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安九的眉心,皺了起來,他的反應……果然是被那西涼公主威脅了麼?
想到此,安九心中禁不住暗自低咒了一聲,方才的教訓,只讓她斷了腿,似乎太便宜她了!
百里羽瞬間斂去方才的驚訝,甚至是慌亂,挑眉看向安九,哈哈的笑了起來,「你今天說的話,我怎麼都听不懂?什麼威脅?我百里羽是受別人威脅的麼?本王是真的喜歡那西涼公主啊!」
「是嗎?」。安九蹙眉,「羽王爺喜歡人的方式還真是奇特,听聞你喜歡的人被我教訓了,關心的竟不是她的傷勢,而是我會不會被告狀,會不會受到牽連!」
安九毫不留情的指出這個破綻,對上百里羽的眼。
百里羽想糊弄她麼?這可沒門兒啊!
百里羽心中苦笑,這個安九,當真是太精明了些,他沒想到,竟是在這麼快的時ˋ間內,她竟看出了端倪。
那她教訓西涼公主,也有些為他出氣的成分了?
看來,她還是關心自己的啊!
這個發現,讓百里羽的心中莫名的雀躍,可是,僅僅是片刻,當他想到了那所謂的威脅,百里羽的心中卻是驟然升起了一抹苦澀。
那個秘密,他怎能對安九說呢?
若是說了,他會怎麼看自己?
百里羽的目光凝視在安九的身上,淺淺的抿了一口酒,沉吟片刻,終于沉聲開口,「呵呵,既然被你發現了,我就不隱瞞了,不錯,我是不喜歡那勞什子的西涼公主,可你也知道,我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你也看見了,這豫親王府這麼大,我父王當年死的時候,可是留下了話,讓我娶妻生子,我游戲人間這麼些年,也是該娶一房媳婦兒,傳宗接代了。」
安九蹙眉,怎會相信他的話?
「娶妻?這東楚國那麼多的千金小姐,你隨便選一個,為何偏偏是西涼公主?」安九對上百里羽的眼,一字一句的道,那銳利的目光,似乎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百里羽神色微怔,可只是片刻,那眼里的邪氣便彌漫了開來,倒了一杯酒,替安九的杯中也滿上,仰頭喝下一口酒,似乎借著酒勁,「我選你……」
安九本端著酒杯的手一顫,竟是灑了一半,看著那眼里的邪氣,竟有些分不清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哈哈……」百里羽赫然大笑了起來,更是毫無形象的笑得前仰後合,甚至引起一陣嗆咳,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至極,安九蹙眉,百里羽的聲音才繼續響起,「瞧把你嚇得,本王怎麼會選你?再說了,我喜歡長得美艷豐滿的女人,而你……」
說話之間,百里羽那邪魅的眸子掃了一眼安九的胸前,「呵呵,明顯不夠我掌握,可憐了北策!」
安九禁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時候,百里羽越是輕松,她卻越是警惕,他想岔開話題麼?
安九斂眉,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謝謝你不選我,可這東楚國,不還有別的女人麼?」
「別的女人?那本王就更看不上眼了!」百里羽又喝了一口酒,「那些個千金小姐麼?都是些矯揉造作的花瓶罷了,沒有半分樂趣……」
而唯一一個有趣的……百里羽看了一眼安九,視線卻是隨即轉開,頓了頓,繼續道,「那西涼公主倒是不錯,看著嬌柔,可骨子里,卻是大膽且果敢的,尤其是那唇舌……嘖嘖……」
百里羽眸子微微收緊,眼里的邪氣越發的濃烈,似是嫌自己今日的表現,不足以讓安九厭惡一般,繼續道,「這樣的女人,在床上,怕是更是滋味兒無窮!」
安九的臉徹底沉了下來,心中明白,百里羽是打定主意不會坦白了。
安九仰頭喝下一口酒,重重的將酒杯放在桌子上,似乎是在發泄自己的心中的怒氣,今日,她當真是大意了,要不是沒對那西涼公主有所防備,便不會……
不會麼?
