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瞥了安九一眼,那老練的眸中,一抹防備一閃而過,瞬間消失無蹤,斂眉道,「什麼事?」
「那日梅夫人將我一個人叫到她的面前,對我說了一件事情,她說……」安九嘴角淺淺勾起一抹笑意,先一刻,還是神色放松的模樣,下一瞬,那雙銳利的眸子眯了眯,「她說我娘親當年的死另有隱情,並非是如所有人看到的那般難產而亡……」
安九的視線緊鎖著老夫人,只見她說到此,老夫人的眸光一閃,雖然僅僅是片刻,但安九卻是捕捉到了,安九看在眼里,頓了頓,繼續道,「我娘是老夫人的兒媳,當年的事情,我想老夫人也應該清楚,我娘親,究竟是怎麼死的?」
「胡說!」老夫人赫然開口,聲音透著一絲怒意,「那梅夫人竟和你說了這樣的話,你娘親當年,就是難產而亡,還能有什麼別的隱情?這梅玉靜,當真是心思可惡,這般極力挑撥是非,到底安的什麼心?」
安的什麼心?
梅夫人安的什麼心,安九再清楚不過,她想用這真相,來激發自己對老夫人和葉曦的仇恨,這樣一來,她和老夫人母子的矛盾對立,便徹底的不可調和,可是,她說的話,是假的嗎?
不,安九倒覺得,她沒有必要撒謊,梅夫人自然知道,她說出的是假的,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唯獨,那本就是事實的真相,所以,才會成為她和老夫人以及葉曦心中的刺!
而她的目的,也無疑透露了她所懷疑之人的方向!
安九看著老夫人,眸中的顏色越發的深沉,「是嗎?原來是梅夫人別有用心,不過,倘若我娘親的難產真的另有隱情,那殺母之仇,你說我該不該報?」
淡淡的語氣,竟是讓人探不出她的心思。
「若當真是另有隱情,別說是你,那害你娘親難產的人,我也不會放過,可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你也知道梅夫人別有用心,追不追究此事,你自己斟酌著辦吧。」老夫人斂眉,沉聲開口,閉著眼,繼續撥著手中的佛珠,似是在掩飾著什麼。
安九看在眼里,眸光微沉,不阻止她追究麼?
呵,著實是絲毫也沒有心虛的樣子,她不得不承認,這老夫人果然是一只老狐狸,她想以寬松的態度,打消自己的懷疑,呵呵,她若是真遂了她的意,那她怕高興了!
這老夫人視自己為眼中釘,她怎能讓敵人高興?!
「我會查,希望我在查的過程中,老夫人不要暗中阻擾才好。」安九的聲音緩緩響起,輕輕揚揚。
可是,就是這輕緩的語氣,卻好似一把利劍刺到了老夫人的痛處,那原本閉著的眼赫然一睜,目光狠狠的掃向安九,厲聲道,「你什麼意思?我阻擾?我為什麼阻擾?」
老夫人拔高了語調,饒是佛堂里點著的燭火,也因為她的怒氣,而微微傾斜了些。
「老夫人心知肚明,不是嗎?」。安九挑眉,氣勢也絲毫不示弱,眼里也分毫沒有掩飾她的挑釁,精明的眸子,看著老夫人,似乎是不願放過她任何一絲一毫的反應。
老夫人目光閃了閃,更是沉了下去,「你……心知肚明?什麼心知肚明?她的死,和我沒有關系,是你妖星降世,克死了你的母親,這就是真相!」
妖星降世,克死了她的母親?
卿王妃似乎也說了這樣的話,可就算是再多的人說這同一句話,她也不會相信這是什麼勞什子的真相!
