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太子府?」感受著氣息,葉鹿覺得像。他是殺破狼,有他在的地方,每天都有見血的事情發生。而這里,顯然曾發生過無數死傷之事。
「沒錯。」倒了一杯茶水,放到葉鹿的手里。
「唉,天長日久積蓄的血腥之氣散不去,真是讓人不舒服。」轉手將茶杯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她才不喝。
看著那杯子,她放得位置倒是很準確,即便看不見,可是她的感覺卻很靈敏。
「神醫來了,別緊張,他定然會治好你的眼楮。」贏顏的語氣听起來十分篤定,听得葉鹿幾乎有一瞬間都信了。
不過轉瞬她就心情平靜了,她也不對復明抱任何希望了。她那時用的藥哪個不是價值千金,給她看病的大夫哪個不是聲名赫赫,可是還不是拿她的眼楮沒有任何辦法。
有人過來了,葉鹿能听得到。腳步聲,走路的聲音有些拖沓,看起來並不是個習武之人。
「殿下。」那人開口,聲音滲著蒼老,應該年歲很大了。
「開始吧。」贏顏似乎是迫不及待,很著急。
下一刻,那人走過來,葉鹿緩緩的眯起眼楮,盡管她看不見,可是卻條件反射的做這個動作。因為這人的氣息,感覺起來有些陰森。
「姑娘,請。」那人說了一句,隨後便抓住了她的手臂。
兩指搭在她脈門,切脈。
他抓著她,葉鹿自然也踫到了他,一些畫面在眼前閃過,葉鹿不由得蹙起眉頭,這人真是大夫?
寂靜無聲,只有外面的大雨還在繼續,刷刷刷的聲響,天地間應當都被它們洗干淨了。
半晌後,他拿開手,隨後開始查看葉鹿的眼楮。
他直接上手,撥開她的眼皮,葉鹿幾分不適的向後躲,但終是沒躲開。
查看完她的眼楮,又查看她的後腦,葉鹿的腦袋被他扒拉來扒拉去,她那小火苗兒要壓制不住了。
就在她瀕臨爆發之際,這神醫終于停止了檢查。
「怎麼樣?」贏顏開口,可見他一直都在盯著他們。
「回殿下,姑娘的眼楮失明是由後腦的創傷引起的,但這又不是主要的原因。姑娘之前應該試過很多藥,但藥不對癥,用多少也沒效果。小人能治好姑娘的眼楮,只不過這藥引麻煩些。」神醫洋洋灑灑的說著,而且居然說他能治好。
葉鹿听著不禁皺眉頭,那麼多的名醫給她治過,但沒有哪個是在一開始就夸下海口的。
直接說自己能治好的,這老頭還是第一個。
「什麼藥引不是難題,只要能治好她的眼楮,海底月也能給你弄來。」贏顏淡淡道,可是卻十分堅定。
「好,小人這就去下方子。」一听這話,神醫顯然有些興奮,隨後便快步離開了。
听著動靜,葉鹿知道那人走了,她隨即輕嗤一聲,「姓贏的,你是不是被騙了?這人是大夫麼,我看他就是個變態,殺了很多動物,滿身陰氣。」各種有毒的動物,其中毒蛇最多,看的她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這你就不懂了,到時重見光明,你就不會這麼說了。累了吧?去休息吧。這腦袋,和雞窩一樣。」隨著他話音落下,溫熱的手襲上她的頭,抓著她那剛剛被撥弄的亂七八糟的頭發。
隨即揮手打開他的手,葉鹿張牙舞爪,就知道自己的腦袋可能亂七八糟,被那個神醫一頓撥弄,不亂才怪呢。
不過片刻,有丫鬟過來了,在兩邊攙扶著她,就好像她是個瘸子不會走路似得。
直接被送到了浴室,她根本來不及拒絕掙扎,衣服就被扒光了。
忍不住咒罵贏顏,但身邊的丫鬟好像根本听不見,服侍她沐浴,做事利落的很。
洗完將她從浴桶里撈出來,擦拭干淨,又一層層的穿上干淨的衣服,布料和肌膚摩擦,能感覺得出來是上乘的料子,很舒服。
看不見,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甚至連內衣內褲是什麼樣的她都不知道。
