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淨低冷的嗓音難得疲憊,「我先處理盛柏的後事,別讓她出事。」
「你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情。」
薄錦墨半響沒有出聲,然後耳邊便是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
顧南城將手機扔回大衣的口袋里,然後才轉身走回車內,用鑰匙開了車門,副駕駛上披頭散發的女人一雙冷眼看著他。
灰敗絕望,脆弱又帶著某種倔強盡。
「笙兒。」
「她贏了是不是?」陸笙兒似乎是想哭,卻又笑了出來,直直的看著站在身前的男人,「他跟你說什麼了?那個孩子他準備留下,是麼?豐」
「大概,是的。」
想是這麼想,但是從眼前男人的嘴里說出這四個字,她神情還是震了一下。
陸笙兒抬頭,「你覺得……盛綰綰會把孩子留下麼?」
顧南城微微的皺眉,但也很快的過去了,「如果他想,總會有辦法的。」
一個眼楮看不到的女人,如果他存心要留住,又怎麼可能留不住,更別說盛西爵如今都還沒有醒過來。
陸笙兒搖著腦袋,「我賭她不會留下的……」她淡淡的笑,仿佛已經冷靜下來了,「爸爸的心髒病當初就是因為盛家的事情,因為養了這麼多年的養子忽然背叛他,才會發作的,更別說……她哥哥如今昏迷不醒了。」
「盛綰綰……她不會留下的,這一點,我比你們都了解。」
她怎麼會不了解那個女人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比慕晚安更加的了解她。
顧南城看著她蒼白而失神,臉上在笑但是眼楮里淨是自嘲和冰涼的女人,溫溫淡淡的道,「你現在應該想的不是她,是你自己。」
陸笙兒仰頭看著面前英俊淡然的男人,忽然笑了出來,「你陪我,不怕慕晚安她介意嗎?」。
她一只腳就要落下來,淡淡的道,「我已經知道你離婚是為了重新追求她,回去吧,別說如今在她的眼里我是個罪人,你在我的身邊稍微長一點,這些日子的努力就會付諸東流的。」
男人仍是一臉的淡漠,但是眉頭已經不聲不響的蹙起了。
陸笙兒看得清楚,自嘲的笑,「你去陪她吧,我不會想不開,不會自殺的。」
說著,她就要從車上下來。
為情而自殺,在如今的社會里代表的不是深情,只是愚蠢。
她不會讓盛綰綰贏了男人,還能看她的笑話。
顧南城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按回了副駕駛上,淡淡的道,「上車,我送你回去。」
「你是不是可憐我?」
他眯起眼眸,淡笑,「笙兒,失戀還輪不到可憐,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送你回去。」
陸笙兒看他把車門關上,然後繞回了駕駛座。
看著前面的黑暗,有些失神。
以前她和錦墨吵架的時候,他並不會這樣說。
失戀……的確不能算多嚴重的事情,畢竟大部分人都會經歷——即便她有十幾年的感情,那又如何?
「我不會再回盛家別墅了。」那里如今大抵沒有她的位置了。
他也沒有強求,只是淡淡道,「嗯,我送你去酒店,回去接點東西吧,錦墨要處盛老的事情,盛綰綰還沒醒來,他暫時不會回去。」
陸笙兒沒說話,只是看著他騰出一只手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車內響起男人低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和心理作用,總覺得他的聲音較之剛才更加的溫柔,「晚安。」
「嗯。」
「我待會兒來醫院。」
她在那頭輕輕的笑了笑,「不用了,你陪她吧。」
他不悅的壓低了聲音,「晚安。」
「她受的打擊挺嚴重的,都是女人麼,你不用覺得為難,等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就要修成正果了出來這麼一茬,的確挺慘的,陸小姐她只是心高氣傲裝作不在乎,她心里在乎得緊呢。」
顧南城皺著眉頭,沒有說話,輪廓有些緊繃。
「沒事的話我掛了,再見。」
病房里,晚安坐在病床邊握著手機出神,有些疲倦的無力,正準備趴在床沿上,就听到頭頂沙啞透了的嗓音響起,「明明想他在你身邊,何必口是心非,」
盛綰綰睜著一雙黑透了的眼楮,慢慢的坐了起來,「喜歡的男人就算不去爭取,也不要推到別的女人身邊去。」
晚安連忙起身扶她,見她唇瓣干涸,又轉身倒了一杯溫水,喂到她的唇邊,「喝點熱水,你身子很冷。」
她沒有拒絕,听話的喝了。
喝完後,她自己放下了杯子,然後,看著眼前的人。