安九知道,就算是沒有自己,那西涼公主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促成她和百里羽的婚事。
她究竟是有什麼目的?
安九想不透,索性奪過酒瓶,就這樣拿著酒瓶往口中灌酒,如此的舉動,倒是讓按百里羽一怔。
心底對那西涼公主更多了幾分遷怒。
「你將我當朋友麼?」涼亭里,沉默了許久之後,安九的聲音驟然響起,在這夜色之中,添了幾分清涼。
「當,自然是當,你可真是好運,竟是我百里羽的朋友,本王告訴你,這世上,要成為本王的朋友,可是很難的!」百里羽挑眉一笑,那笑意蔓延進了眼底,似乎整個人也溫暖了許多。
「是嗎?那我可正的是幸運了,那你告訴我,你是已經決定了麼?」安九轉眼看向百里羽,對上他的眼,這一次,沒有探尋,而多了許多朋友間的溫情。
決定了?決定了什麼,安九就算是不說明,百里羽也明白。
「決定了。」百里羽斂眉,語氣也沒有了掩飾。
「好,我明白了!」安九仰頭喝下一口酒,「若是你隨時有什麼話想說,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我定會義不容辭!」
那日朱雀門外,他仗義相助,這份恩情,她一直記在心里。
安九說罷,放下手中的酒瓶,赫然起身,朝著涼亭外走去,既然他不說,那便有他的道理,她若是再強求,那又有什麼意義?
再說了,這百里羽,可也不是個吃素的,就算是有什麼秘密被那西涼公主掌握了,他也有辦法應對。
百里羽嘴角一揚,心中是松了一口氣,看著安九的身影走出了涼亭,突然想到什麼,沉聲開口,「不要追查!」
他隱藏這個秘密,隱藏了十來年,從自己知道開始,就一直在逃避著,就算有一日被揭露出來,他也不希望,安九太早知道。
安九身體頓住,嘴角一揚,回頭翻了個白眼,「你當真以為我那麼好奇你的事情麼?我安九,素來都是不愛管閑事的主!」
追查?怎麼會追查?
她心中有懷疑,所以主動來問,卻也沒有動追查的念頭,因為,若是他不願說的事情,真的很嚴重,嚴重到不能被任何人知曉,那麼,她的追查,只會給他帶來危險。
如今她在這東楚國,且不說被晉國公府那對母子盯著,還因為北策,被卿王妃,甚至是玉皇後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若是引起了那些人的懷疑,那後果,不堪設想。
「謝了!」百里羽對上安九的眼,拿起方才安九喝過的酒瓶,繼續喝著酒,沒有看安九。
感覺到涼亭外的人已經離開,百里羽眼神中的顏色,才越發的陰沉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那英俊的面容,浮出一抹厲色,握著酒瓶的手不斷的收緊,似是在隱忍著什麼。
終于,那心中的情緒似乎到了臨界點,手一揚,手中的酒瓶順著那力道,重重的被摔在地上,砰地一聲,碎了一地,那聲音在這黑夜之中,異常詭異。
腦中想著什麼,那邪氣的眸中,隱隱多了一絲諷刺,老天是在開他的玩笑麼?
他以為,自己會帶著這個秘密進棺材,就算心中有恨,他也會壓抑著,可卻沒想到,一切都不一樣了,事情不再那麼簡單了呢!