看著老夫人氣急敗壞的模樣,安九嘴角的笑意越發大了些,不過,這還不夠,頓了頓,安九繼續道,「妖星降世?呵,那害我娘親的人倒是好計謀,竟是將我娘親的這條命,記在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身上,實在是精明,可老天有眼,都看著呢,我娘親含恨而死,看著自己女兒,被冠上這妖星的罪名,只怕,她的冤魂也會游離在這晉國公府,散不去吧?」
話落,老夫人拿著佛珠的手一顫,眼底閃過一抹慌亂,赫然起身,瞪著安九,語氣越發的凌厲,「安九,你休要在這里說些無中生有的東西,你娘親並非是她人害死,有什麼冤?」
「是嗎?沒有冤嗎?那便再好不過了。」安九挑眉一笑,倏然眉心微微皺了皺,繼續道,「我听說,有冤情的死者,魂魄會在她死的地方盤桓,听說,我娘親當年生我之時,就是在這莫離齋中,想來,她沒有冤,靈魂怕也不在這里了。
可我當真是希望,能見她一面呢,如今雖然經過一番改造,可娘親想必也認得她以前的居所,若是她在天有靈,趁著我這次有機會在莫離齋中住兩日,她便得空來看看我也好!」
安九說著,眼底彌漫著悲傷,可卻依舊沒有忽視掉老夫人那越發陰沉的臉色。
安九心中浮出一絲得逞,揮開先前的情緒,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你喚我來,可還有事?」
老夫人身體一怔,對上安九的眼,精明老練如她,心中也是明白,這安九此番前來,是懷著她的目的!
激起自己的恐懼麼?
不,她不害怕,就算這莫離齋是當年她娘親死的地方,她也不怕!
鬼神之說,在她看來,不過是迷惑人的東西罷了。
她可不信安沫的鬼魂當真的會出現!
「你相見你娘親的心,我能體會,若是相見你娘的鬼魂,也不妨在這莫離齋多住些時日。」老夫人斂眉,老練沉穩的聲音響起,看安九的眼神,越發多了些微警惕。
這個安九,當真是不可小覷!
安九眉峰一挑,這老夫人這麼快就已經恢復理智了麼?
呵,看來,這老夫人比她想象中還要難對付些啊!
可那又如何?安九斂眉,多住些時日麼?
「好,謝老夫人體恤。」安九朗聲道。
老夫人沒有多留安九,寒暄了幾句,便讓安九出了佛堂。
刻意留意著安九的葉漣漪,在安九回了房間不過片刻,就悄然進了佛堂,看到佛堂中,一臉冷冽陰沉的老夫人,葉漣漪心中禁不住一怔。
「祖母,你怎麼了?」葉漣漪試探的問,安九剛一出去,老夫人就是這樣的臉色,這意味著什麼?
老夫人眸子一凜,瞥了一眼葉漣漪,「你的計劃,可都安排妥當了?」
這個安九,留在這晉國公府,當真是太危險了。
想到當年的一些事情,老夫人心中越發的不安,若是不早些將她弄出府,若她查出當年之事,那……只怕會更加難以控制。
梅夫人說的不錯,安九的骨子里,可是流著安陽王府的血,有安九在,她就休想有安睡的一天!
「安排妥當了,只是,安九今日答應得太過爽快了些,倒是讓我覺得有些不安。」葉漣漪蹙眉道,臉色有些有些不愉,安九素來精明,可今日,竟是這麼快的答應了她,當真是自己的理由太有說服力了麼?
葉漣漪心中始終有些不確定,想到以前此次的算計,都被安九逃月兌,甚至上一次,娘親甚至反中了她的計策,最後導致那樣慘烈的下場,對于安九,她必須要越發小心翼翼才行。
老夫人斂眉,「安九確實是聰慧機敏,和她一樣!」
腦中浮現出那一抹身影,老夫人眸中的顏色越發多了一絲凌厲。
沈鳶啊沈鳶,你的女兒性子不像你,倒是來了個如此像你的外孫女!
