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策優雅的笑容微怔,尷尬的別開眼,「一個活人掉進水中,正常情況下不該沒有掙扎,可你卻沒有……」
她這般精明,又怎會讓一個薛氏給推進了湖中?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她主動入湖,另有意圖!
而事實,也果真如他所料,只是,他卻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是將整艘畫舫給鑿穿了,他剛明白她的意圖之時,心中禁不住覺得好笑,這女人,這有仇必報的性子,竟是有幾分惹人愛!
安九蹙眉,如此看來,他是知道自己的把戲了?
呵,這北策,果然心思縝密,「如此,我倒要謝謝世子,沒有壞了我的好事!」
北策斂眉一笑,看向那湖心,一艘船已經劃了過去,平靜的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溫潤的聲音響起,「其他人也就罷了,那薛氏……既然想置安九郡主于死地,就讓她在湖中,多待些時候~,能不能保住一命,就看她的造化!」
他這話,好似對著空氣說一般,安九听在耳里,卻是明白,這北策定是在吩咐某人,而那人,藏在暗處罷了!
他這是在給她報仇麼?
安九斂眉,心中浮出一絲暖意,感受到身旁這男子的優雅氣息,心中莫名的安定。
徽音殿,正是北策的住處,這座宅院,在北王府之中,卻又獨立于北王府之外,此刻,琉璃軒中,屏風內,安九坐在榻上,身上方才濕了的衣裳已經換下,此刻,一襲白衣裹在身上,寬大的尺寸,舉止之間,細女敕的肌膚若隱若現。
「你堂堂北王府,連女子的衣裳也沒有麼?」安九的聲音響起,傳到屏風外男人的耳里,那平靜優雅的面容上,多了一抹異色。
安九瞥了一眼屏風外的背對著屏風而立的高大身影,扯了扯自己身上北策的衣裳輕輕一聞,饒是這衣裳都染了幽蘭香。
而這琉璃軒的擺設透出來的氣息,也和它氣質如蘭的主子一樣,讓人看著覺得舒服。
「我已經命人帶紅翎去取。」北策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仔細探尋,隱約可以察覺到那素來沉穩的氣息,似乎帶了幾分急促。
屋子里,隔著屏風,孤男寡女,那女子此刻還穿著他的衣裳,著實是有些曖昧。
「你這徽音殿,沒有女人住過麼?」安九目光搜尋著四周,屋子里,一應俱全的男人用品,北柔說,就連在這徽音殿內伺候的下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都是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正值血氣方剛,百里騫都已經娶了兩個側妃,百里羽雖沒娶妻,可誰又知道,他府上有沒有看上過哪個丫鬟。
而這北策……這屋子里,是沒有任何女人的痕跡!
屏風外,北策的身子一僵,下一瞬,屏風內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該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
這個問題,自那日和北柔在馬車上一襲談話,她就想問了,今日,還當真是個好機會!
話落,屏風外的男人一個踉蹌,先前的臉上是尷尬,此刻卻是瞬間沉了下去,這女人,腦袋里在想些什麼?
「怎麼?你不回答,難道果然是真的麼?」安九挑眉,來了興致,繞過屏風走到北策身旁,走到北策面前,目光緊鎖著北策,從頭到腳的將他打量了一邊,不住的搖頭。
北策被她這樣看著,禁不住頭皮發麻,素來平靜的心緒,在瞥見寬松的衣裳之下那若隱若現的肌膚之時,竟是亂了。
目光閃了閃,北策蹙眉,別開眼,可安九的目光依舊打量著北策,許久之後,竟是禁不住嘆氣,「可惜了,實在是可惜了……」
這麼俊美無儔的一個男人,這東楚國的女人,誰不仰慕?可偏偏……喜歡男人?
不知為何,安九的心里竟劃過一抹失落,可僅僅是片刻,就連她自己也沒察覺。
「什麼可惜?你這腦袋,休要亂想!」北策看她的模樣,心中莫名煩躁,目光掃過去,就瞧見不該瞧見的東西,這女人,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穿著,不宜在外面亂晃的嗎?