西涼公主……心中付出一絲殺意,百里羽眸子一凜,下一瞬,腦中卻是浮現出西涼公主所說的話……
‘殺了我麼?殺了我,你的秘密,只會暴露得更快,那時候,這東楚國,就真的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該死的!」百里羽厲喝出聲,縱身一躍,竟是一頭扎進了涼亭外的湖水里,月光如華,濺起水花一片,更讓這夜色添了幾分詭異。
湖面上,波光凌凌,驚起的水紋漸漸平息,方才那跳入水中的人,似被那水紋,吸進了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自那晚之後,安九許久都沒有見到過百里羽,僅僅是過了幾天,靖豐帝便下旨,徹底將這和親的人選給定了下來,听聞皇上的旨意到了行館之時,西涼公主稱病,讓使臣大人代為接了旨。
靖豐帝定下和親人選之後,西涼使臣就進宮,和靖豐帝商議了的和親的日子,幾番商討之下,將兩國聯姻之日,定在了春節。
如今,已經是季秋,距離春節,不過是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也足夠兩國準備這場大婚。
這段日子,無論是晉國公府,還是北王府,都是十分平靜,可安九卻是知道,這表面的平靜之下,隱藏著的暗涌卻是越發的激烈,似乎就在等待著一個突破口。
十月中旬,皇宮傳來消息,靖豐帝下旨,賜封夏侯音為容妃,北王爺為此,在承輝殿外,長跪不起,更是聯合朝中官員,聯名譴責皇帝的荒yin。
可靖豐帝竟是將那幾個聯名的官員,齊齊貶職,一時之間,朝中官員,雖然都不齒皇帝強佔臣子妾室的做法,可都是不敢在對此事多說一句話。
北王爺在承輝殿外,跪了足足十天,據說,這十天,夏侯音每日給北王爺送著飯菜,日日勸說,可竟是絲毫也勸不住北王爺,夏侯音無奈,就連每日的琴音,都透著一絲無奈與悲涼。
第十一日,北王爺的身體終于是支撐不住,昏厥了過去,久久不醒,嫻妃听了,這才差人將北王爺送回了北王府。
安九去了幾次北王府,只听說,北王爺一病不起,身子不見好轉。
剛進入十一月,幾場雪下下來,天氣越發的涼了。
安九無事,便也鮮少出門,待在清寧小築內,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最近老爺也不知得了什麼寶,那臉上笑得,可真是得意。」紅翎給安九換了一個暖手爐,給炭爐里添了一些火,整個屋子里,越發的暖和了起來。
想想以往的冬天,她和小姐在別院,哪里有這等暖和的屋子?
取暖基本靠搓手,還有那殘破的別院,連風都遮不住,那一個冬天,可是要月兌一層皮的。
現在好了,這屋子里,暖和得跟春秋一般,還有這些金碳,都是北世子差人送來的上好的碳,便只有宮中有地位的主子,才能用得上,可是珍貴了。
「他自然是得了寶貝,那寶貝,可還是天大的寶貝呢!」安九輕笑一聲,那日在別離亭,卿王妃沒有殺死葉曦,這葉曦貪婪的性子,自然會奔著那希望去。
得意麼?
呵,卿王妃都已經生了殺人的心思,這葉曦,還能得意多久呢?
不過……他還不能死呢!
安九想到什麼,眼底閃過一抹幽光,死了,便宜了他,還要便宜了卿王妃呢!
「什麼寶貝?」紅翎好奇的湊上前,最近府上的下人都在談論這個,小姐的模樣,是知道些什麼麼?