任憑身邊這力大無窮的丫鬟服侍她,最後將她送回了房間里。
坐在床上,通過氣息就感覺到幾個丫鬟沒離開,她眼楮看不見,這幾個丫鬟還當真充當了她的眼楮,看樣子她即便睡覺她們也得在那兒候著。
不過,候著就候著了,反正她也看不見,任憑她們守著她,她不會覺得尷尬。
躺下,休息,後腦勺和脖子還是疼,贏顏這個王八蛋,一點好事兒也不干。
睡了一覺,葉鹿醒來時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兒,大晉的飯菜,味道比較獨特,但還是很好吃的。
丫鬟一直在床邊,看到了葉鹿醒來,她們便將她扶了起來。
葉鹿感覺自己好像成了植物人,需要被她們搬弄來搬弄去。
坐在桌邊吃飯,丫鬟直接代勞,葉鹿被動的一口一口吃,要吃出胃潰瘍了。
「行了,把筷子給我,你就告訴我面前都是什麼菜,在哪個位置就行。我是瞎了,但還沒殘廢。」不禁想起申屠夷,她眼楮初初看不見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照顧她的。
他現在肯定已經趕到楊城了,估模著也發現她不見了,肯定會很著急,繼而就是憤怒。
唉!她的確不希望齊國和大晉有戰爭發生,可是根據申屠夷的性子,很難。
這是贏顏第二次將她擄走了,他肯定會相當相當生氣。
她語氣不太好,丫鬟也不爭論,便將筷子給了她,又一一的告訴她面前桌子上哪個方向是什麼菜。
和以前不一樣,葉鹿不再吃肉,專門挑揀清淡的素菜吃。
好似掐著時辰似得,這邊她剛放下筷子,那邊贏顏就進來了。
感覺的到他的氣息,葉鹿根本不需要眼楮,他一靠近,她就自動的汗毛倒豎,盡管她現在心里並不懼怕他。
「吃飽了?若是吃飽了,一會兒便吃藥吧。這藥,會有些難吃,忍一忍吧。」贏顏說著,而且听他的語氣,似乎那藥不只是難吃那麼簡單。
不禁皺眉,「姓贏的,那個神醫說的藥引究竟是什麼呀?」說是不好找,可是她睡了一覺的功夫藥就熬好了。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走至葉鹿身邊,贏顏垂眸看著她,倒是鮮少的幾分乖順。
「你這麼說的話,那藥引肯定就是很惡心的東西,對不對?」晃了晃肩膀,葉鹿因為自己的想象而泛起了雞皮疙瘩。「我告訴你,我不吃,誰愛吃誰吃。」說不定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單單是想想她就覺得難以忍受。
「不吃的話,我就幫你灌進去。」贏顏可不管她想不想吃,他認定這藥能治好她的眼楮,必須得吃。
「你敢?我告訴你,你欠我兩條命,你要是敢對我亂來,我就下咒,咒死你。」蹦起來,葉鹿沒準頭,順便踢倒了椅子,襯托著她的叫罵反倒更有氣勢了。
「你若真有這個本領,我應該早就死了。我是殺破狼,神鬼皆懼,更不怕下咒。」贏顏對自己極其了解,說起來的時候就好像在說別人。
哽住,葉鹿還真沒啥威脅的了,冷哼一聲,她舉步繞過他打算回床上坐著去。
然而,剛走了一步,一只手臂就橫在了月復部,將她的去路攔住了。
抓住他的手臂,葉鹿一把抓到面前,一口咬了上去。
沒想到她會咬人,贏顏先是一詫,隨後就笑,「你屬狗的麼?」
「滾蛋,離我遠點兒。現在齊國那邊肯定已經發現我不見了,你就等著重兵壓境,你死我活吧。」甩掉他的手臂,葉鹿朝著床走過去,誰知方向沒找準,直接撞在了床柱上。
「哎呦!」痛呼一聲,反作用力,她一**坐在了地上。所幸地上有地毯,沒怎麼摔著她。
接下來就是贏顏的笑聲,听起來他笑的特別開心似得。
捂著腦門兒,葉鹿整張臉皺在一起,她不熟悉這里,若是隨意的走動免不了這種情況。只不過,真的好疼啊!
