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舟不知道赫連胤在吃醋,還以為兩人在為剛才的小插曲生氣,勸慰道︰「其實吵架是不好的,現在是比賽時間,鬧了容易影響心情,影響發揮的。」
氣氛冷凝。
黑暗中,他們三人慢慢坐了下來,赫連胤坐在赫連尹左邊,氣息有些冷。
「別說了,我們走吧。」赫連尹拉住于舟的袖子,扶著他找到沒有人的空位,一字型走了進去。
這天然呆,就是個典型的呆瓜,懶得跟他討論尊嚴問題。
還有赫連胤的冷笑。
回應他的是鄭融的冷哼。
于舟是典型的乖乖牌學生,並不喜歡湊這種打打鬧鬧的戲碼,扶著椅背站了起來,蒼白的面容上有些糾結,「你們別吵啦,這只是小事,大家都看不見路嘛,沒關系的。」
赫連尹皺著眉,這人這麼欠揍,改明兒她也要加入哥哥的行列,看看這個鄭融到底有多拽。
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赫連胤呵呵一笑,「記住老子叫赫連胤,初三實驗班。到時候別跪著哭著喊胤爺爺我不敢了就行了。」
「行,老子叫鄭融,高二4班的,不來找我,你是我孫子。」
「你不就是智障?」赫連胤冷笑,「話到這份上就別裝孫子了,名字報上來,改明兒我找你聊聊你們全家的素質去。」
他也听過赫連胤的名聲,沒辦法,顏太好了,到哪都是萬人矚目討論的對象。
那人卻不怕,笑聲諷刺,「赫連胤?你當老子是智障啊?那小子是初中部的。」
「老子叫赫連胤。」黑暗中,赫連胤攔住赫連尹的話回答,誰也看不見他的容貌,只听他的聲音冷冷的,似要溢出汗寒霜來,「就憑你也敢問老子名號?吃撐了找事呢?」
「你!」黑暗中那人氣息一怒,尖酸刻薄起來,「好啊,我倒是很好奇你的素質有多好,叫什麼名字啊?等下比賽完了,我們好好聊聊。」
赫連尹扶住于舟,面容冷漠,「這麼黑的地兒你還伸出腿來,絆倒人一點也不覺得愧疚,我佩服你的素質。」
「走路也不會看著點。」那絆倒他的人完全沒有歉意,反而是一副挑釁的態度,飄飄然的男音,要說多傲慢就有多傲慢。
無聲地摔在紅地毯上面。
黑暗中,于舟沒有看清,他被絆倒了。
有個人的腿伸在過道外面。
三人走上階梯。
沒想到走近了,真的坐滿了同學,黑暗中,一顆顆腦袋排列著,黑乎乎的,誰也看不見誰的臉。
從遠處看只有一片黑暗。
三人點頭,走向老師指的右邊的座位。
「好。」
而別看它這麼安靜,其實場內已經坐滿人了,他們說話,那邊都能听到竊竊私語,聲樂老師怕別校知道他們是臨時替補的,壓低聲音對他們說︰「馬上要比賽了,老師沒時間跟你們講解這件事的經過了,你們三先去坐在那里,記得別暴露自己是初中部的事情,等下歌曲響了,要是听不懂就安靜坐著,不要暴露出什麼破綻,知道嗎?不求為校爭光,但求不辱校光。」
會場上很安靜。
「是你們三個啊,明白明白……」老師頓時恍然大悟,怕說漏嘴什麼似的,手指壓在嘴唇上,示意他們別在多說話了。
「你好老師,是趙主任叫我們過來的,說是來參加比賽。」
老師已經迎上來了,目光焦慮地問︰「你們是?」
他們三人踩在軟綿綿的紅色地毯上,感覺有些不真切。
可能比賽還沒開始。
進了會場,整個大廳都是暗的,就像進了昏暗的電影院,只有大廳中央開著一盞聚光燈,聚光燈下,是六位威嚴的評委,還有四架空著的鋼琴。
「好。」三人點頭,邁上階梯,往樓上的琴房而去。
趙主任給他們三派發了一套舊校服,還有一張入場證,「你們三先穿上高中部的校服吧,在帶上入場證,去樓上的琴房,那里現在正在比賽,對聲樂老師說是我帶你們來的,其他的,老師會安排的。」
赫連尹還想說點什麼,趙主任已經回頭看他們了,兩人趕緊分開,面無表情的佯裝安靜。