安九卻是絲毫也沒有意識到什麼,心中猜測著,若這北策真的喜歡男人,那這東楚國……哪個男人能有這等好運?
安九一邊想著,一邊踱著步,房間里,氣氛甚是詭異,思緒之間,卻是沒有留意到腳下的情況。
「啊……」
突然,一聲驚呼,許是太過專注的想著某個事情,安九只感覺腳上絆住了什麼,整個身體瞬間失了重心,眼看著就要朝著地上摔去,正此時,一只大掌抓住她的手腕兒,用力一帶,瞬間安九的重心隨著那力道偏了過去,下一瞬便撞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如此近的距離,安九和北策都是一怔,心中好似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瞬間亂了節奏。
安九的臉,赫然貼在某人的胸前,那狂亂的心跳正好在安九的耳邊,砰砰砰,異常激烈,似要跳出來一般。
精明如北策和安九,二人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好像並不是喜歡男人?如果喜歡男人,那此刻這狂亂的心跳又是什麼?安九眸光閃了閃,因為這個發現,心中的頓時浮出一絲尷尬。
而北策,那張俊美臉上的優雅,早已經不復存在,心中禁不住暗自低咒,他竟泄露了他的情緒麼?
安九那般聰穎,只怕……想到什麼,北策臉上莫名升起一陣熱氣。
當真是……目光閃了閃,北策暗自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想要拉開二人的距離,看剛一用力,北策卻不知何時已經踩到了安九身上那長得拖在地上的衣擺,這一下,倒是他身子一晃,頓時失了重心。
若是尋常,以他的身手,斷然不會摔下去,可是,那時北策的第一反應,竟是護著安九,這不護倒好,一護,反倒是連帶著安九的身體也傾斜了個角。
幾乎就是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只听得砰地一聲,北策一聲悶哼,整個後背觸了地,可那雙臂,卻是牢牢的將安九護在懷中。
「你可摔著了?」北策松開手,拉開二人的距離,望著安九,滿臉關切。
安九看著北策微皺的眉,心中莫名一動,這男人,分明此刻摔在地上的是他自己,而他卻只想著她。
而此刻自己……安九看著北策,眸光閃了閃,嘴角似笑非笑,北策見她的模樣,濃墨的眉峰皺得更緊,可是,瞬間,他意識到什麼,再看清二人的姿勢,一張臉越發的通紅。
這……安九竟是撲在他的身上,他雖沒經歷男女之事,可如此的曖昧,他怎能不懂?
「下來!」北策別開眼,冷著聲音道,明明可以翻身而起,可如果那樣,只怕安九,要被摔在地上了。
安九卻是挑眉,平日里,北策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模樣,讓人覺得多些旖旎的幻想,都玷污了他的聖潔,可此刻,他俊臉羞紅如斯,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甚至想將這一朵嬌花給摘下來!
下去麼?這麼難得的機會,她怎麼能下去?
安九眸光微斂,越是看他無措的模樣,越是玩心大起,更是俯子,板正了他側著的臉,他不敢看麼?不敢看,她偏偏要讓她看!
安九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北策微怔,對上那雙狡黠的眼,余光瞥見那寬大衣衫下的風景,眸光更是閃了閃,拔高了語調,「安九,你……你成何體統!」
方才是意外,怪不得誰,可此刻安九……這女人眼中分明寫著調戲,女人調戲男人,這……這安九也太大膽了些!
「成何體統?」安九挑眉一笑,越是看他臉紅焦急,越是來了興致,「我方才有個天大的發現,世子想不想听听?」
北策目光是閃了閃,努力不去看不該看的東西,目光對上安九的眼,天大的發現?他相信,安九這天大的發現,是他不願听的!