「那該怎麼辦?安九已經住進了莫離齋,若是她發現什麼端倪,只怕……」看老夫人的神色,葉漣漪更是無措,可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老夫人冷聲打斷……
「只怕什麼?哼,那安九讓你怕成這個模樣,那你不如當真自己嫁給你那表親算了。」老夫人冷聲吼道,這兩姐妹,同是曦兒的女兒,可偏偏,這葉漣漪卻沒有安九的那份無畏的氣勢。
葉漣漪神色微沉,心中不悅,可卻是壓抑著,隨即,老夫人的聲音繼續響起……
「她住在這里的幾日,咱們讓她什麼也做不了。」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淡淡開口,那老練的眸中,劃過一抹精光。
什麼也做不了?
葉漣漪蹙眉,卻是依舊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白了她一眼,眉宇之間多了一絲嫌惡,拿著一旁的拐杖,緩緩走到一處,從那格子里那出一樣東西,遞給葉漣漪。
葉漣漪看著那小包的東西,心中隱隱明白了什麼,老夫人是要給安九下藥麼?
安九素來警覺,上次母親利用葉霜給她下藥,卻不知怎麼,竟被她發覺,自那以後,安九只怕會更加警惕,再次下藥又怎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藥粉,不是什麼毒藥,不會讓人瞧出端倪,這種藥粉,人若是沾了一點,便會變得嗜睡,只要讓她多睡著,便沒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到了你出嫁那日,咱們也好行事。」老夫人沉聲開口。
葉漣漪眼楮一亮,「好,我這就想法子讓人下藥。」
葉漣漪說著,將藥包揣進袖兜里,沒有多留,便出了佛堂。
安九住進莫離齋的第一個晚上,一切風平浪靜,第二日,安九醒來之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可平日里素來早起的紅翎,卻是沒有動靜,安九走到床前,看著穿著自己衣裳的紅翎,眉心微皺。
「這丫頭,當真以為自己是小姐了麼?」安九促狹的道,這丫頭,擔心著這莫離齋不安全,她便硬是要和她互換了身份。
安九伸手,拍了拍紅翎那熟睡的臉,試圖將她喚醒,如此好幾下,那惺忪的睡眼才緩緩睜開,看到安九,紅翎一怔,「小姐……」
紅翎想要起身,可渾身好似棉花一般,頭也如石頭一般沉重,如此幾下想要撐起來,卻是有心無力。
「你這是怎麼了?」安九蹙眉,察覺到紅翎的異樣,立即警惕了起來。
「奴婢……奴婢困。」紅翎打了個哈欠,竟是顧不得身份,索性繼續躺著,雙眼緊閉,不過是片刻,便听見那均勻的呼吸聲。
安九微怔,更是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腦中回想起自住進這莫離齋的種種,眸中的顏色越發深沉了些。
呵,還真讓紅翎給擔心到了,果然是不安全啊!
自進了莫離齋,她和紅翎的所有東西調換了過來,在屋子里無人看見的時候,她便是紅翎,而紅翎就是自己。
就連吃的也……安九蹙眉,目光落在那些茶具上,只怕……有人從這入口的東西上做了手腳吧!
安九瞥了一眼紅翎,走到門口,隔著門扉對外面吩咐道,「快去請個大夫,大小姐病了。」
屋外候著的丫鬟立即領命下去,不多久,大夫便匆匆進了門,門扉再次關上,主屋內,兩抹視線將這邊的動靜,盡收眼底,葉漣漪的嘴角,淺淺揚起一抹笑意。
「如此,就不用擔心安九了。」葉漣漪開口,饒是那語氣,都听得出她此刻的安心。
老夫人不發一語,可老練眸中的平靜,卻是看得出,她是松了一口氣。
而此刻,大夫隔著簾子為紅翎把了脈,安九瞥了一眼躺著的紅翎,沉聲道,「我家小姐,她怎麼樣?」
「姑娘放心,大小姐沒有大礙,只不過是秋乏嗜睡罷了,這天氣,秋乏嗜睡也是尋常,姑娘不必擔心。」大夫開口道。
安九蹙眉,秋乏嗜睡?
安九心中再清楚不過,並非如大夫所說的那般,不過,安九卻已經放心了不少,大夫說無大礙,言下之意,紅翎是沒有中毒了!