「能的,競選後得到名次的作品會在學校展覽,還有陶工藝的,畫畫的,書法的,都能展覽,給學生一個表現自我的機會。」
「這個還能參加比賽?」
「當然可以了,這個模型到了高中就是作業了,我們可以先試著弄弄,以後對模型有心得了,到了高中就不至于那麼手忙腳亂了,你看……」他指著一些手忙腳亂補模型的學生,東補補西補補,「這樣的模型就是不合格的,造的時候看不出有什麼問題,等一拿到學校來,這里月兌落一點,那里月兌落一點,別說拿去參加比賽了,就連老師也看不上。」
「真的可以嗎?」。她眨動眼珠,有隱隱的期待。
「那回去我們也買點材料去弄一個唄,你喜歡什麼模型?我們放學了去買個?」
她點頭,「是啊,好漂亮的模型。」
「覺得很漂亮是嗎?」。赫連胤湊在她耳邊問,微微上挑的眉眼勾著,笑容迷人。
沒有親眼見過,是不會知道場面有多震撼的。
她跟在趙主任身後,看得目不轉楮。
赫連尹看到他們的模型架,有各式各樣的東西,比如小型銀河系,稍微一轉動,那些星球就會順著太陽慢慢亮起來。還有奧妙神秘的宇宙飛碟,咿咿呀呀走來走去的小機器人,利用速率和向心力建造而成的過山車……
雖然在一個學校里,但她從來沒走到這片地方來,男生們女生們友好的站在一起交談,這是初中部沒有的景象,他們像朋友一樣親密,談天說地,又或者研究模型興趣。
這是赫連尹第一次見到高中部。
「嗯,那你們三跟我出來。」趙主任把他們三個從音樂室中摘了出來,對他們說︰「高二部現在在進行鋼琴比賽,現在有幾位同學被堵在途中趕不到學校了,你們三去那邊頂替一下位置,萬一听到自己懂的,會的,就站起來回答哈,不用害羞的,這是為學校爭光的時候,剛好你們身高也比較高,混在高二部里面也分辨不出來的。」
三人互相望望,赫連尹回答︰「還可以吧。」
也就是听覺訓練,目的在于培養並發展對音樂的听辨能力和記憶能力,從而豐富和提高其內在听覺,加深對樂譜的實際理解和音響效果的想象力。
練耳,顧名思義,就是培養耳朵听覺對聲樂和器樂專業識別記憶能力。
「嗯。」趙主任點點頭,又轉過頭去問三人,「你們三練耳這方面掌控得好麼?」
赫連尹點頭,「是的。」
趙主任又接著問赫連尹︰「你是不是游行時坐在鋼琴架上的那個女孩?」
三人點頭。
「你們三人是不是都有鋼琴功底?」
三人依言站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頭霧水。
趙主任焦慮地跑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張名單,與音樂老師交談了幾句,便問道︰「赫連胤,赫連尹,于舟三個是不是在這個班級?」
忽然門被打開了。
赫連胤在跟赫連尹在聊天。
這天在上音樂課,所有學生都坐在禮堂的音樂室里,老師坐在鋼琴前,一邊彈鋼琴一邊清唱。
所有人都卯住了勁頭,虎視眈眈。
當然了,全年級最帥的幾位都聚在實驗班,女生們是擠破了頭要認真學習啊,這樣才可以在期中考的時候擠進實驗班,實驗班半學期換一次學生,十分殘酷嚴格。
不過同學們並不討厭他們。
開學頭幾天按照慣例是考模底考選班干部,屬于回憶過去的基礎知識,並沒什麼課程,但實驗班不比別的班級,這邊都是優等生,大部分由學校助學,所以非常刻苦用心,整個課堂上,只有一組最後這幾位在聊天嬉鬧。
*
她想他是听進去了,如果元熙像哥哥待自己一樣待陸梓潼,相信沒有哪個女孩子不會心動的,愛不僅僅是靠嘴上說,還要靠真誠和所作所為的。
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赫連尹也沒在說下去。
元熙沒說話,身影在夕陽下被拉得老長。