安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什麼時候好奇心變得這麼重了?好奇心害死貓,你可仔細點,別把這條小命折騰沒了。」
紅翎癟了癟嘴,訕訕的走開。
安九看著手中的書,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紅翎開門去看,看到來人,眼楮一亮,「凜少主,你……」
紅翎剛要說些什麼,凜峰手中的折扇便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好些日子不見,似乎又漂亮了許多。」
紅翎臉上一紅,羞澀低下了頭,「凜少主說什麼呢?」
安九瞥了一眼門口,禁不住翻了個白眼,沉聲開口,「紅翎,你去一趟藍玥那里,也送些金碳過去吧。」
紅翎倏然回神,忙的點頭,「是,小姐。」
紅翎匆匆的出了門,將門拉上,房間里,只剩下安九和凜峰二人,凜峰看了安九一眼,眉峰一挑,「這麼可愛的丫頭,你將她支開做什麼?」
「這麼可愛的丫頭,凜少主是要娶回家當正室呢?還是當寵妾?」安九淡淡開口,絲毫也沒有給這個少主面子。
凜峰一怔,徑自找了一處地方坐下,「這麼認真做什麼?」
「那可是我安九的丫鬟,你若沒這心思,就少用你那桃花眼勾引人家。」安九白了凜峰一眼,看得凜峰更是尷尬。
凜峰輕咳了聲,笑笑的道,「你也知道,成親的事,我可沒打算,呵呵,大不了以後,我少逗她就是了。」
安九斂眉,不可置否,沉吟片刻,安九的聲音才緩緩響起,「那件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呵,這什麼世道啊,幫人忙,還要如此看人臉色……」凜峰一挑眉,酸酸的開口,可下一瞬,瞧見安九微微皺緊了些的眉峰,似乎感受到她的不悅,立即轉變了態度,「呵呵,你吩咐的事情,我自然得好好的辦,這不,我今天可是專門親自來向你匯報情況。」
安九放下了手中的書,對上凜峰的眼,來了興致,「如何?」
「赤盟出馬,自然沒有辦不成的,再說了,當年赤盟解散之後,盟主將一些人安置在了安陽王府名下的產業之中謀事,雖然老一輩老的老,死的死,可咱們赤盟的規矩,是世世傳承,只要赤令一處,那些人,自然會跟著赤盟走,听命赤盟。」凜峰說著,眉宇之間,多了一絲得意。
听到赤盟,安九斂眉,卻沒說什麼,那凜峰頓了頓,繼續道,「當年葉曦佔了安陽王府的家產,曾大肆清理過一遍原先產業中的主事者,不過,就算是清理,他也清理不完,剩下的赤盟後人,足以讓葉曦的世界,天翻地覆了。」
足以讓葉曦的世界天翻地覆麼?
好,很好!
「你的意思,就是隨時可以拿回屬于安陽王府的產業了?」安九斂眉,隨手拿了一枚玉扳指把玩著。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凜峰斂眉,目光閃了閃,「老頭子們讓我來問郡主一聲,赤盟盟主……安九郡主何時接下?」
赤盟盟主?
安九蹙眉,「你的意思,我們這是交易了?」
「不,不,不,怎麼會是交易呢?你終歸會是我們的主子,你讓我們做事,我們怎敢不從?只不過那些老頭子給我壓力,我這才不得不……」凜峰忙不迭的解釋道。
安九斂眉,不置一詞,這樣不說話,反倒更是讓她看起來多了一絲捉模不透,饒是凜峰,都不得不掂量著應對。
「郡主?你的意思……」凜峰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壓迫,心中禁不住暗自低咒,這安九,比起第一次見面,更是多了一絲凌人的氣勢,這幾次和她打交道,竟都要處處小心翼翼。
「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赤盟盟主,免談,至于葉曦的事……」安九斂眉,眼底劃過一抹精光,「你凜少主幫不幫忙,就看你自己了,若是不幫,我自己,也有法子,別忘了,當初可是你從南溟那里得知我的心思,主動請纓要做這件事情的呢!凜少主不是想立功麼?如果半途而廢,就是你赤盟的作風,那這赤盟盟主,我要來何用?」
安九的聲音,清淡之中,更帶了些微諷刺。
凜峰臉色一白,倏然沉了下來,沉吟片刻,冷聲道,「罷了,那些老頭子那里,我來頂著,至于這事,我凜峰可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
話落,安九的嘴角淺淺揚起,一抹得逞一閃而過。
「安九郡主,什麼時候拿回產業,顛覆這晉國公府,你只需要一句話。」凜峰收好折扇,朗聲道。
「好,凜少主當真爽快,不過……何時拿回產業……」安九口中喃喃,眸光微斂,「還差一個契機,而能帶給我們這個契機的……呵呵,這個時候,我們還需要一個人,幫忙啊!」
凜峰蹙眉,看著安九臉上的笑意,頭皮禁不住發麻,心中明白,這女人的腦中所盤算的東西,那遭殃之人,只怕會……很慘吧!