可是,安九卻有些奇怪,若當真是有人動手腳,會只是讓她嗜睡而已麼?
安九讓大夫離開,看著床上睡著的紅翎,眸光微斂,「南溟……」
話剛落,一抹黑影便從後面的窗戶一閃而入,穩穩的站在布簾之外,「主子,這事屬下也……」
「和這事沒關系,我問你,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可準備好了?」安九低沉的聲音在簾子內響起。
南溟一怔,目光閃了閃,「準……準備好了,可……」
「入夜你便將那些東西拿來。」安九斂眉,眼底一抹幽光凝聚。
「是,主子,主子要那些東西做什麼?」南溟終究還是掩不住心中的好奇,想到主子讓他準備的東西,眉心就禁不住皺了皺,白衣,一個會易容的女人,還有鮮血……還有一個嬰兒……
主子他要做什麼?
安九瞥了南溟一眼,嘴角淺淺勾起的笑意越發的詭譎,「今晚你不就知道了?」
要這些東西做什麼麼?
自然是送給某人的大禮!
入夜,晉國公府的人都睡下,莫離齋內,一抹白影悄悄在這黑夜中出現,有人听見一陣嬰兒的啼哭,頓時,心中都是一陣驚懼。
听說,當年安沫郡主難產,就是在這莫離齋中,那嬰兒的哭聲,莫不是……一想到此,莫離齋中許多丫鬟都是慌了。
各自躲在自己的被窩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而此刻,主屋內,老夫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她,依稀听見嬰兒的啼哭,禁不住蹙眉,誰家的孩子,這大半夜還吵鬧,讓人無法入眠!
老夫人翻了個身,依舊是閉著眼,可那嬰兒的哭聲依舊沒有停止,老夫人煩躁至極,索性睜開眼,不悅的吩咐房內侍夜的丫鬟,「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咱們府上,可沒有嬰兒!」
這聲音近得,不像是別家傳來的!
可是,吩咐過後,卻沒有回應,老夫人眉心皺了皺,更是不悅,想再說什麼,可另外一個聲音卻是先一步響起……
「誰說咱們府上沒有嬰兒?娘,我剛生下的孩子,可真是乖巧,就是愛哭鬧,吵到娘了麼?」
那聲音透著一絲溫柔,老夫人順著那聲音看去,只見堂前,一個人背對著她坐在地上,雪白的衣裳包裹著她的身軀,烏黑的發絲披在身後,微微搖晃的身體,好似在拍著懷中抱著的東西,月光照耀之下,竟是看著讓人頭皮發麻。
「你是誰?」老夫人立即警惕了起來,坐直了身體,娘?她喚她娘?她只有葉曦一個兒子,而當年喚她娘的人……
「娘,你連我也忘記了麼?我是你的兒媳,安沫啊。」那背影的聲音再次傳來。
安沫?老夫人眸光一怔,看著那背影,厲聲喝道,「你休要在這里裝神弄鬼,什麼安沫?她已經死了,你是安九……」
剛說到此,老夫人的目光竟是閃了閃,安九?安九睡了一天,此刻只怕也還在睡著,可眼前這……
「噓,娘,你聲音小些,我剛將女兒哄著睡下,你這一吼,將她嚇醒了怎麼辦?她哭鬧的本事可不小呢,醒了,怕要弄得整個王府都不得安寧了!」
王府?老夫人心中一顫,王府?安陽王府麼?
‘有冤情的死者,鬼魂會在她死的地方盤桓,听說,我娘親當年生我之時,就是在這莫離齋中。’
頓時,老夫人的腦中,安九昨日說過的話赫然冒了出來,鬼魂?真的會是安沫的鬼魂麼?