赫連尹笑笑看他,見他答不上來,繼續道︰「愛是無法強求的,就算現在到你手里,有一天還是會離開的,那個時候,你的深情和執著只會讓你更加痛苦,一輩子活在遺憾中。」
「嗯,所以這件事你明白到什麼了嗎?」。
把陸梓潼嚇成這樣,元熙心里是痛苦的,這樣比沒表白之前還要痛苦,至少那時候,他們還是朋友。
元熙一怔,抬起頭來,「你說的對,最壞的結果頂多是不理我,跟我現在這樣也沒差,而萬一她接受了,至少我心里不會覺得那麼難受。」
「那就一輩子這樣算了?懷著對她的遺憾,等初三畢業了,兩人就各奔東西,再也不見面了?然後一輩子都愧疚著她,也不知道她過得幸不幸福?」
元熙沉默了一會,嘆氣,「哎,我覺得應該沒用啊,剛才她的表現你也看到了,我感覺不會成功了。」
「有用的,如果你真誠的表現了你的歉意,相信她會動容的,就算不原諒你,至少不會再害怕你,最壞的結果頂多就是不理你嘛,但要是一點努力都不做,就沒有和解的機會了。」
元熙氣餒,「你真的覺得有用嗎?」。
赫連尹悄聲無息走到元熙面前,對心情低落的他說︰「不用太難過,她剛才只是被你嚇到了,明天你自己一個人去找她,好好解釋一下,應該可以的。」
陸梓潼哭得太厲害了,身子一抖一抖的,一群人只好讓開一條道給她離開。
這個道歉最終沒有說出去。
而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元熙還是她的朋友,是她的筆友,她拒絕他的時候,心情本來是不好受的,覺得內疚,可元熙那個吻,徹底粉碎了他們之間的友誼,強迫來的愛情,是沒有好結果的。
那時候,陸梓潼最失望的是赫連胤的反應,初二的時候,她喜歡著他,無條件對他好,也甘願放段卑微地仰視他,可那天,就算赫連胤對自己沒有愛情,也應該有點最基本的友情吧,看見自己被他的好兄弟強吻,一點也沒有想救她的反應,反而是拍著手,好像很支持似的。
太多人了,嚇到她了,當然了,一個女學生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生強吻了,這感覺對她來說,比吃了一只蒼蠅還惡心的,這無關相貌,人在年少的時候,都是單純而偏執的,心里面認定了一個人,就會死心塌地守候著。
赫連尹在建築旁看得無奈。
陸梓潼還是一直哭,指著元熙十幾人,又掩著面,「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你們走開……」
元熙臉色難看,態度也就不好了起來,「爺有這麼嚇人嗎?」。
她沒想到初三居然跟元熙這個變態同班,這個神經病,之前暑假就強吻了她,現在還糾纏著她不放。
她被這個陣仗嚇到了,見到十幾個人,跟當時暑假的情形一模一樣,以為元熙又要強吻她,嚇得形象都不顧了。
陸梓潼二話不說就哭了出來,身子不斷顫抖著,哭泣道︰「你們不要過來,不然,不然我就告訴老師了……」
「陸梓潼!」元熙喊她。
元熙與一群人跳出去,攔住了陸梓潼去路,眼見十幾個人從建築旁跑出來,來勢洶洶,陸梓潼嚇得臉色都蒼白了。
十幾個人躲在建築周圍,遠遠的,陸梓潼的身影出現了,又很快,陸梓潼的單車騎到他們眼前了。
校門口就是大馬路了。
幾人七嘴八舌,又在路上踫到了籃球隊,大家一听元熙這時,都覺得有趣,嚷嚷著要給他助威,于是一群人浩浩蕩蕩,跟著元熙一塊去觀看現場直播了。
韓洛宵沒什麼表情,他一直都是兄弟要去干嘛,他就跟著去,沒反對過,也沒失約過。
「知道了知道了。」元熙表情靦腆。
「你小子等下溫柔點,別嚇著她。」江辰希笑著囑咐他。
赫連胤一把拉過她的手,「走吧,元熙要去給陸梓潼道歉呢,我們跟過去看看。」
赫連尹有些迷糊,這玩的什麼把戲?