京都城內,如意賭館。
人潮攢動,分外熱鬧,這是京都城內最大的賭館,這里更是聚集著京都城內最資深的賭徒,每天這里都上演著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戲碼,而此刻,賭館後門,一陣喧鬧之中,一個男人被丟了出去,仔細一看,身上竟是只穿了一條褲衩,在這冬日里,渾身瑟瑟發抖。
「他媽的,今天手氣真背,這如意賭館,真是一點兒也不讓老子如意,你們給我等著,老子拿了錢,再回來,將你們都給贏光。」那男人叫罵著,許是太冷,用力的搓了搓露在寒風中的身體,「也不看看小爺我是誰,我晉國公府還缺了你這點銀子?」
那人走著走著,轉了幾條街,最終從葉國公府的後門進了去,本打算悄悄的回房間穿一身衣裳,可剛進門,卻是突然一陣亮光,幾支火把將眼前照得通亮,那人看向來人,心中一怔,下意識的開口,「父……父親……」
「你這不孝子,你當真是好樣的,竟敢偷了家里的東西出去賭,你瞧瞧你,現在這什麼樣子?」葉曦怒聲喝道,滿臉的凌厲,要不是有人偷偷的告訴他,這家里被他賣空了都不知道。
葉清一怔,頓時驚了,父親發現了?
該怎麼辦?
葉清猛地回神,「父親,冤枉啊,清兒可什麼壞事也沒干,誰冤枉我,誰?你給我出來!」
葉清叫囂著,那模樣,更是讓葉曦看了心中憤怒至極,「冤枉,你還好意思喊冤,你那短命的母親,怎麼教出你這麼個孽子,你給我滾出去!」
滾出去?
葉清慌了,「父親,兒子錯了,兒子不敢了……」
葉清猛地跪在地上,膝蓋觸及到地面,更是冰冷刺骨,葉曦看在眼里,眸中的顏色依舊冷淡,沉聲道,「劉道,將這不孝子給我丟出去,不許他進門!」
劉道愣了愣,終究還是領命,「是。」
劉道叫了兩個家丁,上前將葉清給架了起來,葉清明白這父親毫不留情,更是急了,「不,父親,兒子會改,我是你的兒子啊,這……這樣的一夜,會冷死的,祖母……祖母,你救救孫兒……」
葉清叫喊著,可還是被丟出了門外,門被關上,將他阻隔在外,葉曦眸中劃過一抹冷意,轉身,便瞧見老夫人在身後,神色一驚,「娘,清兒他……」
「讓他受受教訓也好!」老夫人冷聲道。
葉曦本以為,老夫人疼惜這個孫兒,會怪罪他的無情,可老夫人的眼里,卻一片冰冷。
葉曦微怔,試探的道,「他沒穿衣裳……只怕這一夜……」
「冷麼?左右是賤命一條,你還擔心你沒有兒子不成?」老夫人的聲音更冷了幾分,那淡漠的眼神,竟是絲毫也沒有以前听聞葉清被安九打了之時的憤怒,好似此刻面對的是一條狗一般。
葉曦微怔,「娘……」
「快回房去,這麼冷的天,你的身子剛好,冷壞了你,可就不劃算了。」老夫人關切的道,儼然和方才對待葉清,是兩個模樣。
葉曦眉峰一挑,終于安心下來,心中明白,娘親和他一樣,對葉清並非是真的疼寵,他那庶出的身份,可怎麼也是不光彩的,上不得台面,若非看在葉清長子的身份上,才給了幾分眷顧,
現在有了北穆,呵呵,這葉清連長子的身份也不是了,一個庶出之子,將來無法繼承葉家的家業,死了也便死了,沒什麼大不了。
葉曦看了一眼那緊閉的門扉,那邊還傳來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與求饒聲,可他卻好似沒听見一般,和老夫人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此刻,晉國公府的後門外,葉清敲打了門扉好久,絲毫不見有動靜,寒風蕭索,冷得葉清瑟瑟發抖。