老夫人看著那背影,下意識的咽了一下口水,依舊不相信,可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心中的恐懼,在慢慢的滋長。
「安九……」老夫人再次開口,試探的喚道。
「娘,九兒已經睡了,你別再把她叫醒。」那聲音再次傳來,比起先前的溫柔,多了一絲冷意。
「不,就算你不是安九,你也是她派來的人,你想干什麼?裝神弄鬼的嚇我麼?」老夫人厲聲吼道,渾身充滿了防備,赫然從床上下來,甚至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匆匆走向那抹身影,口中甚至依舊止不住喃喃,「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在這里裝神弄鬼!」
此刻的老夫人,那矯健的動作,沒有半分平日里拄著拐杖時的行動不便,走到那白衣女子的面前,看著她懷中抱著嬰孩兒,嘴角淺淺的笑意,老夫人身體不由得一怔。
「安……安沫……」老夫人口中喃喃,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沈鳶,安沫,還有安九,她們祖孫三人雖然都長得一模一樣,可是,她卻是認得出誰是誰!
她太恨沈鳶,所以,對她也太過了解。
人的眼楮是最騙不得人的,沈鳶英氣果敢,安沫溫柔無爭,而安九聰穎慧黠。
眼前這女子……腦海中浮現出當年安陽王府的那個郡主,老夫人眸光閃了閃。
「娘,這是我的女兒,你抱抱她可好?」那白衣女子緩緩起身,朝著老夫人走近,手中托著一個被布包裹的結結實實的東西,她的女兒?安九麼?
可……安沫十八年前就已經死了,不是嗎?
而眼前這個……冤情……鬼魂……若是我是娘親,當年誰若真的害了我,我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回來索命……
安九的話字字清晰,此刻老夫人想起來,竟是覺得恐懼更勝。
思緒之間,那抱著嬰兒的安沫卻是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那雙眼看著她,臉上溫柔的笑著,「娘,你抱啊……你快接過去啊!」
好似受了蠱惑一般,老夫人緩緩抬起了手,可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老夫人的手下意識的收了回去,可正此時,另外一雙拖著嬰兒的手也是倏然一松。
只听得砰地一聲,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老夫人回神,只看見眼前的安沫神色慌張了起來,口中不停的喃喃,「女兒……我的女兒……你殺了我女兒……」
老夫人微怔……
「啊……好痛……救我……誰救救我……我不想死……好痛……葉曦……」
另外一個聲音傳來,老夫人下意識的順著那聲音看去,竟是看見在她方才睡的床上,女子弓著腿,雙手緊緊的抓著床單,似乎是因為痛苦,就連身體都在抽搐著……
這一幕,何其熟悉……
當年安沫難產……
老夫人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口中不斷的喃喃,「不,不會的……你們……」
「娘,你好狠的心,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我的命?」床上的人,赫然開口,依舊抓著被單,可是,此刻她卻是側臉看著她,那眼里的恨,讓人心中一顫。
老夫人看了看在自己面前蹲子,在那摔在地上的嬰兒面前哭泣的女子,再看了看床上的人……兩個?若不是鬼魂,怎麼會有兩個?
當真是安沫的鬼魂麼?
「娘,你為什麼殺我……為什麼害我……你奪走我的命,奪走安陽王府的一切,你們……你們這對母子,當年,我們安陽王府讓葉曦入門,讓你也搬進來,我對你,當親娘一樣孝順,可你們,卻恩將仇報!」那原本蹲在地上的身影,赫然站起。
老夫人看著那張臉,腦袋更是轟的一聲,方才……方才明明還沒有異樣的臉,此刻眼角卻是掛著血淚,目光往下,大腿處的白色衣服上,一片鮮紅,分外刺眼,甚至連那散發在房間里的血腥氣,都是格外真實清晰。
當年安沫難產的一幕,越發清晰的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她……她真的來索命的麼?
可想到她所說的話,老夫人的眸子卻是一凜,「什麼奪走安陽王府的一切?那是我們該得的!」
「哼,什麼時候,安陽王府的成了你們該得的了?」那身影往前一步,面容更是猙獰。
老夫人不停的後退,下意識的咽了下口水,「要想知道,就問你那死了的母妃去!」
母妃?那白衣身影微怔,安陽王妃麼?
