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唇看著他,男人的視線濃烈得幾乎讓她招架不住。
她不說話,他也就這麼深長又密不透風的盯著她,讓人連眼神都無處可逃。
盛綰綰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于是又木又冷,「你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
「有什麼不同?妲」
他俯,雙臂將她圈在沙發里,整個人都被他籠罩著,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氣息,干淨而冷冽的,同時響起的還有他低沉如山澗溪水的嗓音,「談不上很大區別。」
他笑了下,在她緊繃的神經稍微的松懈了下去後,順著他的腔調繼續低低沉沉的道,「我很舍不得你,所以即便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什麼樣的結果,我也打算把這場仗的時間戰線拉到最長,後來你提前了一點點的時間發現這件事情,我都覺得那是我的損失。」
男人的手指撫模上她的臉頰,粗糲的手指像是萬分眷戀一般,來回的摩擦著她嬌女敕的皮膚,嗓音愈發的低了下去,「離婚前有幾天時間我沒見你,于是我想,雖然舍不得,但人活著總要舍掉一點舍不得的東西,何況……禾」
他低低的笑著,「你不會再像往昔那樣愛我,而我除去要處理我的工作,應付那些股東,決定各種人事變動,我如果不放掉你的話……我就要再花很多時間,去安頓笙兒,再去討好你,還要防備你,想一想都覺得很辛苦,不如算了。」
盛綰綰的腦子是白的,也是懵的。
她听清楚了他說的每一個字,也都听進去了,但僅此而已,她的大腦跟思維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她努力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是,你是對的,這樣你會辛苦,得不償失,你跟我離婚是對的,我們就應該這樣。」
這是他們之間,最好最正確的結局。
「笙兒說你懷孕了……」??她想也不想的打斷他,情緒幾近激烈,「我沒有懷孕也沒有懷過孕!你沒有必要因為這個子虛烏有的事情改變什麼!我們之間也不可能因為這件子虛烏有的事情有所改變!那不過是林璇想挑破離間騙陸笙兒的!」
他淡淡的道,「我知道。」
她恍然失神,「你知道。」
她其實也知道他知道,所以她連醫院都沒有再去,如果真的是因為這麼件事情的誤會,她去讓醫生開個證明就好了。
「如果你真的有膽子在私底下拿掉我的孩子,」鏡片下如深墨一般的眼眸靜靜的盯著她,分明還蓄著笑意,但格外的森冷滲人,男人腔調平淡的道,「要麼,你們盛家償一條命給我,要麼,你再生一個給我。」
除去,在笙兒家里乍一听到這個消息,到去機場的那將近一個小時里,他相信過之外,其他的,不過是……太希望如此而已。
這個女人有沒有說謊,他看一眼就知道,何況她原本就不愛說謊,沒有這個習慣。
骨節分明又有力的手指慢慢的插一入她的長發之中,他看著她的眼楮陳述著,「我希望,我們真的有一個孩子。」
「我曾經渴望過,你也想要過,可那又怎樣,沒有就是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
薄唇輕掀,淡淡的笑,「是麼。」
盛綰綰的手驀然攥起,當然明白他這兩個字意思。
他這兩天沒踫她,不代表他以後都不會踫她。
「所以離婚之後,你覺得你後悔了,舍不得我了嗎?」。
男人的手從她的臉上落下,轉而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玩什麼有趣的東西一樣,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愛不釋手,唇畔噙著淡笑,「談不上。」
郝特助曾跟他說,男人對失戀的反應比女人要遲鈍很多,剛剛分開的時候沒有很明顯的痛感,甚至回覺得如負釋重,即便偶爾想念,也不會撕心裂肺。
但時間一長,那些遲鈍的感官便會洶涌而來。
只是那也不過是個過程而已,他的手上有足夠的事情做,他的身邊有陪伴的人,一旦忙碌,便沒有所謂的洶涌。
除去,或早或晚的回來時,像是回到了一座墳墓,安靜而空蕩,然後跟這個女人有關的一切,就會像鬼一樣,紛紛擾擾的出現在各個地方。
擾得他的夜不能寐,卻又舍不得真的離開。
一天一天,就這麼耗著,像吸一毒一樣,掏空身體,卻又只能重復無法戒除。
盛綰綰閉了閉眼,覺得無力又空茫,「你不後悔,你也沒有特別特別的舍不得我,那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迷茫而掙扎著,「我又不欠你什麼,明明離婚以後,你過你的新日子,我過我的新日子,皆大歡喜,不是很好麼?」
薄錦墨低頭,手仍然捏著她的手,那白皙柔軟的,沒有一處不完美的手,「在我去機場找你的路上,我想象著如果你有了我們的孩子……然後覺得,真好,如果你願意生下來,除了帶著他離開我,其他什麼我都能答應你。」
她其實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渴望擁有一個孩子。
現在隱隱能感覺到,大概是對他而言,如果有了孩子,就算是為了孩子他也會摒棄過往選擇跟她在一起。
或者說,他就是需要這麼一個摒棄過往的理由。
盛綰綰看著他平靜的臉,也強迫自己語氣平靜,盯著他的眼楮恨不得把每一個字都清晰的釘在他的骨血上,「沒有孩子,薄錦墨,我們沒有孩子,我對你沒什麼要求,你放了我,我們各走各的。」
