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錦墨面色淡漠,沒說多的,只是簡單的道,「您太費心了,我一般在外面吃,挺方便的。」
「外面的飯菜再好吃也吃不出家里的味道,你雖然只有一個人住,至少也請個鐘點工過來,給你打掃衛生做飯,圖個健康干淨。」
男人微微扯唇,「好,我會考慮。」
考慮也不過是一種說辭,听得人自然能听得懂,只是也不好說什麼,這種年紀的男人,就算是親媽都不好多嘮叨,何況是她這麼一個感情不算特別深厚的嬸嬸。
林女士看了眼自己的女兒,卻無意中剛好撞見她正盯著那站著的男人,眉頭微皺,出聲道,「小璇,你去廚房熱幾個菜,這麼晚了就算吃過晚餐也能吃夜宵了,何況錦墨這麼晚了一定累壞了。妲」
林璇看著站得不遠的男人英俊的側臉,連忙點頭,「好,我這就去。」
<薄錦墨抬手解開了襯衫上的兩顆扣子,然後卷起袖口,眉眼未抬,淡淡的道,「嬸嬸是有話想跟我說?」
林女士笑笑,「我還沒開口,你就都知道了。禾」
男人的語調沒有波瀾,「您等到這麼晚,又把林璇支開,我猜您是有話單獨跟我說。」
他看了眼她欲言又止似在踟躕如何開口的神色,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自己也跟著在沙發里坐下,才道,「嬸嬸是打算跟我說笙兒和盛綰綰的事情?」
林女士坐在離男人不遠的沙發上,看著薄錦墨年輕而俊美的容顏,有些感慨的道,「你果然是隨了你爸媽,都一樣的聰明。」
他不可置否,只回了兩個字,「是麼。」
對于他的父母,他能記得的已經不多了,陸臻養了他幾年,他可能還記得更多,只記得母親是個美麗又溫柔的女人,聲音很舒服,手特別的柔軟,幾乎模糊成了簡單的符號。
林女士審視著他的神色,可惜這個男人連眼楮都被眼鏡遮掩住,太難窺探,她便也只能試探著道,「錦墨,你跟那位盛小姐……」
一句話還沒說完,男人眼皮微抬,「上次她綁架林璇還您受傷,我一直忘記跟您說抱歉,她從小嬌生慣養,她爸爸很少管教她,做事沒輕沒重,不過一般都只是裝腔作勢,沒什麼惡意。」
林女士到嘴邊的話一下全都收了回去。
原本有些復雜的眼神變得更加復雜了,因為顧忌場合,才忍住了嘆息,輕聲道,「嗯,看得出來,畢竟只是個小姑娘……听說她對你很好。」
幾分鐘她還說了一句很聰明的男人,是不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替她說這麼一句道歉代表什麼,像是父母代替不懂事的孩子向外人道歉,像是男人替自己任性的女人替外人道歉。
親疏感情,一目了然。
听說她對你很好。
男人臉上仍舊沒有波動,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錦墨,你能不能跟嬸嬸說句實話,你心里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姑娘?」
薄錦墨眉梢動了動,語氣平淡,「嬸嬸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他目光看了過來,淡淡的道,「還是今晚特意來提醒我的?」
林女士微微一怔,對于他的態度。
薄錦墨對她一直都很客氣,基于晚輩對長輩的客氣跟尊重,但若要說感情,感情並不深,他在她跟前一直都是淡然而彬彬有禮的。
像提醒這個詞眼……語氣已經很重了,甚至有種說不出來的隱隱的戾氣。
「錦墨,你別誤會,我對那位盛小姐沒有什麼意見,也不會插手你的事情,」她略無奈的道,「你是我佷子不說,這些年沒有你我也過不上這點安穩的生活,除了林璇我也沒什麼別的親人了,所以對你和你的事情難免有點過于的上心,你別介意才好。」
薄錦墨抿唇,「嬸嬸說的太言重了,她是盛柏的女兒,您不喜歡也正常。」
「你現在都沒有跟她離婚,是因為還有事情沒有辦完,還是……不想離婚?」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您今晚是來說這個的?」
林女士柔和的笑,「說清楚不好嗎,有些事情早點理清楚,才能早點解決。」
他又抬眸看了過來,眼神靜篤幽深,「解決?」
「商場上的事情,我這麼一個婦道人家不是很懂,但我听林璇說如今你已經掌控大局了,參與當年事情的人也差不多處理了一大半,當然,沒解決的我也幫不了你,只不過感情的事情……嬸嬸畢竟年紀大,又是過來人,也許懂得比你多一點。」
「嬸嬸想知道什麼?」
林女士搖頭笑了笑,「錦墨,是你想知道什麼,你不是被難住了嗎?」。
他想知道什麼?