這老夫人說到那「母妃」二字之時,分明有濃烈的恨,便是掩飾都無法掩飾住。
她恨安陽王妃?
捕捉到這一點,那白影眸中更是閃過一抹詭譎,「可你為何害我?」
老夫人目光閃了閃,「不,我沒害你……我沒害你。」
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可是倏然,她卻好似撞上了什麼,背後傳來的冰冷,讓她瞳孔倏然睜大,意識到什麼,身後卻是傳來比那身體還冰冷的聲音……
「沒害?你害我難產,還想狡辯麼?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麼?你巴不得我一尸兩命是麼?」
「不……不……」老夫人渾身顫抖著,退無可退,面前這安九,卻已然在步步逼近,那張猙獰恐怖的臉,在她的面前不斷的放大,陰寒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心中的恐懼,終于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厲聲喝道,「是,我恨你娘,我巴不得你一尸兩命,可我沒害你……沒有……」
那白衣身影下的安九蹙眉,沒有麼?
她既已經承認了恨安陽王妃,巴不得安沫死,為何卻始終對謀害安沫一事不松口?
莫非,安沫的死,當真和這老夫人無關麼?
可除了老夫人,還有誰……
突然,葉曦的身影跳進腦海,那白衣身影下的安九倏然一怔,不是老夫人,那就該是葉曦了麼?
看著滿臉恐懼的老夫人,安九眸子微微眯了眯,「好,很好,不是你,是葉曦麼?」
安沫郡主死後,葉曦首先便是將這剛出生的女兒送出府,隨後便迫不及待的佔了安陽王府所有的產業,呵,若安沫的死,當真和他有關,那這個卑鄙的男人,當真是讓人唾棄!
老夫人身體一怔,神色閃過一抹慌亂,忙道,「不,不是他,安沫,你別去找他,他是你的丈夫,他是你孩子的父親,你別去找他……」
安九眉峰一挑,老夫人這般緊張……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老夫人素來冷靜,可在恐懼之下,牽扯到她的兒子,她終究是露了破綻。
葉曦?果然是葉曦麼?
「哼,丈夫?孩子的父親?老夫人,你這話,還真是說得出口,一個為了利益,不惜謀害妻子的丈夫,一個對女兒不管不顧的父親,還真是個好男人啊!」
安九心中早已經氣急,想起葉曦那道貌岸然的模樣,心中更是覺得那男人可惡至極!
「不,不……」老夫人似乎越發慌了,「他不是……你休要如此說我的兒子!」
安九挑眉,眼底更多了一絲不屑,果然是母子一路貨,竟是這般護著她的兒子麼?
眼底眸光微轉,安九嘴角淺淺浮出一絲笑意,「那不是他,又是誰?難道是你麼?總歸有一人,要和我一起下地獄!」
老夫人身體一怔,那驚恐的眸中,似真的毫不懷疑的相信眼前這個正是安沫的鬼魂來索命,總歸有一人麼?
曦兒……不,她不能讓她的曦兒有任何事,「我……是我……我恨沈鳶,我連帶著恨她的女兒,你這張臉和你的娘親一模一樣,看到你,我時常想起她,想起當年的過往,我心里不甘……所以,我巴不得你死……這張臉,我也巴不得毀了……」
說到最後,老夫人的猙獰的面容近乎瘋狂,「你要報仇麼?要帶一個人下地獄麼?那你就帶我,我死了,倒也要親自到沈鳶的面前,告訴她一切,她的女兒,被我兒子所負,她的王府,如今已經成了我兒子的囊中之物,哈哈……沈鳶……你那般風華無限,你處處佔盡風頭,分明是從小長大的姐妹,憑什麼,所有我向往的一切都是你的……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安九看著老夫人,銳利的眸子眯了眯,這老夫人,嫉妒生恨麼?
呵,好一個心眼兒小的老婦人!