眼見陸梓潼走了出來,元熙生龍活虎地跳起來背上書包,對赫連胤幾人道︰「快點!她走了,我們去校門口等她。」
腳步聲吵雜。
同學們一哄而散。
楊綿派發了教科書,又囑咐了同學幾句,便放學了。
課本最後都是男生們搬回來的,女孩子只是去那里記錄數量而已,拿夠60套,才陸陸續續返回班級。
赫連胤大概是在安慰他,勾著他的脖子,表情嚴肅地說著什麼。赫連尹默默看著,沒有說話。
他今天真是太反常了。
領課本的時候,赫連胤突然走到前面去,跟元熙聊了好一會,元熙不斷點頭,面色也漸漸陽光了起來。
少女也不強迫他,淺淺微笑,「在說吧。」
「不可能。」少年否決了她的話,也並不想深究這個問題,轉移注意力道︰「對了,等下發完教科書就放學了,我們要去哪里逛逛不?」
赫連尹搖頭,「是你。」
「不會是于舟吧?」
「如果我沒猜錯,陸梓潼有喜歡的人了。」
「我已經叫他去道歉了,陸梓潼接不接受,就看他的造化。」
「不用提醒他去干點什麼麼?」
赫連胤瞟著兩人,眼中的妖意漸濃,「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她明顯很害怕元熙,緊緊跟在于舟身後,沉默著。
赫連胤聞言也看向陸梓潼的方向。
赫連尹輕輕微笑,拉住他的手臂,指向元熙跟陸梓潼,「那你兄弟的煩惱呢?你沒看今天元熙一天都沒說話麼?一直望著陸梓潼的背影發呆,估計心里糾結死了吧?」
「做好自己就行了,別人的事,留給別人自己煩惱吧。」
「好吧,生死有命,這一切都是自己選的,怨不得,傷不得,說不得。」
「就是因為年紀小,才會想不開,你以為這世界有多少同齡人像你的心智一樣啊?要是都跟你似的,那還需要接受知識嗎?所有人的思想都那麼完美,這個世界得多和平啊?」
赫連尹想起任夏瑾的事情,覺得有些感慨,嘆氣道︰「那些死去的,也是可惜了,才多大啊。」
赫連胤挑唇,「那當然了,哥這里的小道消息還是不少的,這幾年在教學樓跳樓的女同學,基本是為情所困,不是失戀了,就是因為戀情被家里發現了,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責,各種責罵接踵而來,讓人心生壓抑和絕望。」
「你了解的倒是不少啊。」
「綠豆發芽,一旦遇到水,壓得越厲害,長得越快。老實說,這種事情如果不影響學習,我覺得是可以共存的,學校逼得越緊,越讓人壓抑,可能還會發生最終自殺的悲劇。」
「那是個什麼故事?」
赫連胤一臉的不在乎,笑容耀眼。「那我就告訴他們,綠豆發芽的故事。」
「噓……」赫連尹的指壓住嘴唇,「不要在學校說這些話,萬一被人听去,可是要被教育的,早戀的危害。」
「我會努力的,做一個令你驕傲的男朋友。」
她的臉有些燙,不敢看他,微笑道,「講得很好。」
赫連尹微微驚訝,迎上了他認真深遠的眼眸,楞了一下,移開視線。
思忖許久,才重新微笑起來,眼瞳妖邪,「真踫到那麼一天,我只能隨遇而安了,如果影響我的原因是很嚴重的,比如窮得吃不下飯了,那我會放棄另尋生路,而比如我只是身體癱瘓了殘疾了,但心智和生活並沒有影響,那我就不會放棄。」
少年沒答話。
「那萬一將來發生了什麼事,讓你無法在追求夢想,你又是否會放棄?」她抬頭,瞳孔像海洋一樣深邃。
「什麼也沒想啊,想要得到什麼,就朝著那個目標不斷前行,不管中途會遇到什麼,記得對自己說,不要放棄。就像你在東北對我說的話,我覺得那些話對我來說,有很有幫助的,只有不放棄自己,你才能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那關于你的夢想,你是怎麼想的?」
赫連胤略作思考,「我覺得這話不對,其實人是隨著環境而改變的,當你越來越強,你就越來越難滿足自己,而當你的理想一次次衰死在搖籃中,你就會變得退而求其次,對自己降低要求。」
「現實主義者也不錯呀,起碼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特性的追求。有時候我都不明白,為什麼一顆那麼小的心髒里,會有那麼大的一張藍圖呢?」
「OK,你這話我是贊同的,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想擁有的東西也都不同,可能有的人只想要安穩,而有的人想要征服世界,不過不管別人怎麼想的,總之我是那類越清醒就能變得越強的,可能就是你所說的現實主義者吧。」