可這個女人,她這麼一問,可不是當真詢問他的意願,就算是自己不願听,怕也不影響她繼續說……
果然,安九微微斂眉,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邪惡,「世子不喜歡男人,喜歡的是女人。」
「這很正常,就你在亂想!」北策冷聲道,什麼喜歡男人?他北策可沒有斷袖之癖。
「對,是很正常,不過,有件事情,卻有些不正常了,世子二十有二了吧!」安九眸光轉動著,在這古代,這個年紀,都該是孩子的爹了。
北策蹙眉,卻是不語,那促狹的聲音繼續傳來……
「世子二十有二,還是童子男,這事兒若傳出去,怕要成驚天奇聞了。」安九呵呵的笑道。
話剛落,果然看到北策那張本就布滿紅暈的臉,此刻更是脹成了豬肝色,那好看的唇角,甚至在止不住顫抖。
北策腦袋轟的一聲,絲毫也沒想到,從安九口中會說出如此大膽的話,童子……這……這該是一個大家閨秀說的話嗎?
這安九……北策看著安九,以往那平靜的眸子,此刻深邃得探不見底,饒是安九也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安九微怔,扯了扯嘴角,「我開個玩笑,世子……」
「世子,听說你要女人的衣裳,呵,還是要送到琉璃軒,你這琉璃軒終于有女人了麼?我一听說,可是興奮了好久,你看,我這個大忙人,可是親自為你送衣裳來了……」
正此時,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人未到,聲先至,伴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屋內的二人皆是一怔,北策看此刻安九的模樣,更是變了臉色。
「朱錦,你站住。」北策厲吼出聲,那聲音中透著的慌亂,是旁人從來沒曾見到過的。
說話之間,北策的手再次搭在了安九的腰間,隔著衣衫,卻也感受得到那溫熱的氣息,更是覺得心神蕩漾。
剛走到門外的男子赫然頓住腳步,一雙眉峰也跟著緊緊皺了起來,北策這聲音,似乎有些有不對啊!
「世子,站住干什麼,難不成你這屋子里當真是有女人?正好,我也順便看看,誰能讓你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動了凡心?」朱錦挑眉一笑,他雖是北策的屬下,替北策打理北王府的產業,可是,他愛玩的性子,世子早就明白,便是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世子也不會怪罪。
想著心中的好奇,朱錦更是來了興致。
還沒踏入門檻,屋子里一個茶杯便飛了出來,朱錦身體一怔,好不容易一個閃身,才避了開來,心中驚駭,看來,世子是打定主意不讓他進啊!
「把衣服丟進來,人不準進。」北策的聲音再次從屋子里傳出來,那語氣更是透著幾分不容置喙的威嚴。
朱錦聳了聳肩,朝屋內望了一眼,可就算是敞著大門,卻也看不真切里面的動靜,朱錦蹙眉,看了看手中女子的衣裳,心中大概也已經有了底。
看來,里面怕是有些少兒不宜的東西,不方便讓人看見吧!
罷了,世子好不容易讓女人進了徽音殿,他不打擾也是積德,至于心中的好奇……朱錦眉峰一挑,一張桃花眼閃爍著,手一揚,下一瞬,手中的衣衫便月兌離了大掌,朝著屋內飛去……
屋子里,北策已經將安九放在了榻上,接了朱錦丟進來的衣裳,回身看向安九之時,眉宇之間,依舊沒有恢復往日的平靜優雅。
「換上吧!」北策輕咳了聲,將衣裳遞給安九,饒是極力掩飾,可依舊掩飾不住那俊美臉上的窘迫。
這反應,看在安九的眼里,眼底的邪惡之意更濃,瞥了一眼自己身上寬大的衣衫,炸了眨眼,無害的望著北策,「在你面前換麼?」
北策身體一僵,本有些好轉的臉色更紅了些,狠狠的瞪了一眼安九,「故意捉弄我,很有趣?」
「有趣,自然是有趣!」安九挑眉,伸手拿過北策身上的衣裳,堂堂北世子,又豈是誰人都有機會捉弄的?