「該死的,這老頭子當真是打算冷死老子麼?」葉清心中的怒氣越發濃烈了起來,沒想到,他這父親對他竟這麼無情。
什麼教訓?這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可他現在該怎麼辦?老頭子不讓,他就算是喊破喉嚨,敲壞了門,也無濟于事。
「媽的,冷死了老子,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葉清厲聲吼道,自從娘親死在了大理寺的監牢之後,他在這晉國公府是越發沒有地位了。
「年紀輕輕,就這麼死了,實在是可惜了。」
突然,黑暗之中一個聲音響起,冷不防的嚇了葉清一跳,葉清看向那開口之人,細細打量,只見那人穿著一襲道袍,長須泛白,仙風道骨。
葉清心中一怔,下意識的開口,「你是誰?」
「我不過是路過的人而已,看見公子這副模樣被趕出來,呵呵,覺得你那父親,有些狠心無情罷了。」那道士眉峰一挑,語氣也是淡淡的。
可這話,傳入葉清的耳里,正巧,激起了他心中本就憤怒的情緒。
「可不是麼?那老頭子,最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葉清冷聲道,「每日跟得了寶貝一樣,可甚至是連零花錢也不願多給我了。」
「呵呵,看樣子,你是失寵了啊!」那道士呵呵的笑道,絲毫也沒有避諱。
「失寵?」這兩個字葉清可不愛听了,「我是葉家的長子,以後這葉家的家業,還不是我來繼承,就算是失寵,老子都還會有翻身的一日。」
「是嗎?你確定?」那道士挑眉一笑,抬手掐指算著什麼,突然,那精銳的目光微微一怔,看著葉清,笑意更濃,「公子,你怕是沒有機會了。」
沒有機會?葉清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你什麼意思?」葉清的聲音更凌厲了幾分,甚至忘記了搓自己的身體,上前幾步,越發靠近了那道士一些。
「你方才賭輸了,不單單是被人剝了衣裳,還欠下了一筆債,你覺得,那賭坊的老板,能讓你把這賬賴了嗎?」。道士冷聲開口,「你明天不冷死在這里,只怕也會死在那些人的棍棒之下吧!」
話落,葉清臉色倏然一白,目光閃了閃,「你……」
他怎麼知道?他當真是算出來的?
葉清打量著眼前的道士,沉吟片刻,才開口,「那我該怎麼辦?」
若非是算出來的,他又怎麼會知道他還欠賭坊一筆債的事情呢?
葉清猛地上前抓住這道士的手,眼底多了一絲急切,他不想死,他既然能算出來,那他或許也知道解決之法,目光閃了閃,忙繼續道,「我是不是需要一道符咒,驅災闢邪?」
「呵,一道符咒?公子想得太簡單了。」道士冷笑一聲,「你的人生掌握在別人的手上,那這災禍,也不受你的控制,你豈不是要許多的符咒,才能安穩度日?」
葉清蹙眉,人生掌握在別人的手上?
是啊,他連拿些東西變賣,都被父親從府中趕出來,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不,他不想如此受制于人,葉清望著這道士,「道士可有什麼解決之法?」
「解決之法嘛……」道士捋了捋面前的長須,「倒不是沒有,不過,有些難度罷了!」
「能有多難的?能難得過我葉清麼?」葉清挑眉道,眼底沒有絲毫懼意。
「呵呵,得到這個家的當家大權,你說難不難?」道士輕笑道,瞥了葉清一眼,眼底劃過一抹不屑。
果然,那葉清眼里激動的熱情,瞬間消弭了下去,得到當家大權?那怕是比登天還難啊!