晚安一直在想要怎麼告訴她她現在懷孕了的事情,所以甚至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
盛綰綰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沒事了,陸笙兒說你不能代我簽字,那我自
己簽就行了。」
晚安蹙著眉頭,看她把腿放進靴子里,雙眼無神的下了床。
「薄錦墨已經去處理了。」晚安跟在她的身邊。
她的腳步頓了頓,神色沒有很大的變化,「那我也要去看看。」
晚安知道擋不住她,只好陪著她去。
門剛剛打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形就站在了門前。
盛綰綰靜靜的看著他,眼楮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還是無神。
晚安蹙了蹙眉,淡淡的道,「綰綰要親自處理盛叔叔的身後事。」
男人低頭看著她,「處理好了。」
說罷就直接將她抱了起來,往病床的方向回走。
盛綰綰也沒有鬧騰,只是冷漠的道,「你干什麼?」
「你身體本來就養得不好,懷孕了不要再勞累。」
晚安正想開口,男人低沉卻有條不紊的話就這麼說了出來,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盛綰綰的有短暫的僵硬,隨即就笑了,「你說什麼?」
「你懷孕了,三個月。」
她被重新放到床上,月兌下鞋子,始終沒有抗拒過,只是一雙眼楮看晚安的方向,「晚安?」
「是,你懷孕了。」
好半響的死寂,她才淡笑嘲弄著,反應很寡淡,「這樣啊。「
薄錦墨抬手替她蓋著被子,「先休息,待會兒讓她陪你吃飯。」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晚安,他也自然很清楚她是不可能若無其事的跟他一起相處。「怎麼,」她扯唇露出笑容,涼薄嘲弄得厲害,「為了這麼個孩子,你還打算把我一起給收了?」
她雖然好像看不見,但是眼楮里譏誚的意味很濃厚。
他沒有回答,只是問道,「你想拿掉他?」
她仰起臉龐朝他肆意的笑,三分挑釁七分冷漠,「我想拿掉他,你以為你保得住?」
孩子在她的身體里面,她真的想弄掉,除非他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守著她。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出意外。
薄錦墨盯著她明艷的五官卻異常蒼白的臉色,突然之間無法篤定了。
他了解這個在他身邊團團轉了十幾年的女人,外強中干,嘴上說得再狠,心也是軟的。
但她現在恨他。
不是咬牙切齒歇斯底里,而是輕描淡寫的深埋于骨。
他開腔,不溫不火,「這孩子我要,所以為了你哥哥,這段時間你給我乖乖的,好好吃飯,按時休息,不要想打他的主意。」
她一張臉果然冷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薄錦墨淡淡然的道,「雖然把手伸到紐約去有點遠,但是米悅她實在太弱了。」
弱到他伸手就能捏死。
這話里的意思,盛綰綰听懂了,晚安自然也听懂了。
她沒有出聲,就這麼雙眼無神的坐著。
「我去看看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葬禮辦好了我會帶你去,現在躺下睡覺,吃晚餐的時候我再過來。」
他直起身子,轉過身,「照顧好她,有事打電話給我。」
很快,他就出去了,不忘伸手帶上門。
晚安走到床邊,抬手模了模她的短發,低低的道,「如果你想走,我會幫你的。」
盛綰綰失笑出聲,淡淡的道,「你傻了,你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晚安閉了閉眼,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她抿唇輕聲問道,「這個孩子,你想不想要?」
「我不知道,」她闔上眼眸,「晚安,我很累。」
「我明白。」
「你回片場拍戲吧,你是導演缺席不好,別人會說你仗著顧南城撐腰不夠專業。」
晚安蹙眉,「不用。」
「你去吧,我一個人沒關系,他不是挺寶貝這個孩子的嗎,不會有人對我怎麼樣的,你的正事要緊。」
她不是娛樂圈的人,但是因為晚安自小的夢想就是導演,所以這個圈子她多少了解一點,有些演員為了不拖累劇組的進度,親人過世都只能強忍悲痛繼續演。
何況晚安是導演,她走了整個劇組都要停。