她眼珠一轉,從容對應,「世界觀不同而已,有的人是理想主義者,有的人是現實主義者,有人需要鼓勵才能進步,而有的人需要清醒才能激發,各有各的特點,不能以你的思想去衡量別人。」
「我這是實事求是,憧憬有什麼意義呢?想要擁有,就必須付出,什麼都不做就在那里憧憬,等到死了,還是只有憧憬。」
「喂,我這是在給你灌心靈雞湯呢,你能別污了這碗湯嗎?講得這麼現實,那以後誰還敢憧憬美好啊?」
「魚有什麼好的?隨時就被人吃掉,而且記憶里只有七秒,那麼無情,家人老婆不見了,它轉了個身就忘記了,這麼薄情寡義有什麼好的?而且它也不可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離了水它能去哪里?連小命都不保了還談個屁自由啊。」
「魚有什麼不好的?記憶力只有七秒,也就永遠沒有煩惱,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赫連胤一愣,「好啊,你居然把我比喻成一條魚。」
「我逼你回答了嗎?」。少女笑意盈盈,「我都還沒問呢,你就急著回答了,這可跟難得糊涂沒關系,而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真沒。」少年搖頭,見她眼珠變得危險,輕笑道︰「好啦有啦,我跟班主任說,這學期讓我們坐在一塊。什麼都騙不了你,哎,小尹,你怎麼那麼聰明呢?你不知道難得糊涂這個成語是什麼意思嗎?」。
赫連尹斜眼睨他,「又講話忽悠我?」
「沒什麼,就是夸我長得帥。」赫連胤隨口胡謅。
赫連尹面容平淡,「明明就是熬夜了吧,對了,你剛才跟班主任聊了什麼?我怎麼看見你跟她聊了很久。」
少年打了個哈欠,語氣慵懶,「哎,小尹,哥好困啊,一開學就覺得八百年沒睡覺似的。」
赫連尹抿唇微笑,「干嘛又和八爪魚一樣粘著我,快放開。」
有盛夏陽光般清冽的味道。
赫連胤在前面停住腳步,等她走上來,才搭住她的肩膀一起走,熟悉的氣息撲入鼻尖,讓人安穩。
赫連尹走在最後面,眼瞳安靜。
九月的天氣,陽光正好,灑在地面上,將幾人的身影斜映出來,高的矮的,皆美麗縴長。
于舟跟江辰希走在前面,兩人不知道在聊什麼,笑得特別開懷。
老師讓個子高的同學下一樓去領教科書,所以第一組最後三張桌子的學生都被摘出來了,赫連尹和陸梓潼也在其中,一共五男兩女,走在樓道里邊聊邊走,去禮堂搬書。
開學日,基本沒什麼事干,就是听各科老師介紹自己,然後派一部分同學去禮堂領教科書派發給同學,就可以放學了。
接下來的幾位,都是身材高挑的少年,楊綿心中月復誹,今年實驗班招眼的孩子還真不少,身高也挺高的,到時候可以報個儀容儀表班級,以他們班的資質,估計穩坐第一啦。
他的身高是180,體重68KG,比赫連胤標準了一些,阿胤因為東北之行,瘦了不少。
于舟虛心的听著,點了點頭。
後面上來的是于舟,年紀第一,模樣也乖巧,老師對他早有耳聞,一听他報出名字,便輕聲與他交談了幾句。
他把身高報給楊綿,拿著收據單,回座位了。
偏瘦了。
赫連胤耐著性子听她講完,笑了笑,便走過去測量身高,「身高183,體重67KG。」
殊不知少年心里早不耐煩了,要不是為了和小尹坐在一起,他早把錢丟桌上走人了。
楊綿已開啟了念經模式。
楊綿像是在思考什麼,有些若有所思地說︰「我听她說起過你,資質不錯,你妹妹也有名,學術奇才。不過不能驕傲呀,初二和初三是不一樣的,要求更高,課程的難度也上了好幾個台階,希望你能保持住你成績的情況下,再一次突破自我……」
少年點頭,「是的。」
沈玉就是恐龍。
「哦,就是你啊。」楊綿對他似乎有印象,據說他原來的成績很一般,期末考突然爆發,擠進了全校第五十名,可以說是一顆蒙了層的珍珠,「你初二是在沈玉的班級的嗎?」。
「第50名。」
「不用了,你媽媽這想法也是對的,今年你就跟你妹妹坐在一塊吧,學習不好就要多听多看,多做幾道習題,把基礎掌握起來,再來掌握難題,就有些心得了。」楊綿指點了幾句,又道︰「對了,你期末考是第幾名?」
「是啊,我媽說妹妹成績好,讓我跟著妹妹一塊學習,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請教妹妹,老師如果不信,我可以叫我媽親自打個電話來跟你說。」
「是你媽媽交代的嗎?」。楊綿扶著扶眼鏡問。