如今,祖母管著家,縱然是他要繼承葉家的家業,那也是要等父親死了之後,可那老頭子,如今可是健壯得很呢,就算是要死,怕也要過個十幾年,不,若是他活得再長一些,那自己豈不是還要如此受壓迫幾十年?
幾十年?單單是這個數字,就讓葉清心中產生了懼意與排斥。
不,不行,他等不了這麼久了,這晉國公府左右都會是他葉清的,他何不早些拿過來用?
只是,該怎麼做呢?
葉清緊皺著眉,心中盤算著,那道士將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淺淺勾起一抹笑意,「公子,命運可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的啊,想要富貴,還是如你此刻這般落魄,都看你自己的決定,沒有人能攔得住你。」
沒有人能攔得住他麼?
這句話,似給葉清打了一支強心劑,就連血液里也沸騰了起來。
對,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他選擇富貴,他葉清要大富大貴,可一點兒也不想再受這等憋屈。
「公子,咱們後會有期……」道士斂眉一笑,說著轉身就能要走。
葉清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反應過來,拉住那道士,「你等等,你可還不能走,你還沒告訴我,如何才能拿到大權……」
道士瞥了葉清一眼,眉心微皺,但他眼里的熱切,卻是讓他頗為滿意,眸光微斂,「我為何要告訴你?」
葉清目光閃了閃,拍了拍胸脯,「你若助我發達,我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呵呵,人為財死,正好,我也是個愛財之人!」道士笑道,微微斂眉,似在思索著什麼,突然,他一抬眼,對上葉清的目光之時,嘴角勾起一抹詭譎,「公子可知道,對這晉國公府最重要的是什麼?」
葉清一愣,「是什麼?」
道士蹙眉,不耐煩的道,「是這宅子的地契,房契啊!」
葉清恍然大悟,「你是說……」
「有了這地契房契在手,你再將這宅子,轉移到你的名下,那這些人,就住在你葉清的府上了,你說,你的父親還敢如此對你麼?你才是這個宅子的主人啊!」那道士捋著胡須,笑得意味深長。
葉清皺著眉,似在思索著什麼,轉移到他的名下?
對,這是個不錯的法子,只要這宅子轉移到了他的名下,這宅子都是他的了,到時候,他再計劃著逼父親交出葉家的產業,那葉家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他葉清的了。
葉清反復斟酌著,這條思路,著實是不錯!
「只怕,公子連得到那地契和房契,也要費些功夫啊!」道士蹙眉,看了一眼葉清,搖了搖頭。
葉清身體一怔,瞬間來氣了,這道士是看不起他葉清的能耐麼?
「哼,你可等著瞧,那地契和房契,對我來說,可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罷了!」葉清揚了揚下巴,分毫也不願示弱,想到得到這葉家之後,就連老頭子都要看著他的臉色行事,他的心中就異常痛快。
到時候,他想變賣多少東西,還需要那老頭子過問麼?
葉清想著,眼神也越發熱切起來。
道士看在眼里,挑眉一笑,眼底閃過的精光讓人無法輕易察覺。
安九說這葉清是個愚蠢腦袋,果然是說得沒錯,很顯然,他來做這個幫忙的人,是再合適不過了!
翌日一早,葉清終于是進了門,一回到房間,就讓人準備了炭盆,對外稱病,那模樣,好似嚴重得連床都下不了。
安九听紅翎說起這事,嘴角淺淺的笑著,那眼神里更是有一抹幽光凝聚。
下不了床嗎?
只怕,這是煙霧彈吧!