想到她所知道的關于沈鳶的傳聞,饒是她也禁不住欽佩,率領赤盟,輔佐先帝建立東楚國,分明是一個巾幗傳奇,饒是沒有見過那人,可她卻也能想象得出,當年那赤盟盟主的風姿,有怎是眼前這個惡毒老婦所能比的?
只怕,她連嫉妒都不配!
安九嘴角微揚,眼底一絲邪惡激射而出,更是靠近了老夫人幾分,感受著她的恐懼,原本屬于安沫的溫婉眸中,此刻卻是倏然一轉,取而代之的是英偉果敢。
被那銳利的視線逼視著,老夫人身體一怔,對上那雙眼,本就因為驚嚇而有些意識混亂的老夫人,雙目更是驚恐的睜大。
「沈……沈鳶……」老夫人口中喃喃。
安九將她的恐懼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越發的邪惡,「那我也告訴你,我沈鳶,從來沒有將你放在眼里過,你所做的一切,你的恨,對我來說,連糞土都不是!」
話落,果然,老夫人那雙眸中忽然一窒,一張恐懼的臉,神色變了又變。
驚愕……不信……不甘……恨……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化成了虛空。
連糞土都不是?
不,老夫人眸光閃了閃,猛地抓住眼前‘沈鳶’的手臂,一張臉越發的猙獰,「當年,你客死他鄉,是我阻了人向安王爺報信,你們才沒見到最後一面,你的女兒安沫,她身體虛弱,是我讓人動了手腳,千方百計娶你的女兒,進你安王府,也是我為曦兒出的主意……我知道,我就想著謀奪你擁有的一切……我甚至勾引你的丈夫……可惜他卻……呵呵,還有很多事,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你怎能說我對你來說,連糞土都不是?」
果然,安九心中輕哼一聲,這老夫人對沈鳶的恨,已經到了這般濃烈的程度,又怎麼會接受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報復到對方呢?
安九看著老夫人的猙獰,听著她所吐露的曾經過往的真相,心中更是對這老婦人生出一絲鄙夷。
一早就算計著謀劃安陽王府的一切麼?
這對母子,當真是不要臉!
不知為何,安九的腦中驟然一個念頭跳了出來,安陽王府麼?
若她將這些本屬于安陽王府的一切,從葉曦和這老夫人身上奪回來……
這念頭一處,僅僅是一瞬,就如洪水一般,來得異常激烈,好似身體里,有什麼東西推動著她一般。
安九蹙眉,是她,沉寂了許久的屬于先前這身子主人的執念!
她也希望自己這麼做麼?
安九銳利的眸子眯了眯,理智告訴她,自己打定了主意,要替先前這身子的主人報殺母之仇,那便注定了自己和這對惡毒母子的對立。
已經是有她便沒有他們的水火不容之勢,她又何懼多一樁事?
安九斂眉,心中做了決定,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郁,可在老夫人看來,那卻是讓人頭皮發麻,讓人恐懼。
「沈鳶……」她笑什麼?在嘲笑自己太將自己當回事麼?
老夫人眸子一凜,眼底的恨意更濃,猛地抬手,想要扼住眼前這女子的咽喉,眼前的這就算是鬼魂,她也要讓她再死一次!
可她剛有所動作,安九卻已經察覺到了什麼,身形一閃,安九卻是抓住了她伸過來的手,眼底的邪惡更濃。
「你記住,你和你的兒子,我都不會放過,以後,我會隨時來找你,敘敘舊情,你們可要時時等著我。」安九湊到老夫人的耳邊,聲音透著一股森然。
話落,還不待老夫人有任何反應,安九在老夫人的脖子上猛地一敲,下一瞬,那身體便失了意識,安九將老夫人的身體丟給對面的女子,冷聲開口,「讓她好好睡著吧!」
說話之間,目光正瞧見剛才從她手中落下的「嬰兒」,嘴角淺淺揚起,南溟做的布包,倒真是像極了包著的嬰兒!
加上方才外面嬰兒真實的哭聲,實在是惟妙惟肖,怕是在人清醒之時,都看不出絲毫破綻,更何況,是在人被恐懼纏繞之時?