「起來吧,我看看。」肩膀被兩只手抓住,隨後她就被拎了起來,然後放在了床上。
「滾開,用不著你假好心。」揉著腦門兒,真是疼啊。
手被抓住,然後強硬的扯開,她的腦門兒也露了出來。
果然紅了,不過卻還是有些好笑,贏顏再次不客氣的笑出聲。
「姓贏的你少幸災樂禍,我要是死在你這兒,你就等著攤上大事吧。」自己揉著腦門兒,真的好疼,好像已經腫了似得。
「國師大人,你還記得你已經威脅過我多少次了麼?我將你帶到大晉是為了治好你的眼楮,不是為了要你的小命。藥來了,喝吧。」說著話,他退到一邊,好似刻意的站的那麼遠。
微微皺眉,下一刻葉鹿就聞到了一股怪味兒,就好像腐肉,爬滿蛆的腐肉。
「姑娘,喝藥吧。」丫鬟的聲音沒什麼溫度,站在葉鹿面前,她徑直的拿起碗,好似要直接灌進葉鹿的嘴里。
「等等等等,這什麼味道?姓贏的,你不會是耍我的吧,這東西是不是從茅坑里挖出來的?臭死了!」這味道,太惡心了,她胃里翻涌,好想吐啊。
「喂她喝。」贏顏的聲音響起,根據這聲音,估測他人已經躲到窗邊去了。
「我不喝。」立即向後躲,什麼鬼東西就讓她喝,她若真喝了沒準兒就掛了。
「喝。」贏顏一聲令下,葉鹿立即便被抓住了,兩只手不能動,然後一只手就扣住了她的下巴。
掙扎,但這丫鬟力氣大,捏著她的下巴讓她張開嘴,然後那泛著臭味兒的湯藥就進了嘴。
這東西,不止臭,里面也的確有草藥,進了嘴就感覺出了味道來。
想往外吐,可是根本吐不出去,那湯藥進了肚子,葉鹿整個人都麻痹了,太惡心了。
很快的,一碗藥就被倒進了肚子里,丫鬟隨後也松開了她。
葉鹿撫著肚子,只想吐出來,那臭味兒從鼻腔一直沖到腦袋里,她感覺自己就好像掉進了茅坑里。
「不能吐,這藥來之不易。別動,還有外敷的藥。」贏顏走過來,而且听他說話,很明顯能感覺到他在屏息。
「姓贏的,我和你不共戴天。」喉嚨干啞,她要背過氣去了。
「別動。」她兩只手被抓住,下一刻熱乎乎的東西就覆蓋在了眼楮上。
還是一股臭味兒,而且這個味道要比喝的那個還要沖,刺得葉鹿的眼楮立即就流出了眼淚。
「這都是什麼藥?太臭了。」喝的是這樣,外敷的還是這樣。那個什麼什麼神醫,到底從哪兒淘來的這些玩意兒。
「別亂動,這藥定然管用。你若是不听話,我就點你的穴道,讓你動也不能動。」她止不住的掙扎,贏顏隨即威脅。
「管用不管用我不知道,但是這玩意兒肯定會讓我的眼楮爛掉。姓贏的,我的眼楮要是真爛了,我做鬼也不放過你。我引來天雷,把你這大晉轟炸的連個屁都不剩。」外敷的藥在後腦系上,緊挨著鼻子,氣味兒就更沒有一點余漏的被她吸走了,太沖了,她眼淚橫流。
「不要動,你怎麼又哭了?」看向她的臉,眼淚順著那裹著膏藥的紗布下流出來,沾濕了她的臉蛋兒。
「你說呢?給你敷一個試試,臭死了。」她的眼楮啊,好辣啊!