再說了,平日的北策,看著一臉精明,可不好捉弄啊,可沒想到今日……呵,安九想著方才北策的窘態,心情更是大好,迎上北策的目光,作勢要月兌下寬大的衣裳……
北策瞳孔倏然微張,下意識的轉過身體,目光之中難掩窘迫,隨即,听得身後安九呵呵的笑聲,北策俊美的臉,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心中暗自低咒,他似乎又被她給調戲了!
北策濃墨的眉峰微皺著,若是別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他怕是早就怒了,可對安九,他卻是生不出怒氣,心中只有無奈,竟是拿她莫可奈何!
腦中浮現出方才的一幕幕,北策的臉上更是覺得熱氣騰騰……
「世子……」
身後女人的聲音傳來,北策微怔,下意識的回身,看到已經換上女裝的安九,眼底竟是有一抹驚艷一閃而過。
此刻,她一襲白衣,烏黑的發絲,隨意用一根發帶攏在身後,整個人更是添了幾分溫婉靈秀,記憶中,安九聰慧機敏,精明睿智,甚至是殺伐果決,可此刻,竟是第一次看她如此溫婉的一面,她的樣貌,並不是絕色,可渾身散發的氣質,卻是讓人一眼看了,便無法忘記。
一時之間,饒是北策都看得愣了。
「世子該不會愛上我了吧?」安九對上北策的眼,挑眉一笑,眼底的促狹更濃。
北策微怔,忙的收回視線,目光閃了閃,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安九的聲音便繼續響起,「呵,瞧你緊張的,你放心,我是逗你的!」
說罷,安九挑眉一笑,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一邊走,一邊開口道,「世子請放心,今天在這里發生的事情,是秘密,你知我知,我安九不會損了世子你的清譽!」
說話之間,安九已經出了房門,留後的北策,看著那背影,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損了他的清譽?
這樣的事情,被損清譽的,不該是女子這方麼?
這安九,當真是拿她沒有辦法!
看著那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北策回身,拿起榻上方才安九換下來的衣裳,摩挲著那還帶著溫度的布料,北策眸中的顏色變了又變。
「呵,我當是誰?原來是安九郡主。」朱錦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雖然在看到紅翎之時,心中就已經隱約猜到那衣裳是為誰準備的,可方才親眼看到安九從這大門走出去,他才徹底的相信,不近的北世子,怕是破戒了!
朱錦看著北策,目光瞥了一眼北策手上的男子的衣裳,眉心禁不住皺了皺,可僅僅是瞬間又舒展開來,取而代之的讓人無法忽視的曖昧眼神。
饒是一看,這北世子就不對勁兒啊,看他那有些恍惚的模樣,哪里像平日那般淡漠冷然?
「看來,北王府是要有大喜了。」朱錦禁不住嘆道,自顧自的說著,看來這世子妃,非安九郡主莫屬啊!
北策卻是淡淡的瞥了朱錦一眼,「自然有大喜。」
朱錦一驚,難得北世子會搭話,忙打探道,「你和安九郡主何時成親?日子可定了下來?」
「成親麼?」北策斂眉,想到什麼,眸中卻是劃過一抹寵溺,可又轉瞬即逝,片刻,那俊美的臉龐又恢復了一貫的優雅平靜,淡淡開口,「下月十一,爺爺的大壽,你準備得如何了?」
朱錦微愣,沒想到北世子竟突然轉了話端,看他平靜的面容,朱錦禁不住嘆了口氣,心中知道,無法從世子的口中探出些什麼了。
想到北老王爺的大壽,朱錦瞬間收起了那份吊兒郎當,斂眉道,「世子請放心,這些事情交給我朱錦去辦,自然最是妥當,只是……太子和北柔小姐定在那日成親,卿王妃那邊,也在插手老爺大壽之事。」
王府之外,世人只知道北王府內,北世子主外,一手掌握北王府的所有產業,而卿王妃,掌控著王府內的權利,二人一外一內,配合得甚是默契。
可誰也不知道,這二人最是敵對!
