,在葉清的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東西,越發的來了興致,「別說我太陰險,我給你一個機會,要麼是將這東西抵押了,當是還賭債,要麼,就被我打一頓,我這密室里,可有許多的工具,咱們好好一起玩玩,你再去籌款還債,賭債一分可不能少。」
面具男人說話之間,掃了四周一眼,葉清順著他的視線,瞧見密室中的那些東西,心中一顫,恐懼的吞了一下口水,這……玩一玩……這些東西,若用在他的身上,怕是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啊!
「若是你死了,你的東西,呵呵……」面具男人呵呵的笑道,那笑容听在葉清的耳里,更是覺得陰森駭人。
葉清瞪著那面具男人,他的意思,自己若是死了,地契和房契,也都是他的了啊!
這……這分明就是霸道,他若一心想要那房契和地契,怕是要狠下心來將自己打死的啊!
想到此,葉清目光閃了閃,他的心里很快有了選擇,在此抬眼看向面具男人之時,眸中多了一絲堅定,「好,這地契和房契,都抵押給你,不過,我會贖回來的。」
「好,我等著你贖回去,不過,也該有個時限,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若是你不來贖,這東西,就是我如意賭坊的了!」面具男人冷聲道。
三天?葉清忙道,「三天太短了!」
「那兩天如何?」面具男人挑眉,看向葉清。
葉清微怔,兩天?竟還少了一天!
「如是兩天你還不滿意,那就一……」面具男人皺了皺眉,語氣里,隱隱透露出一絲不悅。
「不,三天,就三天,我滿意,我很滿意。」
不待那面具男人將話說完,葉清就忙不迭的打斷,本就已經很少的時間,若是再少,只怕,自己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面具那人微微一笑,「錯了,是兩天,你只有兩天的時間,公子,你可要抓緊些時間啊,不然,那晉國公府的宅子,可就是我的了,那你們葉家的人……呵呵……」
面具男人眸子一眯,隨即銳利的目光激射向葉清,頓了頓,繼續道,「就得統統給我搬出去!」
葉清身體一晃,似乎被這嚴重的後果給嚇傻了。
搬出去?那意味著什麼?
自己拿了地契房契,逼迫父親就範,交權,那是一回事,至少,這國公府的宅子,他們還能繼續住下去,父親最多是生氣,憤怒,可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可是,搬出去……那父親,怕是會將他給打死啊!
「不,不會的……你等著我,我會……我會來贖回的。」葉清踉蹌著身體,往密室的門外走,目光閃爍著,隱隱泛著不安。
面具男人呵呵一笑,「好,我等著你,來人,將抵押契約拿上來,怎麼著,也得留個憑據不是?」
面具男人話落,其中一個壯漢便拿了一個托盤,托盤上的契約,好似一早就準備好了,契約呈送到葉清的面前,葉清看著那契約,心中不安越發濃烈,哪里還有心思去看契約上的內容?
煩躁慌忙之間,葉清沾了印泥,在那契約上一按,又似不忍面對這事情一般,用力的在身上擦著那鮮紅的印記。
「呵呵,好,將衣裳還給他吧!送他出去!」面具男人滿意的聲音響起,在密室之內回蕩。
葉清被送了出去,密室里,面具男人看了一眼幕簾中的人,拿下面具,那張臉暴露在空氣中,不是凜少主又是誰?
「安九郡主,你要的東西,我可幫你拿到了,可得記我一功啊!」凜峰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好看的眉峰,閃著興奮的神色。
幕簾被拉開,幕簾之內,女子緩緩走出,果然就是安九,安九淡淡的瞥了一眼凜峰手中的東西,沒有說話。
凜峰蹙眉,今日的安九,可有些不對勁兒啊,似乎心情頗為不爽。
凜峰斂了斂眉,想到方才,小心翼翼的道,「安九郡主,方才咱們那麼逼迫葉清,將這東西霸佔了,當真好麼?」
「霸佔?」安九眉峰微擰,眼底一抹不悅一閃而過,饒是凜峰,心中都不由得一驚,「葉曦那老匹夫,霸佔了安陽王府的家業,我偏偏也讓他嘗嘗,東西被搶的滋味兒!再說了,這宅子,本就是安陽王府的,他霸佔了去,我再搶回來,呵,這也不虧了他葉家!」
凜峰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今天的安九郡主,果真有些不尋常啊,好似吃了炸藥一般。
究竟是誰惹了她?
凜峰斂眉,越發的小心翼翼起來,「對,對,對,對葉家這樣的,任何手段都不過分,那葉清現在回府,你說能湊到錢,來將這地契房契贖回來麼?」
安九眸子一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說呢?就算是湊得到,我也不會讓他湊到,兩日,很快就過了,再說了,你比我清楚,如今葉家哪里還拿得出這些銀子呢?」
凜峰一驚,想到什麼,呵呵的笑了起來,「也對,那葉曦倒真是蠢貨,現在怕還以為,葉家仗著名下的產業,吃用不完,殊不知……呵呵,對了,兩日之後,我親自上門吧,我可不能錯過,看一出好戲!」
安九淡淡的瞥了凜峰一眼,眼底一抹精光凝聚,兩日之後……呵,對,兩日之後,她可要給晉國公府的那對母子兩送上一份大禮!
那葉家,一大家子佔了安陽王府的家業這麼多年,是時候,該讓他們受受罪了!
想到什麼,安九的心中,越發激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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