「赫連胤。」他輕聲回答,態度謙遜,「老師,我跟上面那一位同學是兄妹,老師,我媽媽今早囑咐我,說新學期讓我跟妹妹坐在一塊,老師你說這事成嗎?」。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叫什麼名字?」
楊綿年級大了,沒什麼欣賞帥哥的少女心了,但還是多看了他兩眼,心想這孩子長得真招眼。
「老師。」他把錢遞給老師,面容美如清晨的迷霧。
赫連胤走上來,與她擦肩而過。
赫連尹依言走下去。
「好了,你可以回座位了,下一位同學。」楊綿點頭,單眼皮的她看起來面容嚴肅,有一種莊嚴不可侵犯的威儀。
「可以的。」
「好。」楊綿聲音沉穩,「那就做身高175的吧?免得長高了不夠穿。」
她心里想著,對老師說︰「老師,我身高是164,體重49KG。」
偏瘦了。
這電子稱會自動報聲的,赫連尹站在上面,听到悅耳的女電子音報道︰「身高164,體重49KG。」
繳費開始了,同學們一個個上去,繳完學費就站在旁邊的量尺量下新校服的身高,一個暑假不見,新同學舊同學都長高了,赫連尹交完學費,站在量尺上量身高。
不過少年們不在乎,要逃就逃,管老師去死。不過老師也確實不會去管他們,知識是掌握在自己身上的,願意荒疏,願意搗蛋,就自生自滅去吧,反正將來吃虧的又不是老師。
而且位置靠著走廊,要出去也方便,唯一不太理想的是夏天教室要開著門通風,班主任或者校長來巡班時,就會發現後門空了好幾位,位置容易暴露缺席的情況。
赫連尹幾人就坐在第一組最後三張桌子,這位置說實話,就是逃課的好位置,每次老師喊起立,就會從後門跑出去好幾位。
今天是開學日,也是交學費的日子,楊綿坐在講台上,拿著沓零錢和一本收據單。同學們按照組別,從一到五,依次按照順序上去交學費。
很快,實驗班的班主任楊綿走了進來,這是名將近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穿著灰黑色的老式西服,嘴角微微垂著,不苟言笑。
到時候他不在,就把房間鎖起來,這樣小尹就不能偷偷去上網了。
赫連胤嘴角浮出抹笑意,「那好吧,我可以給你申請,不過你只能在我在家的情況下,上網聊天。」
這還差不多。
「你不用擔心啦,電腦在你房間里,要是有壞人,你也可以及時看見呀,反正我就是學習下英文而已,沒什麼隱私的,你想看著我玩也可以。」
赫連胤皺眉,瞳孔妖邪,顯然是不願意的。
「不要。」赫連尹干脆地拒絕了,她的英語水平現在還沒達到溝通自如的地步,講錯的話,會被笑話的,「那樣很別扭,我還是先到網上試聊著看看吧,回答不上我還能查查字典,等我能掌握了,在和你試試英文交流。」
「你可以跟我聊英文啊,以後講話我們都換成英文,多聊幾次,你就能掌握了。」
「可是我想練英文交流呀,你也知道的,我英文還是有弱點。」
「沒有。」他的語氣很平板,「女孩子玩什麼MSN呢,上面一堆壞人,你還是別玩了。」
「哥,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早上上學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現在怎麼那麼安靜,有心事?」
赫連尹莞爾,回過頭來跟面色不善的赫連胤說話。
「才不呢,老子一看課本就焉了,它們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們,還學毛啊?我還是睡我的大頭覺吧。」江辰希說完,就趴在桌子上,頭靠著桌面,擺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這倒是挺好的,我看你們幾個基礎應該都不錯的,就是貪玩了一些,好好學習的話,成績應該是可以拉上來的。」
「那必須的啊,我們四家本來就是世交,教育都差不多,從前是阿宵成績比較好,沒想到現在換成阿胤了,我們都驚訝了好久呢,而且我媽一看阿胤進步了,就讓我們幾個以後都到阿胤家里寫作業,讓我們跟上他的學習腳步呢。」
赫連尹微微吃驚,「你們不會都是英文開音的吧?」
「隨你啊,中文英文隨你挑,我們都看得懂。」江辰希表示毫無壓力。
赫連尹扭過頭,眼珠透徹湛然,「哥,你晚上幫我申請個賬號呀,听起來好像不錯,對了,這既然是國際版的,那要聊的是英文還是中文呀?」
于舟問小尹MSN賬號,小尹沒有,他還一個勁教小尹申請賬號,這不是胳膊往外拐?幫情敵建立溝通橋梁麼?