當年,北王爺將北王府的產業全數交到北策的手上,那可還經歷了一番大的折騰,饒是現在,朱錦都記憶猶新。
這些年,王府產業在北世子的手上蒸蒸日上,卿王妃可不是沒有奪權之心,可是,世子的精明,卻是讓那卿王妃,沒有絲毫破綻可循,幾年下來,北王府內,依舊是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可誰又知道,在那表面的平靜之下,潛藏著怎樣的暗涌?
提到卿王妃,北策深邃的眸子微斂,眼底一抹冷意凝聚,「由她去吧,只要不擾了爺爺的大壽,都不予理會。」
「可……」朱錦蹙眉,想到什麼,卻終究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北策知道朱錦心中的顧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擔心卿王妃奪權的心思沒有打消,不過,當年,這北王府的大權落在了他的手上,現在,又豈是她能奪得去的?
想到在過不久,爺爺的大壽,北策眸中的眼神越發柔和了些,或許,他該讓爺爺見見安九了!
想到此,北策嘴角淺淺牽起一抹笑意,朱錦看在眼里,眸光閃了閃,世子該是想到了安九,才會這般溫和吧,腦中浮現出安九的身影,朱錦揮開先前心中的顧忌,挑眉一笑。
這徽音殿,再過不久,是該多一個世子妃了!
安九回了清寧小築,便听到一個驚人的消息,老夫人為葉漣漪定下了親事,日子就定在下月的初十,距離現在,也不過十多天的時間,這般匆忙的決定,饒是安九都覺得有那麼些奇怪。
第二日,老夫人便請了裁縫,為葉漣漪量身定制嫁衣,國公府上,一派喜慶,國公府嫁女,本是大事,可老夫人說梅夫人尚是戴罪之身,況且,下月十一又是太子大婚,未免沖撞了皇室婚典,所以,葉漣漪出嫁之事,一切從簡。
日子一晃便過了十來天,距離葉漣漪出嫁的日子,不過只剩下兩天,這一日,清寧小築卻是迎來了一個貴客。
安九淡淡的瞥了一眼葉漣漪,深邃的眸子,多了一絲興味兒,「二小姐大婚在即,居然有閑心思到我清寧小築來,該不會是和我敘舊來了吧!」
對葉漣漪,安九素來沒有好臉色,梅夫人對她的那些惡毒心思,這葉漣漪參與了多少,都未可知,不是嗎?
再說了,那日梅夫人被送進大理寺,就已經昭示著二人撕破了臉皮,就算是面子上虛與委蛇,甚是都成了多余。
「姐姐,你還在生漣漪的氣嗎?」。葉漣漪眼底泛出了淚花,突如其來的啜泣,倒是讓安九一愣,「我的娘親,是做了許多傷害你的事情,可是……那都是我娘親的主意,姐姐,你心思明鏡,該會明白。」
「是嗎?」。安九斂眉,不以為意,這葉漣漪如此撇清關系,意欲為何?
安九抬眼,再次對上葉漣漪那充滿歉意的眸子之時,眉心禁不住微蹙,「你不覺得,梅夫人是因為我,才進了大理寺?那日,我可是親眼看見你眼里的恨,而那恨,你難道不是沖著我來的麼?」
葉漣漪微怔,忙道,「是,我恨你,那畢竟是我的娘親,大理寺那種地方,只要被關進去,那便如進了地獄,我怎能不恨你?可是……可這段時間,我也是想明白了,恨有什麼用?我娘親已經進了大理寺,就算有朝一日出來,那這國公府也是變了天了,如今祖母當著家,可祖母終究是老了,我看她的意思,似乎是要重新選出一個當家的夫人,你也知道,我娘親當家之時,可沒少苛待那些妾室,無論以後這府上是哪位夫人姨娘當家,恐怕,我和輕語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安九靜靜的听著,嘴角淺淺的笑著,可深邃的眸中,卻看不出絲毫情緒。
葉漣漪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不得不為自己的謀劃,趁著祖母還在掌家,索性就物色一個人家嫁了,對方不是什麼顯貴,可嫁過去也是正室,總好過他日,別人當家,主導自己的婚姻,到了那時,才身不由己。」
「如此,便恭喜你了。」安九斂眉,淡淡的開口,「可安九還是不明白,二小姐和我說這些干什麼?」
在她看來,那老夫人當著國公府的家,不將自己給了結了,只怕不會安心的回她的閑幽居去靜修,而這葉漣漪……當真就如她說的這般,幡然醒悟麼?