沉默蔓延了幾分鐘,沒有人看時間,突然,喑啞透了的嗓音低低的道,「我不知道,我不想離婚,但是我找不到理由不離婚。」
那張速來清俊淡漠的臉上慢慢的浮現出某種難以描述的情緒,壓抑的,沉悶的,甚至是挫敗的,還有迷茫,「我不知道我該拿她怎麼辦。」
五句話,他連著說了兩個不知道。
聲音在寂靜又空曠的別墅里顯得更加的荒蕪空虛。
「不想離婚就不要離,錦墨,你舍不得她,這就是理由。」
男人垂了眉眼,眼底略過淡薄的笑,自嘲的味道很濃稠,但沒有說話。
林女士看著他臉上的神色,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可惜過于的陰郁,像是頭頂始終籠罩著烏雲,再烈的陽光也怎麼都照不進來。
她嘆了一口氣,「我沒辦法幫你抉擇,我就怕你愛上她,那就怎麼選都不會開心,跟她在一起,你覺得對不起你的父母和過去,不跟她在一起,你也心有不甘覺得對不起你自己……」
林女士傾身過去,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要麼試著冰釋前嫌,要麼試著離開她,忘記跟放下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要見她,不要听她的聲音,甚至不要去知道跟她有關的任何消息,忍住了,說不定就慢慢的成為了過去,你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人非草木,總會有感情,沒有感情也有習慣,先戒掉習慣,就知道感情的分量了。」
男人菲薄的唇上漸漸勾出涼薄至骨的弧度,語氣更是寒涼嘲弄,「那如果忍不住戒不掉呢?」
………………
第二天,晚安早上吃完早餐就回去了,盛綰綰十點多的時候出門。
別墅的鐵門打開,車剛開出別墅,展湛看著前面駛來的黑色轎車,看了眼後視鏡里沉默的女人,低聲道,「大小姐,前面好像是薄先生的車。」
盛綰綰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冷漠的道,「別理他。」
展湛沒多說什麼,應了一聲便繼續開車,大概看了眼方位,他直接突然提高了車速,趁著對方放慢速度的空隙從一邊擦過。
薄錦墨車技再好,要重新調轉車頭再追上來,也已經在時間上落後了。
幾分鐘後。
展湛皺眉看著又出現在後視鏡里的車,「大小姐,他追上來了。」
「別管他,繼續開。」
「需不需要再多派幾個保鏢保護您。」
她沉默了一會兒,但還是沒抬眼,「下次吧。」
一直開到市中心,後面的車也只是維持著速度跟距離跟在後面。
「你看到藥店記得停車。」
「大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嗎,我們買完手機不是要去醫院?」
「沒有,買點東西而已。」??她這麼說,展湛也沒多問,又開了將近七八分的看到一家規模挺大的藥店,就把車停下來了。
盛綰綰拿著手包推開車門,「你在車上等著我,五分鐘就回來。」
展湛在前面回頭,「我陪您去,」他微微一頓,低聲道,「他不是在後面跟著我們嗎?」。
「不用,大庭廣眾之下,他是能動手打我,還是能把我擄走?」
說罷就徑直下了車,因為昨晚腳踝輕微的扭傷,所以她今天穿的是一雙舒服的平底鞋,整個人的裝扮也顯得很低調。
走到藥店櫃台,低頭從錢夾里拿錢,簡單的報了幾個字,「緊急避一孕藥,再給我一瓶水。」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藥店不賣水,隔壁有個便利店,您去那邊買就好。」
她已經把紙幣遞了過去,「好,謝謝。」
一個店員已經利落的找好藥刷完單然後遞給她,另一個則是利落的找零,「小姐您的藥,拿好。」
盛綰綰剛伸出手去接,那一盒藥就被一只從後面伸過來的手給拿走了。
她沒回頭,只能從正面看到兩個店員目光不解的看著他們,尤其是她身後的男人。