若是她猜得不錯,那葉清,只怕今晚,就要按耐不住下手了,安九斂眉,想到什麼,眉心不由得微微皺了皺。
「南溟……」安九的聲音驟然響起,話一落,南溟便出現在了安九的面前。
「主子有何吩咐?」南溟拱手恭敬的開口。
「今晚你留意著咱們府上,有什麼動靜,你得幫上一把,別讓發現了。」安九淡淡的聲音,在屋子里,輕輕揚揚,在這暖意中,透著一絲慵懶。
南溟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立即領命,「主子放心,屬下一定讓這事順利進行。」
「嗯。」安九應了一聲。
房間里一陣沉默,不多久,紅翎便歡歡喜喜的進了門,手中托著一件貂裘披風,一邊走,一邊激動的道,「小姐,赤楓公子親自送來的,瞧這披風,實在是精美,世子怕又用了不少心思呢!世子對小姐,實在是好!」
安九瞥了一眼紅翎手中的東西,腦中浮現出北策的身影,臉上綻放出一抹笑意。
這北策,天天都有東西往她的清寧小築送。
細想著,也好些日子不見北策,只怕,如今的北王府,比她這晉國公府還要暗藏洶涌吧!
目光閃了閃,安九斂眉,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收拾一下,去北王府!」
紅翎一愣,看向安九,「小姐……要去北王府麼?」
小姐好些日子沒去北王府了呢!
世子每日往清寧小築送東西,她還以為,是不是二人吵架了,世子在哄小姐呢!
看來,都是她多想了啊!
紅翎反應過來,立即回神,「好,好,好,奴婢這就準備,小姐就披這件披風出門吧!」
紅翎興奮的忙碌了起來,出門之時,已經是一炷香之後,安九穿過花園,經過大廳之時,正巧看見老夫人和幾房夫人姨娘都在。
對這老夫人,安九素來沒有什麼好臉色,似沒有看見一般,出了門。
「呵,安九郡主還真是好命,被太子退了婚,可轉身又和北世子訂了婚,好似這榮華富貴是沾了她的身,不願離開啊!」
惠夫人開口,語氣里透著那麼一股子酸意。
「可不是麼?安九郡主,連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了呢!」蘇姨娘淺淺的抿了一口茶,對于安九,她雖然心中有懼意,可是,葉霜之事,始終在她的心里梗著,自葉霜被關進大理寺之後,已經好久沒有了消息。
老夫人本就不愉的臉色,更是閃過一抹不悅。
不放在眼里麼?
想著什麼,老夫人眼底劃過一道歷光,這安九,也沒多少好日子過了!
瞥了一眼那些夫人姨娘,老夫人拔高了語調,「你們一個個的,都知道嚼舌根子,這些茶水點心,堵不住你們的嘴麼?」
一時之間,大廳中的夫人姨娘,皆是神色微變,喝著茶,吃著點心,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而此刻,安九出了國公府,馬車一路朝著北王府,沒多久,便在北王府門外停下,守門的家丁瞧見是安九郡主的馬車,立即熱絡的迎著安九進了王府。
這可是未來的世子妃,指不定,還是這北王府未來的當家主母呢,他們自然不敢怠慢!
「郡主,世子現在正在雅棋舍中……」已經走到了花園,引路的家丁,熱情的招待著。
可話還麼說完,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赫然打斷了那家丁的話……
「安九郡主,可真是巧!」
安九聞聲看去,對上一雙陰鷙的黑眸,太子?
安九蹙眉,這段時間,太子倒也是消停,似乎許久都沒見到他了,這太子那份桀驁,可絲毫也不遜以前啊!
「巧麼?」
她覺得是倒霉吧,竟是遇見這男人!
安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見那百里騫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心中徒然生出一絲厭惡,這都過了幾個月,自己對這太子,厭惡依然不減啊!
「找北策?」百里騫走到安九的面前,那雙冷冽的黑眸,緊鎖著安九,眼底的情緒,讓人捉模不透。
「太子殿下新婚燕爾,這等閑事,該不會管吧!」安九挑眉,對上百里騫的眼,眼底也是一片冰冷,心中更是忍不住啐了句,「好狗不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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