呵,她不可置否。
葉漣漪微微一愣,扯了扯嘴角,「按照規矩,女子成親,是要有姐妹相送,輕語太小,葉霜也被關進了大理寺,漣漪的姐妹,就只剩下姐姐一人,所以,漣漪只能勞煩姐姐……」
說到此,葉漣漪更是赫然起身,走到安九面前,重重的跪在地上,「姐姐,我們好歹也是姐妹一場,我就要出嫁,不希望連相送之人都沒有,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前的過往,咱們就當是過去了,不再追究可好?」
「姐妹?」安九口中喃喃,放下手中的茶杯,抬手挑起葉漣漪的下顎,逼她直視著自己的雙眼,「你可知道,我是一個惡魔,你和惡魔做姐妹,就不怕被吞了麼?」
話落,葉漣漪身體一顫,下意識的扯了扯嘴角,「姐姐不是惡毒之人,人不犯你,你不會犯人,漣漪沒有加害姐姐之心,就自然不會擔心被姐姐吞了。」
安九秀眉一挑,「你倒是了解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她,雖遠必誅,而這葉漣漪此番邀請,當真是善意的麼?
「姐姐,你可答應我了?」葉漣漪對上安九的眼,眼里單純無害,寫滿了期待。
安九看著葉漣漪,沉吟片刻,終究是開口道,「答應,自然是答應,你都親自來了,又是能化解你我姐妹的好事,我怎會不答應?」
葉漣漪面上倏然一喜,「真的?太好了!」
葉漣漪目光閃了閃,頓了頓,繼續道,「姐姐,謝謝你,我這就跟祖母說,由姐姐你來送漣漪進新房,不過……」
「不過什麼?」安九眉峰一挑,若有所思的看著葉漣漪。
「按照規矩,這兩日,姐姐要和漣漪一起,直到拜了堂,送進了新房。」葉漣漪對上安九的眼,試探的道。
「沒問題,這有什麼問題?要我搬進你的千蓮閣麼?還是,住進你現在所住莫離齋?」安九爽快的道,這份爽快,甚至讓人禁不住懷疑。
葉漣漪心中微怔,她以為安九不會如此輕易答應,就算是答應送嫁,也不會這兩日和她同進同出,可安九卻……自己方才所說的一切,都毫無破綻不是嗎?
理應不會有什麼問題,葉漣漪揮開腦中的顧忌,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莫離齋,祖母讓我從莫離齋出嫁。」
「哦?是嗎?」。安九斂眉,「那這兩日我搬過去就是。」
「嗯。」葉漣漪點點頭,刻意壓制著心中的得逞,搬過來嗎?
安九該是以為,她自己在這國公府上已經毫無忌憚,所以,自己這般示好之下,她便放松了警惕麼?
呵,這正合她意,不是嗎?