「沒事,我請了郁少司替我一天,今天我陪你。」
晚安這麼說,盛綰綰也就不再說什麼,「好。」
「你睡會兒吧,臉色看上去很不好。」今天盛叔叔的事情,幾乎剝奪了她所有的精神力,更別說現在一個孩子壓在她的心口。
她慢慢的躺了下去,喃喃的道,「我睡不著。」
晚安溫溫軟軟的哄著她,「睡不著就躺著休息,盛叔叔臨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別讓他擔心。」
她躺下去,很快就閉上了眼楮。
整個人蜷縮在被子下,像一只受驚的蝦米。
薄錦墨在天黑之前回到了病房,
晚安听到聲響就立即睜開了眼,她看著那一身氣息森然淡漠的男人,眉頭擰起,眼神不善,很冷淡。
「你替她收拾東西,」他波瀾不驚的道,「我帶她出院。」
「你要帶她去哪里?」晚安唇畔的弧度譏誚,「盛家嗎,想讓她跟陸笙兒在一個屋子里陪著你?」
薄錦墨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走過去將床上沉睡過去的女人打橫抱了起來,「如果你不打算陪她吃晚餐,就自己回去或者叫南城來接你。」
晚安看著他的動作沒有阻止,因為知道阻止不了,「你連哄她吃飯的本事都沒有,還想帶她走。」
薄錦墨深深靜靜的看著她,「我有無數種辦法讓她乖乖張嘴吃飯,但是醫生說孕婦應該保持心情愉悅,所以我想你哄她吃,能免去不必要的不開心。」
晚安平靜的道,「那就讓我照顧她,為了她身心的健康。」
「你的電影不拍了嗎?」。
「綰綰和她的孩子比較重要。」
薄錦墨勾了勾唇角,淡淡的笑,「相信我,跟犧牲你的工作甚至是前途相比,她更願意把自己給我照顧。」
他抱著懷里的女人自晚安的身側走過,「當然,如果你有閑余的話,時不時的過來陪她聊天,我很歡迎。」
晚安看著他出門,眼楮一眨不眨的問道,「你愛她嗎?」。
薄錦墨的腳步頓了頓,也不過幾秒鐘,就繼續了。
毫無疑問,晚安肯定會跟上去。
在車上的時候盛綰綰醒來了,她冷著臉蛋看了眼半抱住自己的男人,「去哪兒?」
「回紅楓別墅住。」
「又想軟禁我?」
「如果你乖一點,就不用被軟禁。」
她回復了一個冷笑,「我爸的葬禮沒完,我住醫院。」
「事情會辦妥,明天白天帶你去,今晚休息。」
「陸笙兒她不孕不育不能給你生還是怎麼的?」
男人闔著眸,「為了你爸跟你哥,你听話點。」
「呵。」
有晚安陪著,或者也是為了孩子,盛綰綰一言不發的把晚餐吃了,又讓晚安送她回了臥室,除了冷言少語,基本很配合。
晚安關了燈帶上臥室的門下樓,才發現顧南城已經到了,兩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面對面的站在走廊處,半隱半暗,看得不是很真切。
她也不知道,他是來接她的,還是為了陸笙兒來找薄錦墨的。
唇畔帶出淺淺的弧度,自嘲又淡然。
陸小姐真是不幸,又幸運。
不過總比她和綰綰幸運。
她的手扶著樓梯,慢慢的走了下去,兩人都極其的敏銳,差不多同時看了過來。
僵持的氣氛似乎因為她的出現而被沖散了。
顧南城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眸寒涼而印著無聲無息的陰沉,他在看見晚安的瞬間便邁開長腿朝她走來。
不等她說話,便扣上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外走。
晚安蹙眉,「顧南城……」
薄錦墨低低的笑出聲,「這麼著急做什麼,我不會傷害她。」
晚安這才發現,薄錦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取下了眼鏡,沒有了鏡框的遮擋,他整個人看上去多了幾分詭異的冷魅。
她的手腕被男人生生的捏疼了。
但是他看上去依然是那派冷貴的淡漠,狹長的眼眸深邃極了,跳躍著幽藍的火焰,淺淺的彎出弧度,「等你把盛綰綰完全掌握了,再來跟我談判。」
「南城,一心二用,你會很累。」
顧南城幽深的眸溢出極淡的笑,「讓她知道你弄瞎了她的眼楮,你會更累。」
薄錦墨眼底那抹幽暗的光凝固了,好半響,他才淡淡的道,「時間不早了,你送晚安回家吧。」
顧南城輕輕呵出一個音節,便握著晚安的手腕帶她出去。
外面寒風凌冽。
男人腿長邁開的步子大,晚安的長靴是高跟的,踩在雪地上本來就不快,更加跟不上他的腳步。
她蹙眉看著走在前面的男人,只覺那股暗色的力氣要從他的身上溢出來。
咬著唇,有些踉蹌的想要跟上他。
腳下一歪,她整個人都往一邊倒去——
題外話——二更,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