她還是沒回頭,把找零的錢又遞了幾張過去,「再拿一盒。」
兩個店員都只有二十多歲,看看盛綰綰,又看看她身後站著的那英俊挺拔的男人,遲鈍的點點頭,「好,您等等。」
很快又拿了一盒遞回來,照樣遞給她。
不過還是一樣,盛綰綰的手速快不過男人。
兩個年輕的小店員仍是睜大眼楮望著他們,大概是覺得一個如此漂亮的女人,和一個如此英俊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對,只是看上去像是吵架了。
盛綰綰這次轉過身,看著身姿挺拔立在她面前的男人。
但也就只瞥了一眼,她就直接側身往車停的方向走去。
手臂在下一秒就被扣住。
她沒有正眼看他,「不過是兩盒藥而已,你喜歡,我就送給你。」
她像是連個正臉都不願意給他,薄錦墨眯起幽深的冷眸,唇跟著抿成一條直線,嗓音更是緊繃的不行,「你是不是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盛綰綰覺得,她可能也不是忘了,但就是已經懶得去想他曾經說過什麼了。
她的手甩了甩,但甩了幾下都沒能甩開他,于是低頭皺著眉頭,「藥你已經拿走了,抓著我不放,你還想干什麼?」
她臉上有著相當明顯的忍耐痕跡,像是極其的厭惡卻又壓成了平靜,語氣淡的像是連情緒都懶得有,只剩下厭倦卻又不得不面對的憊懶,「有話你就說,如果想把我帶走的話……保鏢在那,你先跟他打一架,贏了你就綁架成功。」
展湛大約是見他們僵持著,已經走了過來。
男人克制著情緒,忍著那些源源不斷涌上來的煩悶,扯了扯襯衫的領口,「盛綰綰,是你自己說你吃藥會不舒服。」
她本來是半點表情都沒有的,听這話實在是覺得可笑,于是也就笑了出來,偏頭終于看了他一眼,「死不了,總比到時候要親手弄死條命來得容易。」
手臂驟然一痛,又像是相當不悅她這種說法,極冷的聲音咬著她的名字,「盛綰綰。」
察覺到他的怒氣,她反倒是露出幾分笑,清清淡淡的道,「你不會是想讓我給你生孩子吧?別想了,除非你把我的腦袋給敲成傻。」
盛綰綰壓根沒興趣跟他談這個,她是絕對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允許任何懷孕的機會發生,避一孕藥而已,二十四小時之內也要到晚上,如展湛所說,她待會兒反正是要去醫院的。
只不過為了避免麻煩,所以她想在外面就吃了,何況時間也早一點,更保險。
他搶了就搶了吧,難不成他還能阻止她吃藥?
她的手臂又掙扎了幾下,「有事你就說事,沒事你就松手,我沒閑工夫跟你在大街上給人圍觀。」??展湛人已經到了她的面前,他沒插手,但看得出來隨時在等著她的命令。
男人一雙黑眸盯著她的冷艷的側臉,手指就要按在她手臂的骨頭上,低沉黯啞的開口,「言則,如果你懷了我的孩子,你要親手拿掉?」
他笑了一聲,看著她依舊美麗的長發,「這麼恨我,嗯?」
盛綰綰也笑了下,「你只要別再出現在我跟前,我就謝謝你。」
她這一次將自己的手抽走,男人松了手上的力氣。
站在原地,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展湛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便跟了上去。
驅車,離開。
薄錦墨沒有再跟上來,但車一直開到商場也沒再看到藥店,盛綰綰說去醫院買就是,她去商場隨便買了支新出的手機,又把手機卡的事情處理好,就直接回醫院了。
剛推開盛柏病房的門,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里的男人。
郝特助站在病房的中央,不知道在說什麼,被她突然的出現打斷了,臉色還有那麼幾分難堪,不過還是很快的恢復了社交式的笑容,「盛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