想到自己的計劃,葉漣漪眼底斂去一抹幽光,緩緩起身,「姐姐,如此漣漪便不打擾你了,等會兒,我便讓人搬你的東西。」
「不,不用,有紅翎和采香在,搬東西的事情,就交給她們兩人吧。」安九忙道,對上葉漣漪的眼,「你是新娘子,後天便要嫁人,好好準備做你的新娘子便可,其他的事情,就別多操心了。」
葉漣漪目光閃了閃,「謝姐姐體恤。」
「應該的,是好姐妹,何必如此生分客氣?」安九斂眉,親自起身送葉漣漪離開,待那一抹身影出了清寧小築,安九嘴角的似笑非笑依舊沒有沉下。
「小姐,你怎能答應她?自我我們回府,那二小姐對你,可就沒有安什麼好心,況且,梅夫人陷害你不成,自己進了大理寺,她說她看開了,奴婢可不信,小姐,你怎能就被她迷惑了呢?」
紅翎急切的上前,方才葉漣漪在的時候,她就極力想勸阻小姐別答應,听到小姐竟應承了她,她的心里更是焦急萬分。
萬一那葉漣漪又在暗地里謀劃著什麼勾當可又如何是好?
「迷惑?你家小姐,有怎是那般容易被迷惑的?」安九挑眉,轉身緩緩走到先前坐的位置,眉宇之間隱約多了幾分興致。
紅翎一愣,竟是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可……可小姐你分明答應她了啊!」
「迷惑是一回事,答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安九隨手拿過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我便是不答應,她們既然想讓我送嫁,一次不成,便會有第二次,就算是此次不成,若是她真的有歹心,她也會有別的算計不是?我為何不爽爽快快的答應她?」
防人之心不可無,要她相信一個沒對自己安好心的敵人,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她安九可不會做!
「小姐你的意思是……」紅翎眼楮一亮,好似捕捉到什麼,先前那張糾結擔心的臉,瞬間明亮了起來,「呵呵,我當是小姐真的相信了二小姐你,原來,小姐是有自己的心思,那二小姐可相信不得,呵呵,奴婢都知道的東西,又怎麼會蒙蔽了小姐的眼?」
紅翎整個人頓時輕松了起來,可是,下一瞬,紅翎想到什麼,一雙秀眉卻再一次攏了起來,「可……可既然小姐覺得而小姐沒安好心,她讓小姐搬進莫離齋,只怕……呀,小姐,咱們別搬過去了,那老夫人可厲害得很,莫離齋可是老夫人的地盤兒,咱們搬進去,怕就受人制約了。」
安九淡淡的瞥了紅翎一眼,冷聲道,「你以為,我們不搬進去,就不受人制約了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葉漣漪依傍著誰,她是再清楚不過的。
沒了梅夫人,葉漣漪聰明的為她自己找了一個更牢靠的靠山,嫁人麼?
呵呵,她倒是好奇,在這嫁人的背後,她們在謀劃著什麼!
紅翎看著安九,心中明白,小姐的心思玲瓏剔透,縝密如斯,就算是搬進莫離齋,怕被制約的也不是她,而是某些人了!
當天,安九便搬到了莫離齋,莫離齋里,早早的就為安九準備了一個廂房,那廂房就在主屋的南面,從主屋的窗戶,一眼望過去,甚至能將那邊的情形一覽無遺。
安九剛安頓好,府上下人便來傳話,說是老夫人在佛堂等著她。
老夫人?
自那晚老夫人回府之後,安九倒是從來沒見這國公府的老夫人,腦中浮現出那老邁身影眸中的恨,安九眉心禁不住微皺,看來,許多事情,終究還是要面對的不是?
安九跟著那丫鬟,到了佛堂外,丫鬟便停了下來,「老夫人正在禮佛,奴婢們不能進去。」
那言下之意,就是她自己一個人進去了?