「聞到了,忍一忍。」贏顏屏息,可是那味道充斥了整個房間,太燻人了。
「你放開我的手,我不摘。哼,反正我到時眼楮爛了,你就等著受死吧。我折騰的你家破人亡,國家淪陷。」眼淚嘩嘩的流,這是什麼鬼藥。
「真的不摘?說話算話。」話落,贏顏緩緩松開手,看著她那滿臉都是眼淚的模樣,不禁抬手將那淚水擦走。
「別踫我。」打開他的手,葉鹿吸了吸鼻子,眼淚橫流,鼻涕也出來了。
「給你,擦擦。」將絲絹放在她手里,滿臉的眼淚鼻涕,難看死了。
接過來,葉鹿擦了擦,可是仍舊擋不住,眼淚好像控制不住似得,她的淚腺都壞了。
旋身坐下,贏顏看著她,褐色的眸子載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看她在那兒不斷的擦眼淚,笑容愈發深。
「眼楮有什麼感覺?」雖是味道不好聞,但贏顏很堅定的相信這藥有效果。
「什麼感覺?沒感覺。」眼楮好辣,就好像被涂了辣椒似得。
「眼淚橫流,怎麼會沒感覺?你要如實說,這樣才能知道這藥是不是有用。」贏顏倒是很有耐性,一心的想要知道她用藥感覺如何。
「辣,辣眼楮。這藥里啊,肯定添了很多很多辣椒。贏顏,我盡管瞎了,可是眼楮應該還是很好看的。這回,估計我的眼楮就爛沒了,到時只剩下兩個窟窿。你這大晉就別想消停了,天雷暴雨,狂風地震,大晉即將滅國。」葉鹿擦著鼻涕和眼淚,一邊惡狠狠的咒罵。
看她那模樣,贏顏不禁笑,「你有這本事麼?」
「你想試試?我告訴你,這天下不止衣築一個人有本領。我要殺了他,魂飛魄滅。」葉鹿提起衣築,倒是想試探一下他的口風。
「真是狠毒。」魂飛魄滅。
「等著瞧吧,只要你不去通風報信,衣築必死在我手里。」手里的絲絹都濕了,可見她流了多少眼淚。
「我為什麼要去通風報信?」贏顏不解,她這話又是從何而來。
「真的不會報信?你是不是特別怕衣築啊?哦,我知道了,你是又怕又感激,畢竟,他可是幫你續了命。倒霉的就是我了,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冷哼,說起這個她就不由得想到那時她疼的撕心裂肺,活了兩輩子,那是她最疼的一刻。
「猜疑我這麼有意思?我與衣築是交易,我出錢,他辦事,之後便兩不相欠。」贏顏以拇指抹去她臉頰上的淚,一邊道。
煩躁的打他的手,葉鹿直接用衣袖擦,「這麼說,若是有一天他惹著你了,你也會毫不猶豫的宰了他?」
「沒錯。」笑,贏顏理所當然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听我說。你欠我兩條命,你又一直揚言說要報答我。我呢,接受你的報答,這報答也很簡單,到時我對付衣築,你隨我走一趟就行。我的眼楮也不需要你治,欠我的我也不再討要了。自此後,兩不相欠,互不相識。」擦著眼淚談判,葉鹿認為只要贏顏不怕衣築,他就能同意。
「你對付衣築,需要我?」贏顏稍顯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可有可無,有你的話,能更穩妥點兒。」沒把他說的那麼重要,葉鹿輕聲道。
「這麼說,我還很重要。既然如此,想當然肯定有危險,不能就這麼答應你。若是你能拿出比較可觀的好處來,我會考慮考慮。」贏顏思慮而來下,隨後道。
「好處?姓贏的,虧你還口口聲聲的說要報答我?果然啊,信你還不如信頭豬!」一股火拱上來,葉鹿就知道這廝厚顏無恥。
「我是在報答你啊,治好你的眼楮。不過,這件事就要另談了。」笑,他好似得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