赫連胤面無表情,一副要你多事的怨念樣。
「對。」江辰希點頭,對赫連胤說︰「阿胤,你晚上建個討論組唄,把我們幾人都拉進去,以後作業不會的可以互相溝通下啦。」
「是呀尹同學,以後晚上作業解不出來還可以互相研究一下呢。」于舟笑眯眯地說。
說到這種玩上面,還是他們比較老道行,江辰希揚著下巴,表情高傲,「首先就是要有一台電腦啦,我記得暑假阿胤好像就買了一台,放在他房間里面,小尹妹妹,你可以叫他幫你申請啊,阿胤都懂的,他自個也申請賬號了。」
「听起來好像不錯,不過賬號要怎麼申請呢?」赫連尹虛心請教。
「YES啦,小尹妹妹就是聰明,一點就通。」
「就比如你寫了一封信,點擊發送,對方立刻就可以收到?」
「首先就是申請一個賬號,然後聯網,將你認識的人或者不認識的人添加到賬號里,接著就可以聊天了,只要有網絡在,你發送的消息會在幾秒鐘之內被對方接收,不止是港島,全世界只要有網絡和MSN的地方都可以收到。」江辰希解釋道。
「是怎麼使用的?」赫連尹似乎對MSN很有興趣。
「一種聊天工具。」一直沉默的赫連胤找話題加入,下巴繃得緊緊的,看得出心情不太美麗。
「MSN?」赫連尹不懂,「那是什麼啊?」
「剛玩,還不是很熟呢。」于舟笑得有些靦腆,將賬號寫給江辰希,又將附近幾人的賬號都問了,才對赫連尹說︰「尹同學,你有MSN嗎?有的話賬號給我,我加你。」
江辰希面露趣味,「想不到你還蠻潮的嘛,連MSN都玩了,賬號多少啊?老子回去加你。」
MSN顧名思義,就是一種聊天工具,用途類似于騰訊QQ,但是是國際版的,全球都有,賬號登陸為郵箱,1995年成立,比QQ要早成立4年。
「真沒有,只通過一次信,後來我回信的時候,已經轉到這里了,寫信太不方便了,經常要十幾天才能收到一回,兩人一來一回就要花掉一個多月了,她是港島人,我想著應該有MSN吧,我回頭問問,如果有的話就太方便了,可以直接在電腦上聊。」
「少來。」江辰希眯眼瞅他,語氣調侃,「是寫著寫著就寫出感情了吧?你小子還蠻有一手的嘛,談到哪個地步了?」
「是啊,之前想著要轉學到這里,就試著跟這邊的人交流了一下,那個同學挺好了,把這邊的情況都告訴我了,我也覺得是時候了,應該跟那同學見見面的,當面感謝下她。」
「連你也有交筆友?」江辰希吃驚,這學神看起來就是呆呆的模樣,竟然還懂交筆友,真潮流啊。
「這樣啊。」于舟似懂非懂地點頭,反正已經有大概識標了,等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赫連尹回想了一下地點,組織詞語道︰「在學校籃球架那里,那有個花圃,從小路拐進去,就能看到一個小賣部,小賣部的隔壁就是信件處了,對了,有沒有信你到公告欄看一下就知道了,就是禮堂前面的欄上,看起來像公交站一樣的,那里會貼著一張打印好的收件人名單,如果有你,就可以去信件處收信了。」
唔。
「我們學校的信件處在哪里啊?上學期我叫我朋友給我寫了信,但因為太忙了,沒時間去領取。」
「好,你問。」
于舟一愣,也笑了,「尹同學,我問你個問題哈。」
「早安。」赫連尹沖于舟點頭,陽光灑在她發頂,映出明亮的光暈,她的嘴角輕輕揚著,美麗得有些晃眼。
于舟無辜地撓著頭。
赫連胤沒理于舟,眸光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