他抬頭望著她精致而略顯蒼白的臉龐,扯唇薄笑著,附身低頭,緩緩的湊近她的肌膚,呼吸的熱度都灑在她的脖子里,埋首在她的脖頸中,低低的喃道,「你說怎麼辦,你在我身邊多待一天,我就想讓你再繼續多待一天,哪怕如今你跟從前完全不能比,對我態度更是差得不得了。」
她呆了呆,看著他英俊如斯的臉,呆呆的問,「你這是……不準備放了我?」
………………
第二天仍舊是陰天,大風,不過在盛夏的季節,這樣的天氣是最舒服的。
早上她醒的很糟,只不過因為身邊的男人還沒去上班,所以她也就一直側著身體裝睡,還不容易等到他起身下床,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從浴室洗漱出來,本以為他該出門了,但沒想到他從里面出來後就徑直走到她的床邊上。
男人撩起唇角,勾出幾分笑意,俯身直接將她的身軀板正,單手扣著她臉,直接吻了下去。
味蕾嘗到的是淡淡的牙膏的味道,而鼻息之間則是男人清冽干淨的須後水的氣息,如霧一般的籠罩在她的四面八方。
她被迫睜開了眼楮,蹙著眉頭不悅的看著他。
那吻沿著她的下巴往鎖骨處的方向侵襲而去,盛綰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被子下的手指還是忍不攥著床單,冷淡又慵懶的道,「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膩人。」
「是麼。」
早上親一下就是膩人麼,他整天整晚除了親那麼一下,什麼都沒做。
她在枕頭上側臉看著他,「好奇怪,我好像真的一點都不喜歡男人膩我,」輕笑了下,「是不是因為我這種性格比較犯賤,喜歡倒貼不喜歡被膩著。」
薄錦墨的臉色在瞬間僵住,然後止不住的難看下去。
盛綰綰又繼續掰著手指道,早上原本就顯得很懶,此時她語調更甚,沒心沒肺的笑著,手還抬了上去,模著他的下巴,好像很好玩一般,「你說是不是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一直犯賤的追著你,听說人啊就有這種劣根性,特別喜歡自己得不到的,你最近膩著我,我反倒是覺得好沒意思呢。」
她這副態度,兩個字可以總結。
輕慢。
瞬間將他激怒。
甚至連激怒他的盛綰綰都沒想到他能秒怒至此,這個速來冷靜又淡漠的男人頂著一張波瀾不驚的臉,太陽穴兩邊卻清晰的暴露了他的怒意,連一雙原本盛著淡淡的些許暖意的眼楮也瞬間降溫。
他沒半點猶豫,低頭就扣著她的下巴更深跟凶更狠的吻了上來。
直到她在他的身下喘不過氣來,她的唇也被躪蹂得已經紅腫,他才罷休,但離開前又忍不住重重的咬了一下她的唇,這才起身離開。
出門的時候順手帶上臥室的門。
也是「砰」的一聲。
脾氣越來越差了,隨便說兩句話他就能給她摔門。
盛綰綰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天色,撇了撇嘴,疲倦又煩躁。
上午吃完飯後她就給展湛打了個電話,打算問他昨天交代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電話被接通前的那幾秒鐘她在想,如果薄錦墨跟陸笙兒攤牌,那她怎麼辦?
展湛電話接的很快,「因為需要間接的灌輸給她,所以需要點時間,不過今天上午應該能夠辦妥,陸小姐今天上午有通告。」
「嗯,好,我爸身體還好嗎?」。
她原本也只是慣例的一問,但展湛在那邊卻突然沉默了下來,眉心一跳,她直接站了起來,「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爸出什麼問題了?」
「不是,」他這次答得很快,「不是董事長的事情,是……」
盛綰綰松了一口氣,對他少見的猶豫感到不解,「你說。」
「您現在住在薄總的地方……是不是打算跟他重新在一起?」
盛綰綰愣了愣,展湛從來不過問她的私生活,即便是昨天她叫他過來接她出去,他可能隱約能猜到大概,但也沒有過多的問。
「沒有,」她回答的很快,淡淡的陳述,「我只是拿他沒轍。」
展湛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突然開口,「那麼,您希望他死嗎?」。
死這個字眼從展湛速來平淡的語調里被帶出來,像是一顆巨石突然落入水面,不可避免的激起了浪花。
「什麼意思,」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眉頭已經皺起了,「你怎麼突然這麼問,展湛,你想做什麼……」
不對,展湛不會主動做什麼,她又跟著問道,「是不是我爸要做什麼?」
「不是,」這個答案他給的很快,很快低聲又道,「大小姐,您希望他死嗎?」。
盛綰綰閉上眼楮,「這世上每天都有無數的人會死去,但別人是死是活我不關心,也不在意,不過同樣的,對我而言,也沒有什麼希望他去死的存在。」
展湛反問,「即便他手里沒有董事長過去犯罪的證據,以他今時今日的權勢跟地位,除非他顧忌陸笙兒,否則他要拿捏您,您幾乎沒有反抗的余地……如果他不死就要一直困著您?」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是之前被他送進監獄或毀得家破人亡的那些人,他們家族有些剩余的人已經組成聯盟,計劃殺了他。」
她听著展湛的聲音,好久沒說話。
殺掉薄錦墨……讓他死……
「我……我爸呢,爸爸……參與了嗎?」。
這種事情,那些人肯定會找上爸爸的。
「董事長的意思是,他不在意薄錦墨是生是死,如果他們想動手他出于交情可以借人給他們,但別的他也不會多管……董事長大概認為,他死了對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