想到方才老夫人的反應,想到她所听到的真相,安九的眸子眯了眯,今晚的收獲,著實是不小!
葉曦麼?
謀害妻子,掠奪產業,可在外,卻是道貌岸然的模樣,呵,她倒是有興趣去撕開那虛偽的外殼!
安九思索著,悄然出了主屋……
那女子一愣,隨即領命,「是,主子。」
說罷,便按照安九的吩咐,將老夫人丟回床上。
夜依舊深沉,沒有了嬰兒的啼哭,恢復了往日的靜謐。
可誰也不知道,在這夜發生了什麼。
翌日一大早,莫離齋的下人,幾乎是被主屋老夫人的驚叫聲驚醒,匆匆趕往老夫人的房間,只見老夫人蜷縮在床上,下人們想靠近,可剛靠近一步,她便更是驚恐的將四周的人驅趕開來。
平日里精明的老夫人,此刻好似受了什麼驚嚇,一雙眼,也是閃爍不定。
葉漣漪瞧著老夫人的模樣,一雙眉峰怎麼也舒展不開來,「祖母……我是漣漪啊……」
「滾,走,你走……別來纏著我……」老夫人分毫不理,口中不斷的喃喃,「安沫……沈鳶……」
葉漣漪一听,心中更是覺得奇怪,顧不得老夫人的驅趕,走到床前,「祖母,這里沒有安沫,也沒有沈鳶,你是做噩夢了麼?」
「噩夢?」老夫人目光微閃,「不,那不是噩夢,那麼清晰……怎……怎麼會是噩夢……可……鬼,真的是她們的鬼魂……」
老夫人看著葉漣漪,絲毫也沒有了往日的精明,腦中昨晚的畫面,不斷的閃現。
‘你記住,你和你的兒子,我都不會放過,以後,我會隨時來找你,敘敘舊情,你們可要時時等著我。’
意識消失前,她耳邊的話也不停的在腦中回蕩著,老夫人心中的恐懼更濃。
鬼魂?葉漣漪蹙眉?
「呀,二小姐,昨晚那嬰兒的哭聲莫不是……」
突然,一個房內的丫鬟開口道,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驚,饒是葉漣漪也是想到了什麼。
嬰兒的哭聲?
她以為是哪家嬰兒在哭,可此刻一想,那嬰兒的哭泣聲極近,好似就在這府中,可……可府上卻沒有任何新生嬰兒啊!
想到此,葉漣漪的神色倏然變了變,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夫人,眸光微斂,沉吟片刻,冷聲道,「來人,去……去請我爹過來一趟。」
幾個丫鬟猛地回神,立即領命下去。
葉漣漪想著嬰兒詭異的啼哭,看著老夫人此刻的模樣,听著她口中的喃喃,依稀可以辨別出‘安沫’‘沈鳶’‘鬼魂’等字眼。
昨晚當真是鬧鬼了麼?
不,怎麼可能?突然,葉漣漪想到什麼,眼楮一亮,安九……對,安九,莫不是安九搞的鬼?
可……可昨日,她也是留意了一天,那安九一直在房中睡著,又怎麼會是她呢?
葉漣漪搖了搖頭,一雙眼里也是漸漸多里幾分恐懼。
而此刻,安九的房中,安九躺在榻上,在門外的喧鬧聲響起之時,她就已經醒了。
想到昨晚,安九眉峰一挑,心中竟是浮出一絲暢快,經過昨晚那一嚇,老夫人可是有的受的了!
只怕,以後她還要日日處于心驚膽戰之中啊!
記起昨晚逼出的真相,安九深邃的眸中凝聚起一抹幽光,正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老爺,老夫人就在房里,你快去看看吧!」
門外的聲音傳來,安九听在耳里,赫然翻身坐起,眼楮一亮,更是來了興致。
葉曦麼?她的這個爹也來了麼?
看來,這事情,是越發的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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