安九挑眉,不以為意,紅翎明了這意思,下意識的蹙眉,「小姐……」
「紅翎,你廂房等我。」安九對紅翎道,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轉眼看向那門扉緊閉的佛堂,眼底多了一絲深沉。
一抬手,推門而入,佛堂里,香燭的味道彌漫了一室,木魚聲一下又一下的在屋子里屋子里回蕩,更是讓漆黑的屋子里,多了一絲陰森。
安九一步步的朝前走,繞過了一個布簾,便瞧見在觀音佛像前跪著的老夫人,只見她雙眼緊閉,手中撥著佛珠,口中若有似無的念著什麼,那模樣,倒是透了幾分虔誠。
那晚老夫人的形象浮現在自己腦海,分明就是尖酸刻薄之人,倒是這般虔誠的禮佛,實在是有些讓人詫異。
老夫人禮佛,安九就在那里等著,不發一語,終于,那敲木魚的聲音赫然停了下來,安九看著老夫人起身,隨即對上了她的眼。
老夫人的眼,依舊淡薄凌厲,看在安九的身上,似乎沒有絲毫感情。
「我听說,你為漣漪送嫁?」詭異的靜默之中,老夫人赫然開口,那冷淡的語氣,讓人听了禁不住頭皮發麻。
「是。」安九淡淡開口,心想,這不是她期望的麼?此刻這般問她,又是何意?
「為什麼?」老夫人看著安九,尤其是那雙鎮定冷靜的眸子,讓她覺得分外刺眼,世上怎的會有如此相似之人?哼,當真是她的血脈,竟死讓人覺得,就是那個女人還活在世上一般。
為什麼?安九心中片刻詫異,可卻沒有表現出來,精明如安九,僅僅是片刻就明白了過來,她是在試探她麼?
安九斂眉,不緊不慢的道,「老夫人擔心我答應為漣漪送嫁,別有用心?」
「漣漪的娘親害你不成,反遭了你的算計,你會不懷疑漣漪會不會恨你?」老夫人隨意在安九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開門見山,沒有絲毫掩飾。
「懷疑,自然是懷疑,不過,她嫁人,是我所希望的,她若是嫁了出去,這府上便少一個礙眼之人,我送送她而已,有何不可?再說了,方才漣漪親口對我說,她看開了一切,只願趁著老夫人在掌家,為自己謀一個好夫家,難不成,她方才這一說是假的麼?老夫人,如此一來,我該懷疑她讓我送嫁的動機麼?」
安九不緊不慢,字字清晰,說出的話卻是讓老夫人都是一怔。
這安九竟然……呵,好伶牙俐齒的女人!
一時之間,老夫人竟有些不知如何應對,沉吟了片刻,老夫人的聲音緩緩響起,「她確實看開了,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知道怎麼做對她自己更有利,而你……卻不若她聰明。」
「是嗎?」。安九挑眉,對上老夫人的眼,「老夫人為何覺得安九愚笨?」
老夫人眉心皺了皺,眸中的顏色越發的深沉,「那日,梅夫人的話,我和你爹都知道,是處于挑撥,她想讓你在這府上被我和你爹視為眼中釘,而你,也該明白了她的用意,卻誤解了我和你爹的意思。」
「哦?那老夫人和葉國公是什麼意思?」安九斂眉,越發來了興致,梅夫人的話麼?
‘現在的安九變了,她不再是那個懦弱好欺的安九了,她是地獄歸來的惡魔,她回來做什麼,你們不擔心嗎?不害怕嗎?這國公府,就唯獨安九一人流著曾經安陽王府的血,現在的國公府是怎麼來的,老爺,老夫人,你們比我更清楚不是嗎?哈哈……你們要小心啊,現在是我,下一個會是你們……你們一個個的,都跑不掉……都跑不掉的!’
此刻梅夫人的話還在她的腦中回蕩呢……甚至還記得,當時梅夫人說這話時,老夫人和葉曦的反應,那眼里的恐懼,難道是裝出來的麼?
老夫人瞥了一眼安九,放柔了語氣,「梅夫人說的沒錯,這晉國公府的前身是安陽王府,你安九是安陽王府的血脈,可也是葉家的血脈,這一點,我和你爹都明白,所以,又怎會顧忌你的存在?又怎會受了梅夫人的蠱惑,而針對于你?」
安九明了老夫人的意思,心中覺得好笑,這老夫人當真是將她當小孩子在哄麼?
想到什麼,安九眸中泛出一絲諷刺,夾雜這些微詭譎,對上老夫人的眼,似笑非笑,「那安九有一事,還想請教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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